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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身上很甜
    周末和假期,市民广场总会有很多跟父母来玩的孩子,故而广场里出售饮料和小零食的店铺也不少。
    如轶在里头走了没几步,便遇见了一家小卖部。
    老板盖着报纸在躺椅上睡着午觉,敞开式的店面让空调风浪费得很奢侈,不过也带走了她身上的汗。
    她在小小店面里看了一圈,从柜台上扯下了一条棒棒糖,老板还没醒来。
    她也就不打扰人家的好梦,照着包装纸上的标签付了钱。
    一块五一根棒棒糖。十根就是十五,压根不用算。
    收款到账的声音都响了,老板还是没醒。这睡眠质量挺让人羡慕。
    如轶一边拆糖纸,一边往路边长椅的方向走。坐回了椅子上,因天热而粘在糖上的包装纸才总算撕了个干净。
    一口把糖含进嘴巴里,然后抬头感谢头顶生长茂盛的树给自己提供了阴凉。
    她小小的包被剩下的九根棒棒糖塞满,从中掏出一本书来不容易。
    这是司汤达的《红与黑》。
    渴望往上爬的青年于连,和被他视作跳板的两位贵族女人的故事。
    上册不见了,她只有这一本下册。好在看过足够多的次数,从任何一页开始看,都能顺利地读下去。
    一开始她规规矩矩地坐着,读了十几页,翘起了二郎腿。又读了几十页,棒棒糖已经解决了四五根,她索性也放弃了坐相,把腿盘在了长椅上。
    互联网时代,一个在路边长椅上看纸质书的姑娘是惹眼的。
    何况这姑娘漂亮,含着一根棒棒糖,可爱和知性同时出现在她身上,无论是路过的人还是车,无一不为她投来了视线。
    旁人看她,觉得她像脱离了尘世,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如轶在于连和玛蒂尔德的桥段中度过。事实证明带《红与黑》出来是明智的,至少她很爱这个故事,而在高温中的时光也不再煎熬。
    嘴里的棒棒糖又快没了。
    如轶把嘴里的糖块咬碎,重新拆了一根,依然含在嘴里。
    余光里,一辆黑车从对面的写字楼停车场里开出。
    她没有抬头去看,直到黑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摇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按了声短促的喇叭,她才终于给予他对视的目光。
    “寻哥!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对面就是他公司的大楼。她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吃着棒棒糖,眨着眼睛装傻。
    车里的陈寻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比起昨夜休闲的穿搭,今天的这一身更像在办公室里运筹帷幄的领袖。一根红色的领带系在领口,让他的眼镜片也泛上微弱的红光。
    “上车。”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他一贯的温柔声音,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等来了他,事情却没有以她理想的情况发展。
    他没有问她在这里做什么,她也没有向他抱怨自己等不到网约车。虽然殊途同归,他还是要她上了他的车,却是以这种生硬得多的方式。
    她守株待兔,兔子来了,结果把株砍了,把她掳走。
    如轶没有扭捏,开门坐上了车。今天的车里没有黄毛,是陈寻亲自开的车。她识相地坐到了车的前排,扣上了安全带。
    她一上车,陈寻就笑了。
    “你吃了多少糖。身上很甜。”
    “您这都闻出来了?”
    如轶看向他,这回眼睛的睁大不是因为卖萌,而是实打实地震惊。
    陈寻看她一眼:“橘子味。草莓味。可乐味。还有什么?”
    “菠萝味。”
    “吃这么多糖做什么?”
    “等网约车。”如轶说得斩钉截铁。
    陈寻又笑了。
    小狐狸就是小狐狸,撒谎也没有一丝心虚。只可惜狐狸尾巴没藏好,漏出来的还不止一条。
    下午两点时,小唐就给陈寻看过监控。公司楼下那对着公路的监控拍到了对面长椅上坐着的女孩。她坐了很久,久到训练有素的保安觉察出异常,将情况汇报给了小唐。
    小唐眼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了昨晚跟着陈寻出来的小姑娘。他把监控给陈寻看了,也问了陈寻,要不要把人带进公司来。
    就连小唐都一眼看得出,她是在刻意等陈寻,陈寻又岂会不知。
    他当时没有立即处理,一场重要的会议,与会双方都已经几乎到齐,他脱不开身。会一开就是两个小时,等他再出来时,小唐告诉他,那姑娘还在公园门口。
    再晒下去,晒坏了可不好。
    他问小唐要了车钥匙,便去到停车场开了车。
    他不会揭穿她,对于她信口开河地胡扯,他颇为纵容,也没有再穷追不舍地问下去。
    车在红绿灯路口拐过弯,如轶终于想起来问一句:“哥,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如轶抓着安全带的边缘,嘴里的棒棒糖含到嘴酸。刚才在长椅上设想过无数次的回答像冰淇淋一般被大太阳晒化了,在他身边,一句话拆成了拧巴的两半,“我想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
    陈寻转头看向她,从她的表情里试探她话语的诚意。
    她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了,却依然低着头用舌头轻舔着糖球。
    她没有看他,只是用鼻音回答:“嗯。”
    轻朗的轻笑从驾驶座响起。
    “那就去酒店了。”
    “啊?”
    一瞬间,如轶没控制住自己的惊讶。
    有些话挑破了说是好事,但他用一本正经的脸把这话说得太露骨。
    “怎么了?这么诧异,是因为你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陈寻挑眉看着他,“还是说,你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
    如轶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我们之间不用互相扮演猎人和猎物。狩猎是最低级的获取资源的方式。成年人获取资源,用的是交易。”
    陈寻开着车,弯进了一旁的小区地下停车场。轮胎在缓慢下坡上滚动,发出沉闷声响。
    “这是我家。跟我回家,你能猜到会发生什么。或者你也可以离开,选择权在你。”
    车停进了停车位,只剩下发动机的声音,嗡嗡地扰乱如轶的心神。
    昨夜她没说完的话,今天他问出来了。
    牙齿无意间咬碎了棒棒糖,她抬眸,看着他:“既然是交易,你的条件呢?”
    “你够漂亮了。其他的,听话就行。”
    “我也有条件。可以说吗?”
    陈寻浅笑:“当然。”
    “我要四十万。每个月。”
    四十万。
    陈寻还以为,她会多要一点。毕竟在从前她的优渥日子里,四十万只是个信手拈来的小数字。
    由奢入俭难,她倒是不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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