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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〇五章 投效
    胡嵩跃很无奈,虽然他平时嚣张跋扈,但面对沈溪时还是显得底气不足……沈溪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可以说是他胡嵩跃的恩人。
    从沈溪手里得到那么多好处,他从底层军官成长为两三品的武官,放到地方都是都指挥使一类的官职,现在只是因为手下几个人犯错而质疑沈溪的带兵方式,这样会显得很没品,所以胡嵩跃最后只能带着几分气恼离开。
    在下午的时候,法院那边案子审问有了结果,几个扰民的大头兵分别被判处一到两个月监禁,杖刑二十。
    这结果看起来很重,但其实也就是正常判案,连沈溪也觉得这案子断得没什么问题,不过因为苏通和郑谦初来乍到,一上来便拿官兵立威,让几个统兵将领都不那么甘心,因为他们害怕苏通和郑谦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所以决定先打打预防针,主动到沈溪这里来告状和求情。
    这次就不是胡嵩跃一个人来了。
    一次性来了很多人,甚至连不属于边军体系的宋书也过来说和。
    宋书知道他手下那群老爷兵的做派,偷鸡摸狗调戏妇女的事情没少做,若是栽在新成立的法院手里,他很难去捞人,还不如抢先去跟沈溪告状,试着把法院这个新衙门的威信降下来,免除将士们的后顾之忧。
    但显然他们这种举动在沈溪看来就是胡作非为。
    面对黑压压一大群人,沈溪毫不客气地道:“此前城内没有专门的断案衙门,有了案子没人审问你们吵个不停,现在终于有人做主了,判案还相对公正,你们有何资格到我这里来反对?”
    在沈溪质问下,在场人等皆默不做声,他们也有些惭愧,毕竟苏通和郑谦是沈溪专门请来的,还是兵部主事,放到地方是知府、巡按之类的大官,且深受皇帝信任,从种种角度而言,苏通和郑谦负责法院工作有其合法性,只是这些人不想把自己归到陌生人管辖下。
    沈溪再道:“或许你们觉得,如此判罚有些重,但自古以来官兵扰民就是大罪,大明也不例外。扰民不单纯指奸淫掳掠,若真到这地步可以直接定死罪,不管功劳如何也不能改变,现在他们犯的错误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若不惩戒,以后只会变本加厉……你们难道希望自己手下的将士胡作非为,跟百姓关系水火不容吗?”
    刘序道:“大人,您消消气,我等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觉得那些兵丁要被关押两个月左右,时间有些长了。”
    沈溪道:“之前不是已关押过他们一段时间?哪怕审判前的关押也算在期限内,估摸再有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他们就可以从牢里出来了,若他们可洗心革面,好好对待百姓,那不失为一条好汉,若不思悔改,甚至出来后还想找人报复,趁早滚出军营,我沈某人不带喜欢窝里横的士兵,把本事都用在战场上!”
    刘序等人皆面面相觑,不过只能俯首领命:“是,大人。”
    “我再重申一下军规军纪,新城乃是军民共建,从军官到士兵要做到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买卖公平,不调戏妇女……咱们军队如果是鱼,那么百姓就是水,要做到军民鱼水,融为一体!”
    说到这里,沈溪摆了摆手:“好了,没事你们就退下吧,跟了本官很久,你们应该明白事理!”
    沈溪在军中威信太高,本来不太容易办成的事,在沈溪一力推行下就很变得很顺利。
    那些有意见的功勋将领,相视一眼,然后灰溜溜退下,结果就是法院就此在新城站稳了脚跟,没人敢去质疑这新衙门的权威。
    苏通和郑谦的到来,为沈溪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终于不再用去过问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唐寅也不太想去理会这些繁琐的纠纷,虽然他不甘心与苏通、郑谦共事,却也明白跟沈溪争辩没用,不如好好做事证明自己。
    如此一来,城内形成一种良好的竞争氛围,至少从一开始没看出任何坏的趋势。
    各司其职,也是眼下新城诸多有野心和抱负之人的作为,这让沈溪很放心,不过暗中还是派人盯着,防止有人在军中拉帮结派搞哗变,兵变的结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这两天沈溪终于从之前一段时间的迷茫中走出来,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造船稳步推进中,第二艘大船已顺利下水,而且造船经费远少于之前预算……沈溪改进后的造船工艺,让生产成本大大降低,随着规模化生产,成本还会进一步下降。
    朱厚照巡幸江南之事,在沈溪眼中只排在末位,接待工作他完全交给了唐寅和苏通、郑谦,事情跟他再无关系。
    而就在此时,马怜在沈溪跟前提及,有商贾要主动投效。
    沈溪大概知道这位是谁,乃是在江浙一带非常有名的商贾,甚至一度把生意延伸到北方草原的大商人韩乙。
    “主子,若是您觉得此人不可信,就当奴没跟您说……家里人过来跟奴提及此人,奴推脱不过只好跟你介绍一下,若关系重大可置之不理,奴不想坏了主子的心情。”
    马怜说出来后显得很担心,生怕沈溪怪责她干涉政务。
    沈溪道:“没想到韩大掌柜居然跟你兄长有牵扯……这个韩乙在江南一带名气很大,以前江浙地面的生意外边人很难渗透进来,他在南京和京城都有靠山,官面和地方上都很吃得开。”
    马怜眨眨眼,问道:“那主子是用他,还是不用他?”
    沈溪摇头道:“我连此人都没见过,如何能现在便做出决定?看情况吧,若他能为新城带来赢利,并且能恪尽职守不背后玩弄阴谋诡计的话,我倒是可以用一用……此人人脉和能力始终在那儿摆着。”
    马怜低下头:“主子,奴其实不该提这种事……”
    “没关系。”
    沈溪微微一笑,安慰道,“马家煞费苦心把你送到我身边,他们有何企图,包括你兄长的目的,我心里很清楚,不过平时不说罢了……其实你兄长没做错什么,而且过去两年他帮了我不少,我不能完全抹杀他的功绩。”
    马怜楚楚可怜地望着沈溪:“全都有赖主子提拔。”
    沈溪摇头道:“若没本事,谁提拔都没用,每次遇到机会他都可以证明自己,若做不到……就得看他的造化了。不过这次他跟韩乙走得近,并非什么好事,因为商贾会带着目的跟他交往,在这些大商贾心目中,人际关系其实也是投资,无利不起早嘛。”
    ……
    ……
    沈溪同意接见马昂举荐的大商贾韩乙。
    有关韩乙这个人,沈溪当初没考科举时便听说过,那时韩乙生意做得还不像今天这么大,其背后的靠山是南京城部分权贵。
    让沈溪有几分忌惮的是韩乙曾为张氏兄弟做过事,不过他们之间的交情有多深,包括后来张氏兄弟跟倭寇间的买卖是否有动用到韩乙的关系网络,沈溪暂时没有查到。
    沈溪目前掌握到的情况,张氏兄弟卖货主要用的是张家自己人,京城一些权贵牵扯其中,因江南世家众多各种势力纠缠在一起,庞杂繁复,沈溪没法把地方上这些商贾和民间组织完全调查清楚。
    “老爷,韩乙以前曾跟咱做买卖时,坑过咱,当时损失了一千多两银子……”沈溪把此事跟惠娘和李衿介绍过后,惠娘没什么反应,李衿对此却很敏感,立即指出来。
    沈溪有些惊讶地问道:“几时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这下李衿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惠娘仔细回想,然后笃定地道:“大概是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当时老爷还在湖广任职,没到京城出任兵部尚书……老爷不是交待要购买江西德兴一带的土地挖矿吗?本来都跟当地的地主说好了,临到头他们却突然涨了一千五百两,经过打听背后有这个韩大掌柜的身影……当时妾身急着办妥事情,就没跟老爷说,这些年早通过开采铜矿石赚回来了!”
    沈溪一听便明白过来,惠娘独立性很强,很多生意上的事并未跟他说,要不是突然提到韩乙这个人,惠娘或许在这种小事上一辈子都不会跟沈溪提及。
    惠娘自然也就觉得李衿在这件事上有些多嘴多舌,但她没去埋怨李衿什么,继续解释道:“这个韩当家神通广大,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结交,当时他鼓动地主涨价,也是在德兴一带有茶叶生意,咱们买地影响到他的收益。听说此人还算有情有义,并非那种见利忘义之徒,但具体如何却没人见识过,其防备心很重。没想到他会亲自到新城来,看来是想投奔老爷,为老爷做事。”
    沈溪道:“其实我担心的并非他是否诚心诚意,我可不指望这种人对我完全归顺,但要防止他吃里扒外,一边跟我做买卖,一边却跟倭人有牵扯,那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惠娘皱眉:“那可就说不准了,若他真跟倭寇有牵扯的话,老爷不提前查知……”
    话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沈溪道:“但说无妨。”
    惠娘道:“妾身的想法,老爷最好将他的出身来历和做买卖的细节调查清楚,若是等事后再将之法办,那时老爷可能会失去人心。”
    “其实现在希望给老爷效劳的人很多,而生意人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可能每个商人背后都有污点,所以他们很怕被人揭发,若是老爷存心要跟他们计较,而且还是在收拢后再论罪……只会让那些人对老爷离心离德,不可能再诚心为老爷办事。”
    沈溪认真思索了下,点头道:“的确如此,随着新城逐渐成型,商贾多了起来,若是这群人三心二意,朝秦暮楚,那这座城市的商业体系很难维系住。不过要详细去调查,会耗费一些时日。”
    惠娘摇头:“这个妾身就不能说什么了,事实上事情也跟妾身无关。老爷要如何做,妾身总归支持便是。”
    ……
    ……
    沈溪并未立即去见韩乙,因为他还想好好调查一下此人是否跟海盗和倭寇有贸易往来。
    不过随即他就发现很难查清楚,因为这时代大多数贸易都是暗中进行,哪怕韩乙没跟倭寇做过买卖,他手下的商业体系也不可能完全脱身事外,沈溪很快便醒悟过来。
    “或许这地方上的商贾,并非一定要为我效命,而是他们怕我在平定海疆后以他们跟倭寇做买卖为由,将他们一锅端,而谁能给我办事,便等于是得到一张免死金牌,保证未来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在江南一带太平无事。”
    明白到这一点,沈溪觉得见韩乙并非什么迫切之事,毕竟这种人怀着心思而来,至于其能为自己带来多大利益,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根本就不需要这点蝇头小利来维持新城运转。
    沈溪把马昂叫来,详细跟马昂询问了一下,马昂听到沈溪是从马怜那里得来的消息后,直接单膝跪地。
    “小人该死,内子说错话了。”
    沈溪摆手道:“起来吧,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跟那位韩当家的到底是何关系?”
    马昂站起,低着头道:“小人在西北时曾跟他做过买卖,当时小人将一批马卖到南方,是他收的货,当时他的生意规模还没有今天这么大,做买卖还得亲自出马……小人跟他相处不错,毕竟当时小人手里有点实权……”
    沈溪点头:“商贾会跟有官职之人交往,并保持这种来往,算是一种投资,毕竟强龙也需要地头蛇扶持……本官对此很清楚。”
    沈溪不由想到当初他没考中状元前,进京赴会试,周胖子也是这么拉拢他的,这些生意人都会“趁低买入”,或许某次政治投资得手,就能一本万利,这也跟这些人严重的投机心态有关。
    马昂再道:“后来小人犯了过错,便未再跟他有任何来往,当然也有可能跟他不太常走西北一线有关。小人到京城找人活动,再次见到他,他说愿意为小人提供援手,小人当时很感激。”
    “再后来,小人为大人您……找美人,他主动相帮,再就是此番到江南,他来信联系,并且亲自到新城这边做买卖,一口气在苏州河南岸买了四栋房子,说是支持大人,希望能为大人做事。”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马昂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沈溪说清楚了,沈溪也接受他的说辞,没再深入调查,当然还是他觉得马昂所说符合基本的逻辑。
    沈溪道:“你跟他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马昂再次抱拳行礼:“小人不过是用他办事,他也想利用小人接近大人,若是大人觉得此人不可用,直接将他赶走便是,保管以后他不敢到新城来。”
    沈溪微微摇头:“有人主动前来投靠,怎么能就此轰走?当然,连是什么人都没查清楚,本官也不会轻易去见……既然是通过你来穿针引线,那我还是可以见上一面,是否可用,要看他是否忠心和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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