大汉建安三年,午初时分,兖州、山阳郡,东缗县,城墙之上。
高干手里握着一具千里眼,正在向西北方向极目远眺。这一具千里眼是难得的宝贝,是主公袁本初费劲了洪荒之力,这才通过走私商人搞到手的。若不是他高干是主公袁绍的外甥,是决计弄不到手的。自从得到这一具千里眼之后,高干视若珍宝,睡觉都是抱在怀里的。
几日之前,高干接到袁绍的命令,率领七千步卒三千骑兵移防防东,为大军留一条退路。在防东县城内安顿好之后,高干立刻广撒探马,冀图将方圆百里之内的敌军消息打探明白。在损失了大批斥候,累死了百余匹战马之后,高干终于得出了结论,汉军的攻击迫在眉睫!
高干的应对措施非常迅速,他立刻向主公发出了十万火急的鹰信,提醒他注意汉军即将到来的猛烈进攻。“我军围困昌邑数日,久攻不克,顿兵于坚城之下,师老兵疲,实乃大忌也。望主公立即撤兵,整顿军马,向东攻略徐州。若能攻取徐州,接连青州,则大业可成也!”
高干是百战良将,文武两手都很是来得,在袁军之中,是仅次于颜良的名将,可与鞠义比肩。发出十万火急的鹰信之后,他立刻传下将令,全军向东北疾行五十里,移防东缗。东缗是一个县城,秦置,属旸郡,本朝归属山阳郡。东缗位于防东东北,同时在昌邑以东五十里,与昌邑、防东成掎角之势。高干全军移防东缗,一来是为了接应袁绍,二来是隐藏行迹。
放眼天下群雄,斥候最精锐的当属温王吕布麾下的汉军,尽皆是百中选一的勇士,不但弓马娴熟,骑射俱佳,而且识文断字,能画地图。一个优秀的斥候,放出来至少是一个屯长。自己广撒探马侦查消息,是绝对瞒不过汉军斥候的。与其被汉军盯上,还不如自己先撤。
昨日夜半三更,高干便下令全军人人衔枚,马套龙头,一路疾行,顺利进入了东缗县城。入城之后,高干分兵防守四门,所有人等许进不许出。同时打开府库,下令埋锅造饭,整治干粮饭食,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大战。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已然大亮了,高干略略打了一个小盹儿,便起身巡视诸军。用过了早饭之后,他立即起身登城,等待主公的消息了。
从辰正时分开始,流星探马便流水般将战况报来。先是主公催动大军,继续围攻昌邑,接着,便是张邈率领七千汉军骑兵,偷袭大军粮草辎重。紧接着,便是汉军骑兵中伏,急速后退。然后,便是颜良将军攻上城头,昌邑城危在旦夕。高干仔细听来,不觉得有些醉了。
看这架势儿,主公今日定能攻下昌邑城喽!苦战多日,终获大捷,得了昌邑城中堆积如山的辎重粮食甲仗,也算不虚此行了!要知道那些堆积如山的辎重粮食甲仗,可都是曹孟德费劲千辛万苦,足足杀了数十万徐州百姓才抢到手的。有了这些积聚,则兖州传檄可定矣!
可是,紧接着传来的消息就不好了,战局急转直下,温王吕布亲率数十万大军前来增援昌邑。大军在瞬间战败,颜良将军被那吕奉先斩杀当场,主公正带领所有骑兵,向东逃亡。“传我的将令:全军出城,人人轻装,去迎接主公!”高干一拍案几,立刻流水般做了措置。
高干点起军马,刚刚出了东缗城西门儿,还未来得及列阵,就看见西南方向烟尘大起,条条缕缕,直上云宵!“不好,我早年间习得观尘之法,看这架势儿,定然有一支精锐大军,正向东缗急行军而来!”高干立刻就大惊失色了。如今,主公已然战败,他救还是不救?率军向西前去救援吧,身后的这一支汉军怎么办?若是固守东缗,主公有难,他难道见死不救?
嘬了半日牙花子之后,高干终于有了措置。“传我的将令:全军在东缗城西背城列阵,步卒在前,骑兵在后!准备迎击南面的汉军!”高干如此措置,就是想用七千步卒挡住南边儿的汉军,挡得一时是一时。实在不行,他就带领三千骑兵,扔下步卒,追随主公向东逃亡。
片刻之后,南边的那一支大军终于来到了高干视线之内。这一支大军看上去足足有三四万,步卒占了六七成儿,骑兵只有三四成儿,还有相当数量的辎重兵。步卒居中,骑兵翼护两翼,这是中规中矩的战法儿。那些步卒们身穿轻便的牛皮铠甲,铠甲之上嵌着大片的钢片,走起路来颇为迅捷,翻山越岭如履平地。骑兵们都是轻骑,手持长枪长刀,腰间挂着弓矢。
高干是百战良将,一眼望去,便知其中底蕴。这一支步卒,定然是山地步兵无疑,看他们走路的样子,双腿如飞,竟然能跟得上左右两翼小跑的轻骑。左右两翼的轻骑兵,身上披的也都是嵌着钢片的牛皮铠甲,腰挂弓矢,说明他们是弓骑兵无疑。莫非,他们是选锋军?
正在高干苦苦思索之际,不远处出现了一杆将旗,将旗高有一丈二尺,旗面四周紫色流苏飘飘洒洒,上书一个斗大的臧字!将旗之下,一员大将正在策马而来。此人身材魁梧,威风凛凛,胯下骑着一匹追风逐电的乌桓马,手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陌刀,千余骑兵翼护左右。
“哦!原来是臧霸臧宣高!”这一刻,高干终于明白了,这一支大军是十六卫汉军之一的选锋右军,大将军正是臧霸臧宣高。臧霸所部,大多数都是泰山兵,曾经不畏艰险,千里跃进攻取了张鲁所在的汉中。施行新军制之后,汉军从诸军之中抽调精锐,再次整合成军。
一看到高干的将旗,臧霸手中的陌刀遥遥向前一指:“杀!冲过去!杀光他们!”诺!”左右亲兵轰然一声应诺,摇动指挥旗,将臧霸的命令传了出去。呜??????呜??????呜??????呜咽的号角声响起来了。“杀呀!”“冲呀!”“杀光他们!”选锋右卫的将士们一声怒吼,一个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拎起刀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面的袁军发起了殊死进攻!
噫!这是什么缘故?两军对圆,总要领军大将出来讲上两句儿,激励士气,痛斥敌人,大家这才一板一眼儿地开打。今日一见,那臧霸竟然像看见仇敌一般,二话不说立即开打,这不合符常理呀?一时之间,袁军士卒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无奈之下,只得奋力上前接战。
说句实话儿,高干军一移驻防东,就被汉军斥候侦知了。之所以不立即开打,是怕打草惊蛇。待到温王吕布决定开战之后,立刻就颁下将令,命令臧霸在黎明之前偷袭防东。不成想高干见机得早,夜半三更就撒丫子跑了。选锋右卫扑了一个空,心中的愤懑自然可想而知。
怀着满腔愤懑,选锋右卫的将士们发一声喊,各舞刀枪,径直向高干军疾冲而去。转瞬之间,两军便杀做了一团!汉军都是百中选一的悍勇之士,人数又是高干军的两倍多,兼之胸中憋了一肚子气,这一发起狠来,高干军立刻就支持不住了。顷刻之间,被杀得连连后退。
“背城结阵!不能再后退了!再往后退死路一条!城头的弓弩手们,放箭!”一见大势不好,高干立刻就大声怒吼起来了。他一边指挥后面的步卒奋力向前,堵住那些被汉军突破的大口子,一边命令城头的弓弩手放箭。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城头之上,袁军弓弩手们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大梦初醒一般,屏气凝神,张弓搭箭,放射出了漫天的箭矢。
因为高干是袁绍外甥的缘故,他军中有八百具强弓,虽然不及汉军的神臂弓神臂弩,却比袁军的制式装备弱弓强了许多。这一阵箭雨射出,汉军立刻就有了伤亡,虽然泰半儿都是轻伤,战死者并不多,可是却大大迟滞了汉军的进攻。“举盾!”汉军的基层军官们大声喊着。一面面偌大的藤牌蓦然出现,层层叠叠,堆成了一面盾墙,挡住了绝大部分激射而来的箭矢。
“用强弓硬弩还击!让这些兔崽子们尝尝我选锋右卫的厉害!”在层层盾阵之中,臧霸的声音就像晴天霹雳一般爆响。“诺!”汉军弓骑兵们轰然一声应诺,数千支神臂弓吱呀呀张开,瞄准了城头的袁军,张弓搭箭,激射而出!遮天蔽日的箭矢飞过,袁军弓弩手立刻倒下了一片!“哎呀呀!”“不好!我中箭了!”一时之间,东缗城头,袁军的哀号声响成了一片。
“弓骑兵,继续压制!跳荡兵,上前扑城!”重重盾阵之中,臧霸的怒吼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