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听到这里,忍不住“啊”了一声,原本对这老者极是同情,还以为他有什么冤情,如今听来,才知道他倒并不是冤枉的。只听得老者继续说道:“她娘家告到了官府,本来是死罪的,知府老爷开恩,念我年事已高,又情有可原,就判了个二十年监禁。”
接着那四个人也陆续说了自己的罪状,徐玉听了,这五人倒没有一个是冤枉的,想来这个知府倒还不是太混蛋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抓了自己?
几人正在说话,只见又有几个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隔着牢门的栏栅,徐玉忍不住轻轻的“咦”了一声,那几个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柔情司跟自己争夺媚儿的胖青年,那胖青年见着徐玉,得意的笑道:“怎么?没想到吧?”
徐玉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明白,必定那天莫闻玮得罪了他,为自己抢了媚儿,他心怀怨恨,所以将自己抓来,报复一番,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他倒也不在意了,心想我又没有作奸犯科,也倒不用怕他,因此冷笑道:“你身为朝廷命官,无辜抓人,滥用职权,难道就不知道王法吗?”
那胖青年摇了摇头,冷笑道:“你错了,我并的是朝廷命官,我爹才是杭州知府,所以就不存在什么滥用职权的说法,至于王法吗?在这里,还不是我说了算。而且,我也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所以我也并不准备为难你,只是打你一顿出出气罢了,这个哑巴亏你是吃定了,就算你出去了,你也没法子来找我算帐,毕竟为了争夺一个粉头,让人抓进大牢,绝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像你这等有身份地位的人,断然不会自己说出去的。”
徐玉不禁愣然,心想这胖青年虽然胡来,倒还不笨,几句话就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为了争夺一个青楼女子,让人给抓进知府大牢,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哪里知道,这胖青年虽然不是杭州知府,而人也长得其貌不扬,但却足智多谋,这地方上大部分的案子几乎都是他破的,而其父也还清廉,平时对他管教也极严,这胖青年没有什么别的毛病,就是幸好渔色,平日里无事就走马章台,寻花问柳,对于那个艳冠群芳的媚儿,早就垂涎三尺,那天好不容易拿到了她的粉红色手帕,满以为必定得以竞争胜出,从而一偿宿愿,一亲芳泽,哪知道却硬是从半路上杀出了这个徐玉,让他愿望落空,因此上心里越想越恨,终于忍不住让人把他抓了来。
但他也知道,毕竟宝庆银楼财大气粗,得罪不起,因此上倒也不敢做得太绝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徐玉问道。
“也不怎么办,打你一百鞭子,然后把你送给莫老板,他若是还想在杭州继续混下去,想必也不敢为了这事,替你出头。我打听过你的来历,知道你是他挂名的师傅,并不是什么出生官宦世家的公子,所以我也不怕你会挟私报复。”胖青年得意的笑道,他至所以到今天才动手,就是派人打听徐玉的身世来历,是否是他惹得起的。
“来人,把他带出来,吊在这梁上,重重的给我打上一百鞭子。”胖青年又吩咐道。
眼见两个官差将他从牢里提了出来,拿着绳子就要将他吊起来,徐玉忙叫道:“等等!”
“等什么?”胖青年问道,“你别指望会有人来救你?”
徐玉依然笑道:“我没指望有人来救我,你能不能让我想一想?”
“想什么?”胖青年好奇的问道,心中却大感奇怪,一般人碰上了这种事,要么就是哭爹喊娘的大声求饶,要么就是气愤填膺的破口大骂,而能向徐玉这般笑着不动声色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让我想想到底要不要挨你这一百鞭子啊,好象我并没有错,所以,没必要挨这鞭子吧?”徐玉笑问道。
“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胖青年忍不住冷笑道,“要不要挨这鞭子如今可是我说了算,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住口,你这个畜生,尽给我惹事!”徐玉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个四十左右的胖子像一阵风一样滚了进来,走到那胖青年面前,扬手对着他脸上就是一个耳光,同时怒声骂道。
徐玉眼见那胖子身材偏矮,四肢偏又生得极短,挺着一个老大的肚子,看起来像个大圆球,有点儿滑稽可笑。
“爹!你怎么来了!”胖青年捂着半边红肿的脸颊,却依然恭敬的说道,脸上却带着一抹不可避免的尴尬。
徐玉心想原来这大胖子就是杭州城的知府大老爷啊,想这杭州风景极美,怎么就找了一个如此丑的人做知府,也不知道是谁委派的,实在是没眼光,简直就是亵渎杭州美景。随即又想到——这人生得丑美好象和杭州风景没什么关系啊!而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实际,胡思乱想这种事干什么?然而心里想归想,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胖青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非他令尊大人在场,恐怕是非得把徐玉重打上一顿不可的了。
徐玉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嘲笑知府大人,无疑是跟自己过不去,但笑都笑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哪知道那知府大胖子却满脸惶恐,“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说道:“下官实在不知公子什么时候驾临杭州,这个……实在……实在……”
徐玉心中惊异无比,眼见那知府身子竟然微微颤抖,头上冷汗沥沥而下,似是极为惧怕自己,但自己和他只是初识,他身为四品知府,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武林中人,实在不明白有什么理由他要惧怕自己,当即问道:“大人,我们认识吗?”
“爹,你怎么啦!”那胖青年也满腹不解,看着跪在地上的老父,问道。
“住口!你这孽障,还不给我跪下,给徐公子磕头赔罪。”这杭州知府厉声说道,说着,又小心的对徐玉道,“公子自然是不认识下官的了,下官职位低下,公子又怎会认识下官呢?”
那胖青年无奈,只得也在地上跪下。
两旁的差役此时早就傻了眼,愣在了当场,连徐玉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会事,原本还以为这知府大人是认错了人了,可能把自己当成了别人,但如今听他称自己“徐公子”,自然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绝没有认错的可能了。
“大人,你先起来说话吧,还有——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手铐脚链摘了。”徐玉道。
“是是!是下官糊涂了!”知府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吩咐人帮徐玉去掉了刑具,但他本人却依然跪在地上,没敢起来。
徐玉身上的刑具一被除去,忙将他扶了起来,口里说道:“大人请起吧,徐玉只不过是一江湖草莽,可当不起大人如此大礼。”
“不不不!公子身份尊贵,下官今日能一睹公子丰采,那是三生有幸。”杭州知府忙说道,“公子,小儿无知,得罪了公子,实是死罪,但……但……”杭州知府偷偷的看向徐玉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无怒意,方敢接着道,“下官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望徐公子开恩,饶他这一次,下官一定严加惩罚。”
徐玉忍不住笑道:“只要令郎免了我那一百鞭子,放了我也就是了。”心想是你儿子抓了我,如今又不是我抓了他,还谈什么惩罚呀?
“是是是!”杭州知府忙点头道,“公子请到下官书房喝杯茶如何?”
“不了!我要回去了。”徐玉想自己被抓来这一整天了,也不知道水先生他们知不知道,再不回去,惟恐又生出什么别的事来。
杭州知府也不敢挽留,忙道:“那好,下官立即叫人备轿。”
徐玉看着这个杭州知府为他准备的官轿,并亲自为他揭起轿帘,让他坐了进去,心中不禁觉得滑稽之极,想自己早上来的时候,可是被人又铁链锁着进来的,而如今离去,却是知府大人亲自让人备轿,送他离开。
“爹!你今天是怎么啦,为什么对一个普通的江湖中人,这般惧怕?”胖青年只到徐玉的轿子远去,才问道。
杭州知府扬手又给了他一个大耳光,怒道:“畜生,你闯下了大祸了,来人,给我把他拉下去,重打一百板子。”
“爹,你为什么打我?”胖青年急问道。
“住口!我打你是为了救你。”杭州知府说着,又对身边的差役叫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
两边的差役无法,只得将胖青年按倒在地上,结结实实重打了一百板子,那胖青年从小娇身惯养,何时受过这等苦楚,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得惨叫不已。
杭州知府看了,又吩咐道:“赶快给我准备厚礼,把少爷抬着,我们得去一趟水云轩。”
胖青年虽然不解,但知道父亲平时对自己管教虽严,却从不责打自己,如今这般,必定有所原因,忍不住忍痛问道:“爹,这是为什么呀?”
“不用多问,你将来自会明白。”杭州知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