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伊斯克以南150公里,鲁布佐夫斯克近郊华军临时机场,第209战斗机中队仅存的四名飞行员聚在中队长杨志勇的小帐篷里,表情各异地挖着罐头中的食物。
“都是腐烂的味道……这是人吃的东西嘛!”林瑛中尉鼓起腮帮子抱怨起来——这种表情出现在他俊俏倜傥的脸上一点也不惹人奇怪。
杨志勇一勺子敲在罐头沿上:“中队的厨房给炸弹端上了天,有意见找毛子的轰炸机说去。”
林瑛歪歪头,咂咂嘴:“中队长大人,今天我们干掉了六架敌机,当然,我就不说其中半数是我一人包揽的了——难道就不应该,庆祝庆祝?”
“怎么庆祝?”
林瑛晃着勺子兴奋地比划起来:“比如说,一打天然纯真的俄国小美女,一箱上等的法国香槟,一套正正规规、银刀叉银碟子的大餐,可以的话,再来点缴获的鱼子酱……怎么样?”
杨志勇冷冷哼了一声:“很好,待会你做梦的时候可以这么干。”
林瑛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了凑:“喂,别这么没劲嘛,今天我可救了你的命……”
这不说还好,话音未落,杨志勇一把推开他,唰地起身:“可是你的跟班却没了命!他才19岁!没错,你是天才,天才可以独来独往,以后你就一个人上天吧!说完,扔下吃到半的罐头,气呼呼地钻出了帐篷。
林瑛眨眨眼,挠挠头,一脸莫名其妙地转向左边的安景世中尉:“喂,他怎么了?怎么就只针对我?你的跟班不也没了?”
安景世自顾低头刮罐头,一声不响。
林瑛耸耸肩,又转向右边的杨飞准尉:“你们中队长经常这样?我记得今天他也把你给弄丢了,要不是你命大……”
一脸青春痘的杨飞胆怯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上星期刚分来的……”
林瑛不屑地切了一声。胡乱搅了搅罐头中的稀烂物体:“我知道了,他是妒忌我。他是中队长,总战绩却比我少3架,面子上过不去吧?”
“胡说,中队长不是那种人。”安景世忍不住反驳道。
“好,他不是那种人,那你怎么样呢?今天是你成为王牌的日子,亏你跟了他那么久,连句祝贺都没有,他到底在烦恼什么?”
“我想。s中队长是为了今天牺牲的那两只菜鸟……你不会明白地。”
“何必呢?在最后确认之前,我宁愿认为他们还活着,我没有看到小吴掉下去,我只翻了个筋斗,他就不见了,你呢?你亲眼看到小范掉下去了?”
安景世想了想,摇头。
林瑛摊手笑道:“这就对了。凡事要往乐观的方向去想,动不动就悲悲切切地,没被敌人打死,先给自己闷死了!”
“林……林中尉,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杨飞准尉小心翼翼地举手道。
“有话就说啊,小杨啊,不是我说你,这样子是不行的,说话都娘里娘气的,打仗还能有出息?做男人。得学我,知道吗?”林瑛说到这里,得意地露出一口白牙,灯光下还一闪一闪。
“是……长官,听说你在一航集的时候,把一个俄国小姑娘给……那个了,还上了军事法庭,是真的吗?”
林瑛嘴里丝丝了两声,愣愣地歪头盯住杨飞,直把小家伙盯得发毛。连连摆手道:“我……我就是好奇问问,长官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不问了。”
“不,我要说。一定要说。”
林瑛拍拍杨飞的肩膀。赞赏地点点头:“就凭你这份勇气,我非说不可。”
“其实是**没带钱。给老鸨揪住了吧。”安景世投过一束鄙夷的目光。
“哇,你看我这脸,我这身材,我这风流倜傥的劲,我还用**?这不笑话嘛!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
“她叫娜佳,娇小玲珑,腰很细很细,皮肤很白很嫩,好像随便一捏,就会化掉……”
“我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基地地垃圾堆边,她和一些同龄的孩子,还有几个头发斑白的老婆婆,在那里捡我们吃剩的残羹剩饭,她满脸污秽,衣服破破烂烂,但我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
“我开着中队的摩托车经过那里,看到他们可怜——恩,说实话,就是那种可怜路边野狗的心情——就把当零食带在身上地一把奶糖丢了过去,孩子们发了疯的过来抢,小女孩被推倒了,被人踩在身上,哭哭啼啼,谁也不理她,有人还捡起石头扔她。”
故事在继续,林瑛语气里花花公子的放荡不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些沉重的,凝结如冰,无法释怀的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父亲是个军官,出发到前线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们打过来以后,她和母亲来不及撤退,房屋连同一切财产都被炮火摧毁。母亲只能靠给驻军洗衣做饭过活,后来又兼起暗娼的营生,一次跟我们一个大兵睡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死了,女孩了孤女,只能靠捡垃圾为生,当地人都知道她母亲的事,无论老幼都羞辱欺负她。”
“然后你就英雄救美,顺利成章,小姑娘就以身相许?”安景世不无讥讽地接道。
林瑛没听到似地,口气愈加忧郁抒情起来:“其实,那里已经没有可以正常生活的人了,俄军不是抢走就是烧毁了所有的粮食,所有的平民都要靠我们救济,可我们自己也经常因为运输跟不上,前线部队有饿肚子的,打仗急起来,弹药第一,粮食嘛,不饿死人就行。上面也发下指令,禁止无偿救济,想拿到救济,可以,得给我们干活。”
“战争中断了铁路运输,中断了航运,稍大一点的城镇都被炸平了,城市周围的难民无业可复,农民的牲畜和大车被征用,除了给我们,给他们眼中的侵略者工作,他们再也没有别的生路。”
“男人都在修路,伐木,架桥,但他们只能挣到自己那一份口粮。为了生存,女人也得出来干活,粗壮点地可以干男人的活,娇嫩点的,就给我们打杂,洗衣做饭,缝补打扫什么的,可这也只能挣到自己的口粮而已,要想养活孩子,要想生活稍微过得好一些,就只能卖肉。”
“大洋马啊,国内轻易吃不到,大家都好奇,去地人很多,管也管不住,上面就发安全套,还规定不许单独去,不许动18岁以下地——傻了的,真要做这个地,谁会说自己未满18岁?”
“娜佳死了母亲,又没人收养,除了吃垃圾,她只能去做这个,我看见了这样的未来,所以我想改变她的命运。”
说到这里,林瑛放下已经被他搅得不成样子的那听牛肉炖菜罐头,从飞行夹克里摸出一个小铝壶,拧开,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后来呢?”杨飞急切地想知道后续。
“后来他以为自己在做好事,但还是控制不住心中邪恶的**,玷污了那姑娘,也玷污了他自己。”
门帘掀开了,是杨志勇,显然他一直在外面听。
林瑛按着额头,欲笑欲哭:“我只是想救她,吃垃圾的狗,或是千人骑万人乘的小妓女,如果不是我,她就只有这两种命运,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充其量,也就是对女人更有**的男人,我一点也不后悔我曾占有她,我只后悔没能及时给她找到更长久的归宿……”
“你还有脸说,你觉得自你占有她之后,她还能有别的出路吗?”杨志勇冷笑。
“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去找她的。”林瑛哈哈一笑,又吞了一大口烈酒。
杨志勇皱皱眉:“我现在没空听你的**故事,把你的破酒壶扔了,大家听我部署明天的战斗。”
“明天我们还有任务?”杨飞脸上不全是兴奋。
杨志勇恩了一声,摸过一双筷子,啪啪掰成四截。
“我打算试验一种新战术,一种能让我们手中的云电,最大限度发挥优势性能的战术“是能让你自己取得更多战绩的战术吧?”林瑛朝他眯眯眼。
杨志勇看也不看他,捡出其中两截断筷,随手摆在行军床上。
“这个,是诱饵。”
另两截断筷,两手各捏一端,平提在空中。
“这个,是伏兵。”
“很简单,诱饵在低空诱敌,伏兵从高空突袭。”
“明天,我和安景世做诱饵,林瑛,你带杨飞做伏兵。”
杨志勇抬起头,碰触到林瑛那好奇中略带敬佩的目光。
“中队长自己做诱饵,不大好吧?”
“这是命令。”杨志勇面无表情。
“好,身先士卒,我喜欢。”
林瑛点头一笑,向杨志勇伸出手。
“这一次,我绝对让你百分百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