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帐外突然传来了叫骂声:“我是皇亲,是当朝郡马,你们是不是不想活啦?居然敢动我?小心我把你们抓起来砍头,听到没有,快放了我。”
叶歆被骂声惊动了,抬头望向帐口,只见一个被绳子绑着双手的青年公子被推了进来,脸长的倒是不俗,只是一脸恶相,光顾着朝身后的士兵破口大骂。
“进去。”士兵一把将他推到了桌前。
高清踉跄了几步,抬头便看见坐在正中的叶歆,他见叶歆没穿官服,顿时神气了起来,挺起身子,傲气十足地嚷道:“你是什么鸟官,快放了本少爷,不然本少爷砍了你全家的头。”
叶歆二话不说,唤出雪藤,在他的脸上刷刷的抽了两下,然后才冷笑道:“想砍我的头,好啊!我已经去叫你爹了,看他会怎么收拾我。”
高清的两颊被抽的高高肿起,痛得哎哟直叫,却还是不忘咒骂道:“你敢打皇亲,这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不想活啦?”
叶歆不屑地道:“你算什么皇亲,不过是个小小的郡马,连品衔都没有,我是封疆大吏,朝廷命官,就算是皇亲我也照打不误,跪下。”
“跪下。”后面的两名士兵一人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
高清两腿吃痛,撑不住跪了下去。
士兵们还不放心,一人一脚踏在他两腿的小腿肚子上,不让他有机会起身。
高清这才知道叶歆的厉害,怀疑地看着他,颤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连皇亲都不怕?”
叶歆轻笑道:“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谁,太晚了。”
高清又打量了他几眼,脸色骤变,颤声道:“你是叶歆。”
“不错,正是本官,你说我配不配打你?”
高清挺直身子叫道:“叶大人,我爹和你一朝为官,你不能这么对我。”
“哦?是吗?”
“是!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饶我这一次,何况我们还是亲戚呢!你是驸马,我是郡马,论辈份我该叫你一声叔叔。”
叶歆淡淡地道:“我可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亲戚,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早就砍了你,既然你爹不在,我就替他教训你。”
“你……你想干什么?”
叶歆微微一笑,唤道:“丁旭。”
“在。”丁旭踏前一步,躬身行礼。
叶歆指着高清道:“把他和他的手上全绑到山顶上去吹吹风,让他们清醒清醒,想一想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大人,这──”丁旭犹豫了一下。
叶歆喝道:“军令如山,带走。”
丁旭无奈地朝士兵挥了挥,士兵们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把哭叫着求饶的高清拖了出去。
叶歆轻笑道:“这种纨绔子弟真是不堪一击,吓一吓就变成这样。”
丁旭还是有些担心,劝道:“大人,我看还是大事化小。”
叶歆摇了摇头道:“丁旭,我知道你担心我会惹怒皇上,但我却不这么认为,高虎身在悬河,却隐瞒了皇亲的身分,说不定他是皇上安置在这里的一只眼睛,也可能是朝廷中敌对势力的一只眼睛,不弄瞎这只眼睛,我们日后办事会有更多的困难,不如趁此机会拔掉这只眼睛以绝后患。”
“大人深谋远虑,属下不及。”丁旭恍然大悟,赞了一句又问道:“若他是皇上派来的人,大人这么做岂不是会惹怒皇上?”
叶歆满不在乎地道:“皇上若是重视他们岂会让我前来任职?无非是因为他们的才干不足,如今下属冒犯上司,我处置的合理合情,无人能置疑,况且紫如不能白伤,无论如何也要给她一个说法。”
提到紫如,丁旭立时无话可说,摇了摇头歉然道:“是该对紫如姑娘有个交待,不然我的心也难安。”
“是我让紫如到这里来的,责任在我身上,因此就算有什么风险我也担着,此事先放着,且看高虎如何反应。”叶歆笑了笑问道:“嫂子呢?”
丁旭脸一红,羞涩地道:“在家。”
“昨天谈的如何?”
丁旭为难地道:“他父母说亲事定了就不能更改,后来又发生了高清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再谈下去。”
“我再去看看紫如,一会儿与你一同拜访骆家。”
丁旭明白他要亲自为自己说亲,感激地道:“大人,不敢再劳烦你了。”
“这是什么话,我的朋友可不能连妻子都娶不上,放心吧!一切有我做主。”叶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步出了大帐。
黄延功迎面赶来,见到叶歆急声问道:“紫如姑娘没事吧?”
“伤的很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黄延功松了口气,叹道:“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天降横祸。”
“都是高清干的好事。”
黄延功见他一说起高清脸色就沉了下来,知道他气极了,含笑劝道:“大人宽心,紫如姑娘定然无事,卑职立即召集四方的名医前来医治。”
“你的情我领了,不过我就是名医,其他人也用不着,紫如虽然受了伤,但修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大人说的是,大人医术之高明,卑职身有体会。”黄延功赞了几句后又问道:“大人,刚才我见到士兵推着高清往山上去,您要如何处置他?”
叶歆随口应道:“送上山顶吹风,让他们清醒一下。”
黄延功吓了一跳,惊问道:“这不太合适吧?高虎怎么说也是镇守一方的领军大将,大人如此羞辱他的儿子,恐怕他不会善罢干休。”
叶歆淡淡一笑道:“我正是要他不肯善罢干休,他若是敢动,我就收了他的兵权,将他送到京城刑部大牢去。黄兄,你立即派人密切注视悬河的动静,只要他们稍有异动,这里的大军立即封住悬河走廊入口。”
“大人,您是说高虎他会……”
“以防万一而已,我量他也不敢动兵,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是,我立即去办。”
“有劳黄兄。”叶歆拱了拱手,再次走入了紫如所在的帐蓬。
紫如依然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然而床边却多了一个人,正是红逖,他单膝跪在床边,紧张地看着床上的紫如,连叶歆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叶歆见他如此专情,不由地有些感叹,走上拍了拍他的肩头,劝道:“大哥,你不必担心,她没事。”
红逖惊得站了起来,见是他才略略松了口气,依然紧张地问道:“紫如真的没事吗?她伤成这个样子!”
叶歆含笑道:“放心吧!一定没事,多休息就行,你也别打扰她了,出去走走吧!”
红逖摇头道:“我会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绝不会多说话。”
叶歆点头道:“好吧!就烦劳你看着她,有何异常立即告诉帐外士兵。”
“放心。”
叶歆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红逖的痴情他很感动,却也帮不了什么,轻叹了一声走出帐蓬,会合丁旭再次来到了山腰的村子。
一踏上山路,丁旭便显得有些兴奋和紧张,与平时的他极为不同,叶歆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丁旭,不会这么紧张吧?”
丁旭尴尬地连口齿都钝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叶歆哈哈一笑道:“走吧!我还急着看看嫂子是什么样的呢!”
走到一间用山石建的简陋村屋外,丁旭指着屋子道:“就是这里。”
叶歆打量了几眼,屋子十分简陋,是用山上的石块建成,顶上铺着茅草,用重石压着,防止茅草被大风吹走,看到此处,他点头叹道:“果然是清贫之家,难怪会惧怕高清的气势,丁旭,拍门吧!”
丁旭犹豫了一下,不安地走上前敲了敲门,扬声问道:“有人在吗?”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汉子,他看了丁旭一眼,面带不悦地道:“你怎么又来了,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还是走吧!”
丁旭尴尬地回头看着叶歆,呐呐地介绍道:“大人,他就是芸儿的父亲骆汗,骆大叔。”
叶歆含笑拱手道:“骆大叔,有事好商量,别一口回绝,否则后悔就晚了。”
骆汗这时才发现叶歆,不禁有些好奇,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气度不凡,虽然文质彬彬,但有一种压人的气势,像是个有大身分的人。
他神态渐渐变得温和,问道:“你是谁?”
叶歆面带微笑,温和地道:“我叫叶歆,是丁旭的上司,也是这里最大的官,你不会也赶我走吧?”
骆汗听了脸色更霁,恭敬地道:“小人骆汗参见大人。”
叶歆朝屋内瞄了一眼,见骆汗的身后站着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长得十分清秀可人,白皙的脸上露出了急切和盼望,知道这必是骆芸。暗暗喝了一声采,觉得此女与丁旭很相配,心里更想促成好事,于是拉着骆汗笑道:“大叔,我这次来是为了丁旭和你女儿的事情。”
骆汗一脸无奈地摇头道:“大人,我不是不给您面子,只是这场亲事已定,无法更改,否则我们就没法活了。”
门外的丁旭和门口的骆芸听了都凝视着对方,神情显得有些凄苦。
叶歆脸色微沉,轻喝道:“大叔,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高清犯了重罪,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骆汗大吃一惊,置疑道:“他可是皇亲国戚,你敢抓他?不可能吧?你的官就算再大也大不过皇上。”
叶歆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道:“皇亲又如何,他犯了事就要受罚,我现在将他捆在这青龙山的山顶之上,让他吹三天三夜的大风。”
骆汗吓了一大跳,颤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不信可以上山顶去看看,噫?好像是他的叫声。”叶歆仰头朝着山顶上望了一眼,随后笑了起来。
骆汗也走出屋子向上望了几眼,虽然见不到人,但隐隐听到山上果然有人在叫,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敢抓皇亲?”
叶歆点了点头,为了让骆汗更放心,他露出了傲然的神色,道:“我就是皇亲,也是他的长辈,我当然能抓他。”
骆汗这才放心,脸色也变得和缓,含笑道:“大人,您不知道,他说自己是皇亲,没人敢动他,又硬是扔下了五百两银子做聘礼,因此我们才迫不得已答应亲事,其实我们也不愿意把唯一女儿送出去做小妾。”
叶歆满意地道:“既然如此,婚事我就做主帮你退了,五百两银子的聘礼我帮你还给高清,不会让你亏欠他。”
“芸儿。”丁旭大喜过望,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朝屋内的骆芸大叫了起来。
骆芸喜极而泣,被丁旭一叫心神都颤动了,奔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中。
叶歆看着两人既是高兴又是伤感,想到自己若是能与冰柔如此拥抱在一起,就算是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骆汗没有阻止,他之所以拒绝丁旭的求亲完全是因为惧怕高清,如今有了叶歆撑腰,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叶歆含笑道:“骆大叔,丁旭虽然暂时只是吏员,但此城建好之后,我便保举他为第一任知府,日后也定然前途无量,他哥哥现在是四品京官,将来更是不同凡响,所以你可以放心,女儿嫁给他绝对是上上之选。”
骆汗呵呵一笑道:“托大人的福,小老儿不求什么,只求这位丁公子对芸儿好些,别让她吃亏就好。”
“你放心,丁旭是个老实人,你看他们如胶似漆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放心?”
“呵呵!大人说的是,我们没见过世面,连小村都没出去过,所以有点怕。”
叶歆转头笑着打趣道:“丁旭,紫如身边少个人照顾,能不能借嫂子一用?”
丁旭红着脸道:“你问她吧?”
叶歆走到骆芸面前长身一揖道:“不知嫂子能不能帮这个忙?”
骆芸更是腼腆,羞得躲到丁旭的身后不敢说话,惹得叶歆大笑了起来。
“丁旭,既然骆大叔想明白了,这事就好办了,你立即回去准备聘礼。”
“大人,您的大恩……”
叶歆摇头笑道:“不必谢我,帮我把城建好就行。”
“是!”
叶歆转身道:“骆大叔,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有什么事只管告诉丁旭,他会妥当处理。”
骆汗感激地道:“大人,若不是您,小女的一生就赔进去了,我的愚昧差一点害了女儿。”
“大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叶歆安抚了他一句,然后含笑离去。
回到紫如的帐蓬时,她已经醒了,仰面卧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上方,直到看见叶歆才展颜微笑,问道:“大人,事情办好了吗?”
叶歆看了红逖一眼,含笑应道:“没事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喝到丁旭的喜酒了。”
“太好了,我伤的也算值得。”
坐在床边的红逖一直凝视着她,发现自己就像是透明的,心中一阵酸楚,却又无可奈何,站起来便想离开。
“红兄。”叶歆唤住了他,微笑道:“坐着聊聊吧!”
红逖看了看紫如,摇头道:“我还是出去走走。”
“这就见外了,大家都是朋友,说说话又有何不可,难道红兄还在生我的气吗?”
一句话就逼着红逖又回到原位坐了下来,叹道:“你这是何苦呢!”
叶歆直言劝慰:“你们两人的事本不该我多言,只是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反目成仇,有话就说清楚,没有必要把关系变得如此冷淡,人生一世,朋友本来就不多,何必如此?红兄,我想你也不会只因为紫如的外表才喜欢她。”
红逖想都不想就答道:“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何不多欣赏紫如的才能?”说着叶歆朝默然不语的紫如笑了笑道:“可惜伤了,不然听她弹一曲也是人生一大享受。”
紫如藉着伤势没有发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叶歆说话,此时才开口说道:“红大哥,一切都是紫如的错,大哥之情,紫如只有来生再报,若是大哥愿意,紫如愿与大哥结拜成兄妹。”
虽然紫如的话十分温和,但在红逖的耳中听来却如惊雷在耳中炸开,虽然原本就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之时却是无比的苦涩。
叶歆也没有想到紫如如此决断,苦笑了一声,悄悄地退出了帐蓬。
红逖也随后走了出来,脸上虽然有些沮丧,却有一丝欣慰,叶歆觉得奇特,小声问道:“大哥为何这副表情,紫如她改变主意了吗?”
红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似要将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苦笑道:“紫如说的没错,也许是我太执着了,一直都以为她是属于我的,可我错了,她是属于她自己的,而我只能等待她接受我的感情,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否则结果一定不会是这样。”
“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明天我们会是什么样呢?就像这里,将来会有一个大城,而如今却连像样的城墙都没有,对于变幻莫测的人间,我们只有想办法适应。其实我的难处比你多,但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以前没有,将来也没有,目标就在眼前,这条路如何走是另一回事,但绝对不能不走。”说着叶歆的脸上流露出坚毅的表情。
红逖笑了笑道:“我回城了,紫如交给你了。”
“回去收拾一下,等我处理完高虎之事后尽快起程。”
红逖点了点转身离开了。
休息了一夜,次日叶歆用车帐将伤势稍稳的紫如载回了卧牛城,而黄延功则领着大军来到悬河走廊的东面入口,等待着高虎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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