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心中一动,想也不想,接过那张纸条,干净利落的把它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然后若无其事的随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晚饭并不算是丰盛,毕竟在船上,秦无炎纵然有敌国之富,也只是比一般的富商贵族更是豪贵,却也不能像在京城一样,由着他的性子奢侈。徐玉心中有事,二来他武功被封,又昏迷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杯酒;徐思颖是女子,自然也不善饮;而曾大牛却是想喝而不敢喝,剩下秦无炎一人,也是了无趣味,最后竟然不欢而散。
这艘船极大,他们几个都有自己独立的小房间。徐玉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点亮了桌子上的小灯,迫不及待的将曾大牛偷偷递给他的那张纸条打开,他心中好奇无比,曾大牛从来给他的感觉就是五大三粗,动手远比用脑子要多得多的人,他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偷偷摸摸的用这一套了?他给自己的纸条,到底是叙玩意儿,他心中好奇无比。
灯下,他打开了那张纸条,曾大牛如同他人一般粗犷的字迹就显示在了他面前,上面画的是一张航海图,很简单的线条,描绘出从琉璃岛到和平岛的具体位置,几个小字标出了途中的几个重要地理位置——徐玉心中吃了一惊,曾大牛给他这个,意图自然明显得很,就是希望他能够前往和平岛。但从琉璃岛到和平岛,没有船只,一切都是枉然。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一阵失望,但还是小心的将那纸条收好。接下来的两天中,徐思颖似乎想将作为一个母亲应有的关爱全部在这短暂地时间内给他,这两天几乎成天的和他呆在一起,秦无炎也过来和他说几句闲话,徐玉似乎已经认命,绝口不提和平岛之事。第三日午后,忽然船上传来一阵欢呼声,徐玉以及正在他房里说着闲话的徐思颖不解何意,而正好过来的曾大牛却笑道:“琉璃岛快要到了,我们出去看看,你们俩都还是第一次来,那可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徐玉和徐思颖相视一笑,随着他走了出去,众人来到船头,却见秦无炎也已经到了船头上。远远的,在水天相接处,一片碧绿的小岛已经在望。迎着阳光,那小岛如同是在蔚然的海水中的一颗明珠,闪闪生辉,船上众人平时都极是畏惧秦无炎,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如今却都忍不住呜呼出声,个个都兴致高昂——船顺风顺水,众水手也都知道琉璃岛在望,在海上漂浮了好几天,猛然见着了陆地,那份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更是运浆哪飞,恨不知立刻飞上琉璃岛。事实上,这些水手中,大部分都是岛中的居民,岛上自然有着他们温馨的家,调皮的孩子,倚门等待着的妻子,也难怪他们心情激动。
在太阳西沉的时候,船安全的靠了岸,众人一并都下了船。徐玉游目四看,只见岛上四周都是绿荫环绕,码头上停泊着大小不一的船只,其中有些看样子并不是来自中土,更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夹在其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些货品交易。但徐玉心中有着无限心事,虽然觉得事事新鲜,也无心多看。
早就有下人准备了车马侍候着,秦无炎不理会徐玉的反对,拉了他同坐了一辆马车,然后沿途向他指点一些岛上的布局——哪边是货物交易中心,哪边是岛上普通岛民居住的地方,这边是招待过往贵客的,那边是训练武士的练功场所,那一边又是什么等等,以及一些比较隐秘的哨卡等等,也一并的告诉与他。徐玉半天以后终于懒洋洋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难道你就不怕我将来攻打琉璃岛不成?”
秦无炎闻言,忍不住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大笑道:“你攻打琉璃干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琉璃岛主了,你自己打自己不成?”
徐玉闻言,也不在意,当即翻了个白眼,却不再做声,秦无炎笑了笑又道:“怎么,你一点也不高兴?你看,如此锦绣富饶的小岛,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产业了。而且,我在中原各地,更有着无数的财产,供你挥霍,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没有你这等富贵闲散,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吗?要知道,如今我给你的,是多少人穷尽一生之力,也绝对得不到的。”
徐玉点头,看着车外前呼后拥的人马,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掳走我,也许这个时候,我已经登基为帝了,琉璃岛虽然美,却又如何能够和我中原锦绣山河相比?更何况,皇位我都没有放在眼里,我又怎么会在乎这小小的一岛之主?有些东西,你是永远都不懂的。”
“哦?”秦无炎闻言大笑道,“倒不知道我有什么东西不懂,请徐公子赐教!”
徐玉不理会他的讽刺,冷冷的道:“你不懂人性——尽管你不停利用人性,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但你却未必真正的懂得人性,你的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来劝阻你,希望你别手足相残,但是你虽然隐忍了二十年,却还是念念不忘你的仇恨,你亲手杀了你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时候,你的心就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你痛恨比你富裕的罗天魔帝以及和平岛主,你今天的种种,无非都是来自你自己的妒忌——你对我母亲只有赤裸裸的占有欲,包括对我,你自以为是的给我安排一切,你以为我就会喜欢、感激你?秦先生,你错了,我爹和上官岛主要杀你,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地位以及本门的荣耀,你要杀他们,却是为了争你自己的一口闲气以及为了我那美丽的母亲。你说,如果我的母亲没有倾城之貌,你会喜欢她吗?”
秦无炎一直都很是认真的听着,出乎意料,他不但没有生气,甚至连一丝的情绪都没有波动,等到他说完,他才淡淡的反问道:“你在激怒我?”
徐玉有些佩服他的忍耐力,但还是不怕死的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我用得着激怒你吗?激怒你的下场,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如今可是你的阶下之囚。”
“我没有把你当囚犯,如果我把你当囚犯,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我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什么,在船上,我告诉你一切,不是企望得到你的怜悯与谅解,而是告诉你事实真相,上官辕文绝对不像你想象中那么高尚,你的父亲也和我一样,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是不择手段的。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和平岛,无论什么事情,都改变不了我的心愿。我说过,我要亲自把和平岛践踏在脚底下。”秦无炎说得平静之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中的激情与愤怒,也已经悄悄的退化,不变的,只有恨。
他恨天恨地,恨自己的父母,恨水柔——更恨自己。和平岛的这一战,如果说只是解决他与上官辕文以及罗天魔帝之间的私人恩怨,还不如说他疯狂的想拉那些自以为是的武林中人一起做他们三人之间的陪葬。他的恨,需要血的洗涤。徐玉或许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他早就没有了人性。
罗天圣教与和平岛,数百年来势同水火,相互之间的残杀与斗争,大规模、有记载的就有上百场,其中双方更是死伤无数。期间积下的怨气之深,恐怕比这海水还要深厚,却为什么要产生他这种不伦不类的孽种?既然产生了,那么也许就是天意,要让你正邪两派,最后毁在他的手中。
徐玉冷笑道:“你也太自信了,就算你真的赢了,也是千辛万苦,连你自己也说过,江湖中有几个人能够接得下罗天魔与和平岛主的联手一击?我倒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毁了和平岛?就算你毁了和平岛,你别忘了,我还活着,我一样可以去南海,从新把它建立起来,除非——你现在就连我也一起杀了!”
“徐玉!”秦无炎一声断喝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哼,我了解你的性格,知道你绝对不会重建和平岛,而且我不会给任何人留下重建它的机会。而罗天圣教,只要赵胤煦一死,连你都未必能够做得稳帝君的宝座,暗长老和黑长老早就指责你来路不正,甚至说你是上官家的孽种,因为上官寰当年曾把罗天圣教第九代帝君大卸八块,尸体就高高的挂在了罗天圣教总坛的大门口。手段残忍,令人发指,你应该知道,那位帝君,就是我和你父亲的外公,老一辈的人可都记得那血淋淋的事实——若非赵胤煦一直护着你,只怕他们就会第一个杀了你。你也不想想,你身份特殊,为什么你父亲可以让朝廷大臣与你相见,甚至让你熟识朝政,却为什么不把罗天圣教的核心人物引见给你?等你父亲一死,没有继承人的罗天圣教必定陷入一场内乱之中。中原武林中对罗天圣教成见颇深,少林、武当这些名门正派,逮到了机会,焉有不捧打落水狗的?我调查过,罗天圣教的小一辈中,实在没有什么杰出的人才压得了那君老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