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平也懒得去找刘兆东,再说去即使去找刘兆东,人定认识他这张老脸,给他这个面子。(一般来说,新官上任,都要去拜访一下以前的老领导,沟通沟通感情,请教请教经验,再询问一下老领导们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一下,总之,把老领导面子给的足足的,这样自己在做事的时候,就会减少很多阻力,甚至在遇到某些阻力自己不好出面的时候,还可以把老领导搬出来化解一下,即使自己有些事情做得不符合老领导们的心意,碍于面子,老领导也不好意思出来说三道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总有个礼尚往来吧?
可是这个刘兆东倒好,来到粤东省将近半年了,竟然从来没有登过孙金平的门。着说明人家京官出身,压根就没有把孙金平这样粤东省土生土长的老干部放在眼里,即使你孙金平是交通系统的元老。
关于海东新线的事情,孙金平甚至在项目没有上海州常委会讨论的时候就获得了消息。是大溪镇党委书记朱光辉亲自上门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朱光辉说,海东新线东江段不仅是大溪镇的脱贫公路,更是孙老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被个别领导毁掉。因此他冒着巨大风险来向孙老汇报这个事情,请孙老一定要想一想办法,不能让海东新线绕过大溪镇,让大溪镇的乡亲们继续受苦受穷。
孙金平只是淡淡地笑笑,也不多说,客客气气地把朱光辉送走,有很多事情,他没有必要说,说朱光辉这样的层次的人也不一定能懂。那个海州市常务市长赵长风想修改海东新线?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种事情还用我去操心吗?以我在粤东省交通系统的影响力,这个项目根本不用我说一个字就会有人替我枪毙了它。
可是孙金平没想到,这个赵长风活动能量还是真的是很大,不但顺利在海州市常委会议上获得了通过,而且到了省交通厅之后,也一路绿灯,甚至他亲自提拔上来的交通厅厅长金冠天竟然也给这个项目了通行证。这个金冠天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也不知道?这条海东新线对我老头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老头子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反原则的事情,临退休前,为家乡破了这么一次例,现在还要被你们破坏掉?说一句难听话,这是让我老头子婊子也做了,却也没有为家乡地父老乡亲赚一点实惠。唉!也怪自己当初瞎了眼,怎么看上金冠天这么一个过桥抽板的人!
而孙金平正为金冠天忘负义愤怒不已的时候,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赵长风却登门拜访了,孙金平能给他好脸色吗?
让赵长风碰个钉子后,孙金平反而下了决心,他倒是要看看,赵长风这个年轻人究竟能把事情办到什么地步?二级公路的勘察设计都是由省交通勘察设计院来完成的,交通勘察设计院的院长也是孙金平一手提拔上来,孙金平就不相信,这个交通勘察设计院的院长也跟金冠天一样,是个白眼狼。只要勘察设计院在出具设计报告的时候找一些理由,海东新线修改线路地事情也会无疾而终。
可是孙金平没有想到,长刘兆东准备把事情做绝,竟然指示交通厅和交通部第一道路勘察设计院进行联系。京城那帮交通权威下来,会买他这个老头子的帐?到那个时候,即使孙金平再想去活动恐怕也回天无力了。
这压孙金平心理防线地最后一根稻草把孙金平彻底激怒了,老头子既然丢过一回人了,就不在乎再丢一回!他决定亲自出马,谁也不找,直接去找省委书记杜红军,看看他原来的迷糊还认识不认识他这个老领导。
就这样。孙平提着他地拐棍。到省委大院来了。其实孙金平身体康健着呢!走路根本不用拐棍。这个拐棍其实是一根登山杖。是孙金平爬白云山时才用地。这时候提在手里。其实就是做给省委书记杜红军看地。
来到杜红军办公室地。会客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看来都是等着省委书记杜红军地接见。杜红军地秘书刘延东看到孙金平。连忙迎出来扶着孙金平道:“孙老好。您先坐。杜书记里面还有人。我……”
孙金平一把甩开刘延东。拄着拐棍就往间地房门进去。
“孙老。孙老。您这是……”刘延东在一旁求饶似地叫着。却也不敢阻拦。他清楚地知道。孙金平和老板杜红军之间地关系。如果他惹怒了老爷子。杜红军不知道会怎么他呢!
孙金平来到门前。也不敲门。用拐棍戳开房门。拄着拐棍就进去了。
杜红军正坐在办公桌后听农业厅厅长工作。忽然间见房门一开。老领导孙金平拄着拐棍气哼哼地走进来。他连忙向农业厅厅长做了一个手势。起身就迎了出来。
杜红军上前扶着孙金平,亲热地叫道:“老长,那股风把您吹来了?”
农业厅厅长也连忙
来,满脸堆笑和孙金平打招呼:“孙老,您来了。
“你坐,你们先谈事情,我在旁边等等。”孙金平可以对自己的秘书杜红军摆脸,但是对农业厅厅长却不能这样做。
“孙老,我的事情已经汇报完了,正要出去呢!”农业厅厅长乖巧地说,“您和杜书记谈吧。什么时候孙老有空,到我们那里指导一下工作。”说着就拿起桌上地手包退了出去,心中却恨恨地想到,这个老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次向省委书记汇报工作的机会,却就这样被这个老家伙给破坏了。
刘延东连忙为孙~泡了一杯铁观音,小心翼翼地放在孙金平面前,说了一句:“孙老,请用茶。”然后悄悄地把房门带好,退了出去。
外客厅内那七八个等候杜书记召见地地市领导和省直属厅局干部正在悄悄议论,见刘延东出来,立刻闭上了嘴边。
杜红军拉过一椅子坐在孙金平身边,半是亲热半是埋怨地说道:“孙老,您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给我说一声,我亲自去上面向您汇报。您这么大年龄了,还要大老远地跑过来……”
孙金平用拐棍戳着地说:“杜书记公务繁忙,我怎么敢耽误您的时间?好在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跑一趟也不算什么!”
杜红军脸上着笑说道:“哎呀我地老领导,您这是和谁生气啊?消消气,有话慢慢说。谁得罪您了,我替您出气。”
“就您,就您杜红军得罪了。”孙金平气哼哼地说道。
“老领,您这可是冤枉我了啊,我什么时候得罪您了?我怎么不知道啊。”当初孙金平在香山县当县委书记的时候,杜红军就是他地秘书,他一直在孙金平身边干了五年,孙金平对他地提携功不可没,所以孙金平再大的脾气,杜红军也不会生气。
“那我问你,=东新线的事情你知道不?”孙金平敲着拐棍。
“海东新线?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怎么回事?”杜红军一头雾水。
孙金平见杜红军是说话,心中的气就消了一点,他说道:“红军,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明白。你说说看,我这一辈子干过几件违反原则的事情?”
杜红军点头说道:“是啊,老领导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到现在,我还经常拿老领导做例子,教育下边的干部啊!”
“红军,你也别往我脸上贴金。我早就没有资格当那个榜样了。”孙金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一辈子,只做了一件违背原则的事情,就是临退休前,为了帮助家乡父老乡亲脱贫,让交通厅改动了海东新线地设计。我当时何尝不想做一个完人?大半辈子都过去了,眼看要退休了,非要违反这个原则不成?可是,没有办法啊,家乡的老百姓生活太苦了,太穷了,他们心中盼望巴望着有一条致富路能够帮助他们脱贫致富,让他们过上和山下百姓一样地生活。我在青梅岭长大,对那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有感情,在自己正当年的时候,乡亲们来求我,我总说,放到下次吧,挪到下次吧。还有比青梅岭更需要帮助的地自己反正还年轻,只要在这个位置上,还怕找不到一个机会帮一帮青梅岭的乡亲们?就这样一推再推,一拖再拖,我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了青梅岭乡亲们的厚望,我几乎不敢面对着他们期待地眼神。就因为这个,我离休之前,从来没有回过青梅岭。
不是因为我对青梅岭没有感情,是因为我回去后无法面对青梅岭的乡亲们啊1”
孙金平说着说着动了感情,浑浊的老眼中有泪花闪现。杜红军第一次听老领导说心里话,鼻子也有些酸,他扯一条纸巾,递到老领导手中。
孙金平继续说道:“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直到我马上就要退下来了,青梅岭的乡亲们再一次找到我,恳求我能够给予家乡一点帮助。这个时,我无法不答应乡亲们的要求了,因为我知道,这次如果我不答应帮他们,以后或许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因此我才会破天荒地做出了生平唯一一次违反原则的事情,动用了自己地影响力,让海东新线改道,经过青梅岭。不这样做,我对不起青梅岭的乡亲们,这样做了,却违反了有关制度和原则。如果说在这件事之前,我还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成为其他干部学习地榜样的话,这件事情之后,我就彻底丧失了这个资格。”
“老领导……”杜红军深情地叫了一句,想要说话。孙金平却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孙金平用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继续说道:
“红军,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到省委、省政府大院来吗?我为什么连新年老干部团拜会都不想参加吗?不是我不支持你们地工作,是因为我觉得我老孙心中有愧啊!以前在任何人面前,我老孙都能够昂起脑袋,挺起胸
为我一辈子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怕和任何人比|件事情之后,我就再也好意思出现在这里,在你们面前,我感觉我抬不起头啊!我那原则教育了你们一辈子,最后自己却做了违反原则的事情!”
杜红军看着陷入深深自责地孙金平,心中感慨万千,说起违反原则,很多干部一辈子不知道干过多少违反原则的事情,甚至就是他杜红军,不是也迫于各种压力,或多或少地干过一些违反原则的事情吗?而老领导一辈子只做了这么一件违反原则的事情,还不是为了个人地利益,就此自责,怎么能够不让他感动呢?
“可是我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被人逼得来干第二件违反原则的事情了。”孙金平嗓门忽然间高了起来。
“老领导,怎么回事?”军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能解决我一定帮您解决,不能决我想尽办法也要替您解决。”
“海东新线,海东新线啊!”孙金平说道:“海东新线又被人修改了,不走青梅岭了。”他激动地看着杜红军,“红军,你知道的,退下来后,我从来不会干涉省里的具体工作,但是这海东新线要修改,不是逼着我违反自己的原则吗?真没有想到,为了海东新线,我竟然违反了两次原则
“海东新线要修?我还真不知道!”杜红军惊讶地说道,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老领导,您也先别着急,您先坐着,我马上让人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说着杜红军立刻把刘延叫了进来,让他马上了解一下海东新线的情况。
“杜书记,这情您什么时候……”刘延东试探着问着。
“马上!你以最快地速度情况,向我汇报!”杜红军手指敲了两敲,“我在这里等你的汇报。”
刘延不敢怠慢,立刻出去打电话给交通厅,了解清楚了有关海东新线的一切情况,然后回到办公室向杜红军做了汇报。
“赵长风?”杜军眉头轻轻皱了一皱,他当初调赵长风去海州,是为了推行公共财政制度改革,却没有想到赵长风会拿海东新线来下手,这可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啊!这个赵长风,还真能够惹事!
不过说也奇怪,这小子活能量还真大,连老领导一手提拔上地嫡系金冠天竟然也不顾老领导的颜面,批准了海州市地申请报告。而海东新线勘察设计撇开粤东交通勘察设计院而准备交由交通部第一道路勘察设计院来勘察设计,这在东省的历史还是第一次,这显然是副省长刘兆东的主意,不是交通部下来的大员,如何会想到动用京城交通部的资源?赵长风啊赵长风,你小子还真是能蹦!
一想起赵长风,杜红军嘴角由自主地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地微笑。不为别的,他太喜欢这个敢打敢冲地年轻干部了。一个外地交流过来的年轻干部,短短一年多时间内,就让粤海县来了个大变样,这样能力的年轻干部在寻遍粤东省,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即使是这个海东新线项目,赵长风出点也无可挑剔。比起绕道青梅岭来,海东新线修改后的线路可是节省两个多亿的巨额资金,还可以加快工程进度,是一条利国利民大好事,即使杜红军心中向着老领导,还真不好挑赵长风的毛病。
“老领导,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杜红军沉吟了一下,下了决心,“请老领导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定会想办法,帮助老领导完成心愿。”
杜红军跟了孙金平五年多,孙金平对自己这个曾经地秘书的了解就如同杜红军对他了解一样多。他知道,杜红军既然说,肯定会想办法做到地。他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握住杜红军的手说道:“红军,上了年龄了,脑袋有点糊涂,今天我脾气有点不好,你就别往心理去啊。”
“哎,老领导,您说地是哪里话?”杜红军紧紧握住孙金平的手说道:“别说您是我地老领导,即使您不是我的老领导,就冲您的年龄,让您骂两句出出气,也是应该的。又况且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替老领导解决,还让您大老远的跑来……”
一番知心知肺的话让孙金平两眼又有些泛红。自从离开副省长的位置后,四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他推心置腹。
送走了孙金平,杜红军回座位上,冷着脸对刘延东说道:“你立即往海州打电话,让赵长风过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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