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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最后一场修炼
    第四十六章最后一场修炼
    张汤这个人对家眷其实是非常薄情寡义的。
    为了自己可以一展怀抱,不惜让自己的家人跟随自己一起受穷。
    这话或许有些不太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让自己的家人为他受穷。
    位列三公的人不至于贫穷才是,可是呢,贫穷这种事到底还是发生在张汤家人的身上。
    张安世从小就粗茶淡饭,长大之后也因为受到父亲严厉的教训,变得格外克己。
    没有人喜欢过贫寒的日子,张安世也是如此,尤其是明明可以过豪奢的日子,却被迫吃粥,穿麻衣,这让张安世对自己的父亲满是怨气。
    自从来到云氏之后,他依旧安贫乐道,不过,能看的出来,他在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贪欲爆发。
    云琅在张安世来到云氏之后就发现了这一点。
    意志力这东西其实是非常靠不住的。
    一旦垮塌,就会私欲泛滥,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想要改变这一点,就必须让张安世看透钱的本质是什么,一旦看透了,钱这个东西将不会成为他人生路上的羁绊。
    因此,云琅将钱庄交给了张安世去打理,让他从最初钱庄的操作开始,直到将这门生意发扬光大。
    张安世此行其实就是在为钱庄开张做最后的摸底,如果上林苑的人真的有借贷的需求,并且有还钱的能力,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钱庄生意在上林苑铺开。
    云琅没有告诉张安世该怎么做钱庄生意,他甚至连简单的框架都没有架构,就把钱庄生意完全丢给了张安世。
    因此到目前,张安世对于钱庄的认知很简单,认为钱庄的功能只有放子钱,收子钱这样一个简单的功能。
    云氏积累钱财的速度非常的快,家里大大小小的生意每天都有大笔的进项,这让云琅有些坐立不安。
    这么大的一笔钱如果被刘彻知道了,估计又会让他不舒服很多天,还会对云氏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如果全部借给上林苑的百姓,这笔钱就算是安全了,刘彻总不能杀鸡取卵的从百姓手里抢夺吧?
    没钱的皇帝很可怕,慷慨如阿娇者,现在不得不想办法给自己留点钱来建设富贵城了。
    大汉的军队出征之后,就像是拧开了大汉国国库的水龙头,三个粗大的水龙头日夜不停地向外流淌钱财,不论阿娇有多少钱财都不够支应的。
    因此,上林苑的钱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开设……
    云琅回来的时候,张安世也完成了最基础的调查。
    他认为将银钱放贷给上林苑的百姓是一个很好的赚钱法子,两成的利息在大汉国堪称慈善。
    当云琅带着霍光跟张安世一起进入云氏钱库准备计算资本的时候,就能看出两人面对巨量金钱时不同的态度来。
    张安世的身体是僵硬的,霍光面对火把下熠熠生辉的金锭却没有多少反应,甚至皱起了眉头。
    “师傅,金子并不适合钱庄,弟子以为铜钱对百姓的意义更重一些。”
    云琅随手抓起一锭黄金丢给张安世道:“这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张安世举着那锭金子欣赏了良久这才道:“有多少人辛苦一生都得不到它。”
    霍光不耐烦的道:“这东西就是一个财富的代用品,如果有一天人们不用黄金当价值媒介了,它就是一块无用的东西。
    对我们来说,土地,人,物产才是真正的财富。”
    张安世摇头道:“你没有穷过,所以你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我知道你说的很对,可是啊,这只是一个道理,道理从来就不适合放在人间诉说。
    我们毕竟活在当下,没有活在道理里面。
    这锭金子可以让父子反目成仇,可以让兄弟绝义,让一个良善之人成为强盗,让一个贞洁烈女脱衣解带……”
    云琅拍拍失神的张安世道:“所以呢,我对你的要求就是要跳出这个误区。
    最好把这东西看成锤子,斧子一样的工具,而不要在意它的价值。
    当我们把金子当成工具,才能产生更多的这样的工具,当更多的金子出现之后,就说明这天下人制造的财富增加了很多,其中就有你创造的一部分。”
    张安世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云琅又道:“你父亲一生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对你的教导是不够的,尤其是在金钱方面,他可能忽略了。
    这一课,就由我来帮你补上。”
    霍光大笑道:“师傅,您不用多讲,只有花用过大钱的人才会对钱这个东西有一个新的认知。
    既然安世认为钱可以让父子成仇,让兄弟反目,让贞洁烈女脱衣,那么,他尽可去试试。”
    云琅微微一笑,指着一箱子金子道:“那好啊,安世,这里有一箱子金子,里面估计有一百金。
    那去吧,三天之内将它花干净!”
    张安世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再三确认云琅并没有戏弄他的意思,就拱手道:“安世知错,以后不会沉迷此道。”
    云琅摇摇头道:“不要用你的意志力去抵抗这种诱惑,放开你的心胸,秉承你心底里最初的想法。
    带着这一箱子金子去完成你的梦想。
    我知道,你曾经一定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有钱之后会干什么。
    现在,你有钱了,可以去完成你的梦想了。”
    张安世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有了一丝疯狂之意,他闭上眼睛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我想要最快的马,最锋利的宝刀,我要最美的女人伺候我,我要祖母跟母亲穿上绫罗绸缎,吃最香甜的食物,我要掀翻邻居家的高墙,我要按着那个每日里都有肉吃的死胖子将最肥的酢肉不断地塞进他的嘴里,直到他的**淌油为止!”
    云琅哈哈大笑,挥挥手道:“那就去做,在这个最安全的环境里放肆你的欲望。
    我准你疯狂一次。
    安世,你一定要记住,哪怕在你最疯狂的时候心头也要有一丝清明。
    你一定要明白,钱!不过是你达到目的的一种工具,你才是它的主人,万万莫要被它骑在你的脖子上发号施令!”
    云琅说完,就背着手扬长而去。
    张安世是一个很好地少年人,只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心里有些扭曲,云琅很希望能用这一箱子金子,让他的心变得平和,放弃扭曲的追求财富的心态,让自己的心高于财富,并且可以驾驭财富。
    张安世的眼里汩汩的向外流淌泪水,把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双手攥的紧紧的,指甲刺破掌心都浑然未觉。
    霍光猴子一样蹲在金子上,双手不断地在张安世的眼前摇晃,大声道:“我告诉你啊,最美味的食物在云氏,最锋利的宝刀也在云氏,你想要的绫罗绸缎,云氏库房有好多,只有马跟美人儿需要你去长安市上找。”
    张安世抬起衣袖擦干了眼泪,俯身扛起一箱子黄金,慢慢吞吞的走出了云氏的钱库。
    离开云氏钱库之后,张安世并没有上云琅给他准备好的马车,也没有骑自己平日里骑着的那匹黑马。
    而是扛着沉重的黄金箱子,一步步的离开了云氏,最终上了官道,看样子,他真的准备去长安……
    霍光猴在师傅身边,踮起脚尖目送张安世离开,直到这个人的背影被院墙挡住之后,他才问道:“师傅,他为什么一定要扛着箱子走,而不是用马车拉着去长安呢?”
    云琅笑道:“这是他要的东西,也就成了他自身的负累,张安世是一个很聪明的少年,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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