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永远是残酷,然而对于权力而言,它是必然的工具,而且是屡试不爽的工具,为了掌握眠月大陆北部辽阔的疆土,这种工具对叶歆而言绝不能少,为了下一代有美好的家园,现在他就必须拿着这件工具清理已经杂草丛生的院落。
‘连余树青都叛变了,大人这一次一定会下狠手,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这场风暴中消失,希望一切都顺利。’
夜寒站在窗前,默默地凝视着天空,阴云密布,黑沉沉,让人感到压抑。大胜归来已经一段时间了,青龙城表面看似平静,内里却像此时的天气,感觉不舒服。
叶歆上次的那番话再明显不过,整肃朝廷就在近期,一些对于叶梦山登基产生障碍的人会被连根拔起,彻底铲除,这是风暴的岁月。
喀嚓一声,天空劈响了惊雷,倾盆大雨随即洒了下来。冬季的大雨,让人感到分外寒冷,夜寒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山雨欲来风满楼,朝内有不少官员早在旧天龙朝时期就已在官场混迹,都是察言观色的老手,最会看气候,嗅味道,那次政变之后,他们便感觉到朝堂上会刮起一阵风暴,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风暴来的这么强烈。
一个寒冷的清晨,青龙城的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一支铠甲鲜明的骑兵队,杀气腾腾地从街上呼啸而过,沉重的马蹄声令整个城市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卖早点的小贩们都感觉到气氛的异样,开始有人向自己家附近移动,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即缩回去。
带领骑兵队的不是别人,正是九门提督兼禁军统领赤温,奉了皇命赶往余树青的府第捉拿叛臣,这是他出任九门提督以来最紧张的时刻,余树青的密探部队一直让人不寒而栗,就像黑夜中的毒蝎。
风暴真正开始了。
走到余府门口,他并没有撞门,而是很有礼貌的拍响了角门。
‘我是九门提督赤温,有要事见余大人。’
一听是九门提督,叶歆的亲信,开门的管事也不敢大意,连忙把门开大,和气地把他请进去。
就在此时,早就等待在外的禁军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过来,一脚把角门踹飞,然后不由分说就把管事按在地上,连嘴都堵上了。
管事叫不出声,只能在地上哼哼唧唧发着鼻音。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下手要快,要准,但不要杀人,抓住余树青才是我们的目的。’
‘是!’
‘各自行动,快!’
赤温一挥手,士兵们便如野豹般窜出来,又像狼狗般在偌大的余府搜索起来。
很快,便有士兵冲到大门口禀告余树青已被擒,赤温跟着士兵走到正院主房门口,果然见余树青赤条条地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大叫大骂。
‘我是密探总监余树青,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到我的府里撒野,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谁是你们大人?我要见他!’死到临头的余树青依然不解其狂傲之气,即使一身狼狈也照旧大声咆哮,平时的专横跋扈可见一斑。
‘我!’赤温手扶佩剑傲然而入,望着赤条条的余树青冷冷一笑,扬声道:‘余大人,失礼了,我奉上命抓你,有甚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见谅。’
‘是你!’余树青见是他,脸色刷的就白了。
朝中将领虽多,但叶歆真正的亲信却只有几人,赤温就是其中一个,因为他为人忠义,又没有野心,从亲兵卫队长一直提拔至九门提督,掌握禁军。赤温亲自前来,说明要杀他的是叶歆,不是别人,余树青心中的狂傲骤然消失,眼睛蒙上了浓浓的惧色。
‘为……为甚么……是大人要你来的吗?’
‘你自己做了甚么,自己清楚。’赤温鄙视的眼光扫了他一眼,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痰,冷喝道:‘还愣着干甚么,把人带走,其他的人给我搜。’
不等余树青说话,如狼似虎的禁军士兵便把赤条条的他直接押入了囚车,在重兵监视下送入了特设在皇宫内的牢狱。
过了一个时辰,余树青又被押入了皇宫的一个偏殿,随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赤温以及大批信件。
叶歆亲自主持审问,夜寒、紫如和丁氏兄弟分别坐在两侧监审,看着余树青狼狈地被押了进去,都不禁叹了一声。乱世虽然是野心家的温床,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展示自己的野心,如果余树青换了一个主人,也许他会成功,可惜他的主公是叶歆,一个天下最擅耍手段的智者,与他作对无异于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看到坐在正前方的叶歆,余树青彻底崩溃了,别说傲气,就连站直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地跪在地上,世上唯一令他不敢正视的只有叶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斗得过这个人物。
叶歆的神色很平静,望着跪倒桌案前的余树青也没甚么异样,还笑了起来。
‘余树青,好久没见了。’
‘大……大人……’
叶歆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淡淡笑道:‘人往高处,有野心不是甚么坏事,成者王侯败者贼,你应该早就有觉悟了。’
‘属下该死。’余树青垂下了脑袋,一副等死的模样。
叶歆敲了敲桌子,淡淡地道:‘其实我知道你的用意,你并不想背叛我。’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余树青突然看到了希望,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
‘你的用意无非是挑起内乱,趁机会把紫如和丁旭杀了,然后你出来主持大局,剿灭了乱贼,立下不世之功,可以成为我天龙朝第一掌权者,是这样吧?’
陪坐在侧的紫如、夜寒几人都是愣住了,政变以来,他们都以为有人要篡位,没想到这才明白余树青的真正用意,都显得若有所思。
‘说来你是个很好的人才,我也不想杀你……’
余树青眼睛一亮,正想叩谢,却被叶歆的下一句把话逼了回来。
‘可是我不能不先杀你,你明白吗?’
余树青脸色惨白地低下头,有气无力地道:‘大人是要拿属下开刀,然后才有借口整肃朝纲,这样就不会有人指责大人铲除异己了。’
‘聪明啊!果然是聪明人,我真是没看错人。’叶歆抚掌大笑,让外人感觉就像是在酒宴上听了一个笑话般轻松随意。
余树青却听得毛骨悚然,身子连颤了几下。
‘昌州、凉州、安州,都收复,剩下一个银州也为期不远,凭我百万大军,赵玄华撑不了几年,如今头等的大事就是朝局的稳定,你应该明白。’
叶歆看了看身边的紫如,眼中又突然闪出浓烈的杀气,阴冷地道:‘我想杀你,是因为你想杀紫如,很久以前我就发过誓,谁敢动她一根头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碎尸万段。’
‘大人!’紫如热泪盈眶,若不是屋内有夜寒、余树青等人,她早就哭出声了,即便如此,泪水也禁不住涌了出来,在眼眶里打转。
‘你应该记得当年的事情,伤紫如者,杀无赦!’叶歆温柔地望着紫如,许多东西给不了她,因此亏欠更多,保护之心更重。
余树青猛地想起当年高虎伤了紫如,被叶歆捆在山顶连吹了三天三夜大风,回去就一命呜呼了,心中说不尽的后悔。
‘好了,也算你跟我一场,我不会亏待你的家人。’
‘谢大人!’余树青咚咚又叩了三个响头,此时此刻他已不作生还之念了,能保存家人已是天恩。
叶歆拿起面前的书信扬了扬,淡淡地又问道:‘不过你该告诉我这些是怎么回事?与苏方志联络我可以理解,但赵玄华……’
‘那是属下之计,属下担心他龟缩在银州,想引他来攻,从中伏击。’
‘果然如此,你知道我要对付银州,所以想抢此大功。’
‘是,属下迷了心窍,一心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把东征当成立功的机会,因此就安排了这些东西。’
叶歆点点头,‘好,看在这个的份上,我封你儿子为子爵,享受朝廷俸禄。’
‘谢……大人!’
余树青被捕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全城,朝廷内外议论纷纷,紫如身在朝堂,对于外界的消息更加敏感,民间的闲言碎语很快便传到她的耳中,心情顿时沉重了许多,连夜找到叶歆把事情告诉他。
‘大人,这么做恐怕会对您的名声不利,手段是不是温和一些好?’
叶歆凝望着她美丽的脸,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喜欢杀人的人吗?’
‘当然不是!’紫如想都不想就答道。
叶歆笑了笑,沉声又道:‘你知道我志不在朝堂,消灭银州之日也是我功成身退之时,然而经过数年战乱,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积留下太多不好的东西,在我离开之前必须进行一次大清扫,无论我用甚么手段,骂名终究免不了,与其软手软脚,倒不如用雷霆手段一次清洗干净,免得以后后悔。’
紫如恍然大悟,歉然道:‘原来大人是要替梦山公子承担骂名,是紫如说错了话,您别见怪。’
‘我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吗?’
‘相公!’人未到声先传,一身红衣的冰柔像飘舞的花朵飞了进来,笑脸盈盈地看了看丈夫,转眼又望向紫如,嫣然道:‘紫如也在啊!正好。’
‘柔儿,甚么事这么高兴?’
‘爹的大寿到了,今年又逢你大胜归来,收取了广大的疆土,是不是该大肆庆贺?’
紫如笑道:‘这是好事嘛!该庆祝庆祝。’
叶歆却知道妻子的心思并不只是为祝寿,而是见近来诛杀了许多大臣,人心惶惶,官位较低的官员们都打算投靠各个有地位的高官,因而有意借贺寿之名拉拢朝臣。他心里微微有些不高兴,但为了儿子的将来,这种时候的确有必要让更多官员表态。
‘紫如,你去办吧!至于客人名单就按夫人的意思,我不参加大宴,自己家里吃吃饭就行了。’
冰柔娇嗔道:‘你是主人,不参加怎么行?’
‘我现在可是骂声不绝,只怕……’
冰柔脸色微变,犹豫了一阵,道:‘这样的话,也好,我带梦山出席宴会。’
‘不如过几天吧!等一切平静了再说。’
‘要等多久?’
‘最多半个月。’一丝寒光闪过叶歆的眼睛。
三日后,余树青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于午门之外,身为监斩官的夜寒还命人将余树青的人头高悬于城门,以儆效尤,震慑百官。
余树青被抓之初,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觉得叶歆在演戏,像余树青这种亲信总不至于下狠手杀掉,但看着高悬在半空的血淋淋人头时,无不大惊失色。感觉到风暴来临的人很多,但谁也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会是叶歆自己的亲信,对叶歆不满的人大都幸灾乐祸,甚至举行酒宴欢庆,但精明的人们却嗅到另一种气息。
‘叶歆连自己的亲信都下重手,对其他人更是不会留情。等着吧!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头落地。’
听到这句话的人们大都没有在意,但很不幸的是,这句话很快就变成了事实。十日之后,政治的风暴终于降临在青龙城中。
隆冬,青龙城的上空飘起鹅毛大雪,片片雪花飞洒在城中每一处,转眼就把城市变成了冰空雪域,天气寒冷得连牧民都无法忍受,一一躲在家里喝酒吃烤肉。
肃杀的气氛中,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没有一个人的大街上,整齐的马蹄声就像是战鼓般敲响,喝酒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来。
‘跟紧了,别掉队了,听到了吗?’
‘是!’
整齐的声音划破阴冷的空气,刺入了人们的心里,即使不明白真相的人们也仿佛感觉到地狱来临的恐怖气氛,刚刚下肚的烈酒竟成了刀子,剜在他们的心头。
成泓,这个叶歆昔日的部下,成为了第二个被捕的人,士兵们冷漠地冲入他的家中,把他从火热的炕上拖了下来,带入了风雪与黑暗。
紧接着第三、第四个官员也相继被捕,一夜的风雪过后,消失的官员已多达二十八名,其中大部份都是文官,事件震动了整个城市。
次日清晨,天边刚刚泛白之际,城市就沸腾了起来,经过了一夜的宵禁,被捕官员的家人们开始竞相奔走,四处求援,希望能救出自己的亲人。
以柳成风为首的清流们再也坐不住了,被抓的人中除了余树青的亲信,就是清流的文人,这次行动表明了叶歆整肃朝纲的决心,如果不出面制止,他们之中还会有受害者,因此当朝会开始之际,这些人便闹了起来。
‘凭甚么抓人?成大人他们是无辜的,你们快把人放了。’
‘对,他们都是无辜的,不能受到这样的迫害。’
叫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有的官员激动得甚至要寻死觅活,场面混成一锅粥,其他的文武百官们都吓得躲到一旁,生怕自己也被牵连上。
夜寒等人早就有了准备,见柳成风等人闹事,既不解释也不制止,任由他们大吵大叫,自己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这样的对策让叫骂的官员们很不痛快,可对方以礼相待,自己再闹下去就显得无礼了,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来,但气氛依然很紧张。
半个时辰之后,一身皇袍的玉霞突然出现在朝堂。她一出现,大殿内的喧哗戛然而止,一个个都盯着皇帝,有的惊讶,有的兴奋,有的惴惴不安。
玉霞自然是在叶歆的安排下来到朝堂,她虽然不参加执政,但在官员们的心中却有些无可替代的地方,尤其柳成风等以忠臣自居的文人们,更是忙不迭地伏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吧!好久不见了,各位还好吧?’
玉霞笑得很和蔼,让文官们感动莫名,此刻就算要他们死也没有半句怨言。
柳成风禀道:‘谢皇上关心,臣等很好,只是昨夜禁军无礼抓走了二十几名大臣,大家都觉得不合适,正商量着如何处理,还请皇上为百官做主。’
玉霞知道他的矛头暗中指向叶歆,心里不快,淡淡地道:‘那事我知道,是我下的命令。’
‘皇上,那是为甚么?成泓大人他们几个可是大大的忠臣啊!’柳成风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
玉霞没有受他的影响,平静地道:‘忠臣?我怎么听说他参与了政变,是政变的策划者之一?’
‘绝不可能,成大人忠心可昭日月,请皇上明察。’
‘余树青死前已经交待了一切,政变是他策动的,参与逆谋的还有成泓他们一班人,所以朕才下令抓人──是吧,寇大人?’玉霞转眼望向寇子诚。
不等寇子诚回应,柳成风身后的文官们便叫了起来。
‘那是诬陷,是余树青的诬陷。’
‘没错,那绝对是谎言,天大的谎言,他要陷害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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