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享又惊又怒,顾不得再追李暠,大吼道:“季汉用计,攻破城门。诸军听我号令,拼死抗贼。”
但是,由于这一夜的变化太大也太快,兵卒们颇有无所适从之感。眼下城中大火冲天,四面喊杀连天,城门又已失守,季汉人马如潮水般涌来,还有多少人能像太史享一样坚强的抵抗信念?
太史享心中发酸,但是,对东吴的忠诚,太史慈传给他的流淌在血液中的英雄之气,让他虎吼着:“是好汉子的,跟我来!”拨转马头,向着城门处冲去。
但是一切都晚了,虽然在他的感召下,还是有数百军人跟着他冲向城门,但是突破了城门的汉军如波浪滚滚,卷地而来。在暗夜之中,只如山呼海啸一般。白耳精兵的盔甲刀枪不入,他们手中精工打造的弯刀却可以轻易斩断对手的兵器,将对手连人带甲一挥两断。虽然有着不熟悉的地形的弱点,但久经战阵的兵士们用丰富的经验弥补了这一切。东吴迎上去的人马,如同一粒盐丢入水中,迅速地减小着。
黑夜之中,黑云沉沉。照亮这世界的,只有冲天的大火,以及双方将士们手中被火光映亮的兵器。
太史享不知道身上中了多少处伤,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他的马早就死了,枪也被他抛出去用来杀伤敌人的连弩手。现在手中不知是换到第几把刀。由于中毒,一条手臂早就失去了知觉,眼前也阵阵发黑。在他周围的尸首已集成了一座小山,有东吴的、有季汉的。
血流成河。
但是太史享死战不退!
太史享,是今夜阻挡季汉前进的一个意外,是东吴血性的一次暴发。但可惜,他只是唯一。
邓艾纵马而来,他看看这个摇摇欲倒却终是未倒的勇士,叹道:“东吴亦有英雄!”接着道:“杀了他!”
随着他的话,数十个手持诸葛神弩的士兵迅速围上。
乱箭齐发!
太史享一声虎吼,倒于地上,犹自圆睁着一双虎目。在他的身侧,无数季汉军兵快速地通过。
行宫之外,乱成一团,知闻所的细作们裹胁着不明真相的东吴士兵乱冲乱撞着。各种各样的呼声响成一片:“太子殿下回来了,杀死孙虑!”“孙虑隐害陛下,杀孙虑为陛下报仇!”“攻破城门,迎接汉主啊!”“兄弟们,行宫里有好东西,快去抢啊!”
虽然一时并没有攻破行宫,也未能对孙虑产生什么伤害,但是宫门前的大乱子,成功地吸引了城中军队的注意力,阻止了禁军对城门的回防。
时机稍纵即逝,眨眼间,季汉的主力军队已冲到行宫之外。
孙虑听说城门失守,心胆俱落。又兼城中大乱,只觉满朝上下人人皆不可信任。一咬牙,连反抗都没有进行,置文武百官于不顾,与全琮等集结部众,从侧门出宫,自东门逃出城去。
他这一走,下坯城更是没有了主心骨。随着季汉军队主力的进城,各处的小规模征战渐渐平息。等第二日中午我进入下坯城,来到孙虑的行宫时,整个下坯已皆在我军掌握之中。
此战,知闻所居功至伟,乘行宫火起,大肆破坏,拖住东吴主力,骗开下坯城门,保证了下坯城的顺利平定。当年曹操取下坯诛吕布,虽有内奸,也不过如此。
我只奇怪这场大火发生的原因。下令在行宫中进行彻查。结果擒住了几个当夜在场的东吴兵将和宫内太监。得知了丁奉查出真相却被孙虑烧死的事情。听说果然是孙虑害的孙权,我们长声叹息之余,心中暗喜。
表面上,我勃然大怒,拍案道:“孙虑这厮狼子野心,禽兽不如!此番绝不能放他走了!”
孔明道:“本来我们以为孙虑会在下坯坚守一段时间的,可是他直接逃走,部众伤亡不大。而我军占领下坯,无法全军追击。南面姜维和庞德若不能将孙虑留下,我们这一战就远远算不上最后一战。请陛下下令对孙虑进行追击!”
我点头,一面下令三叔张飞迅速引主力南下,同时撒开大网,决不能放孙虑从西、北、东三面逃走。一面下令姜维守住南下通道,堵祝猴虑,给大军合围创造机会。又下令邓艾留下半数人马,其余出城追击,一定要拖祝猴虑,吃掉孙虑。
下坯城破,需要善后的事情还有不少。东吴文武百官俱为所擒。又从狱中放出了阚泽。阚泽倒是一个对东吴忠心的大臣,我并不希望他能主动投诚,只把当夜看到真相的士兵和太监交给了他。并对他说,孙虑诬陷季汉也还罢了。他害父夺位,天理难容。于情于理,季汉此番绝对容他不得。
阚泽忍不住冷笑:“陛下分明是容不得东吴。”
我也不理他,让人把他带下去。
东吴其他大臣就好说话地说,旁人且不说,已为季汉擒过一次的虞翻此次就主动地降了,并且说愿意帮我们招降长江北岸的其他部队。
我自然乐得让他动手。虽然我不见得会完全信任他,而且肯定会让季汉的人去真正掌握一切。但对外来说,有这样一个有份量的东吴人做这件事,肯定会顺利不少。
我的旨意没能及时传到姜维军中,他由于奉命前往下坯攻城,一路急行,差点与孙虑失之交臂。
孙虑在下坯之南五十里处正遇上姜维。
姜维没有想到下坯之战会这么快结束,他以为这场仗怎么也得打个三两天才能结束。而孙虑却没有想到南下的路会被断掉,他还打算逃到淮安乘船南下呢。
双方初遇,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遇上的是小股骚扰部队。双方将领开始下的命令居然都是避免接战,迅速前进!
可是当双方发现对方队伍之长,都明白不对了。姜维眼见敌人重重护卫之下,竟有一些金甲卫士在,不由大惊,这分明是东吴的大人物在啊。
他大吼一声:“全军攻击,不能放敌人走了!”长枪摇动,率众向那些金甲卫士团团护卫的人冲去。
那被保护的人正是孙虑。
孙虑带出的人马并不少,虽然说下坯失陷,但东吴还有两万多精兵,人马犹在姜维之上。但是由于误会,使得姜维距孙虑太近了,近得只有不足百步。而此时双方军力的对比是一比一。于是姜维的冲击就给了孙虑极大的威胁。
姜维银枪抖动,如梨花纷纷,遇着便伤,挨着便亡。他身边的雏虎营将士,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拼命向孙虑冲去。孙虑身边的卫士也都是东吴精锐中的精锐,虽然比不得白耳精兵,但对上实力略逊的雏虎营,却也是棋逢对手。双方就在长达十余里的路上展开着激战,拥在了一起,搅成了一团。一时间弓矢乱飞,残肢断臂漫天飞舞,鲜血如春日的桃花飞溅,人头在战场上滚来滚去。
双方都打出了真火,拼上了性命。一方要毕全功于一役,要擒拿对方的主将,立下盖世奇功。一方要拼命脱逃,离开这个包围圈。逃出生天,再集部众,进行报仇。谁也不肯退缩,谁也不会留情。战刀挥下,长枪刺出,招招见血带肉,却不会眨半下眼睛。
姜维向着孙虑猛冲,乱军之中,长枪挥处,方圆数丈之内根本没有生者。眼见离孙虑越来越近,东吴禁军护卫们阻拦不住,拼死向前。威远将军孙邻在侧,大呼道:“护陛下先走!”抢上直扑姜维。
姜维虽猜到肯定是个大人物在,没想到孙虑就在眼前。此时听孙邻话语,哪里肯与孙邻缠斗,右手银枪一挑,左手抽出了赵云亲传的青釭长剑,一道电光划过,孙邻从肩到背,斩为两段。
姜维大呼道:“孙虑休走!”他一手挥枪,一手持剑,向孙虑猛扑过去,远了枪刺,近了剑劈,倾刻间连斩十三人,与孙虑相去不过二十步。
此时战场上都红了眼睛,一方想要阻住姜维,一方想要杀死孙虑。可是诸军由于隔得远,却无法上前相助。姜维冲得太靠前,亲卫们最近的都距他三十步之遥,他自己陷入了重围之中。
此时孙虑心惊胆寒。他看着那个白衣如雪的将军犹如九天魔神出世一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在众人护卫之下,一向自诩勇气无双的他,居然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只想快些逃离这个战场。无论怎样,都不要再见这个恶魔般的敌手了。
姜维眼见孙虑要走,真的急了。若他逃入东吴大军之中,再想击杀他,就更费力了。他猛然间舌绽春雷,大吼一声,右手长枪在半空中划一道闪电,竟然离手飞出,向孙虑后心飞去。
这一枪如雷似电,在空中若一条银龙,带得空气也起了重重的涡旋,发出一声有如龙吟的长啸。
一名护卫见架挡不及,猛地横身在孙虑身后,想要以身相代。哧的一声,那枪将这护卫刺穿,如穿过一层薄纸,带着飞溅的鲜血,深深埋入了孙虑的后心。
孙虑只觉全身一震,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胸前透出的雪亮的枪尖。不甘地回过头,看着二十多步外犹自挥动长剑的姜维,想说什么。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登时气绝。
“孙虑死了#猴虑死了!”雏虎营将士们齐声高呼起来。
“陛下阵亡了!陛下阵亡了!”东吴士兵惊呼着。
姜维大吼道:“孙虑已死,放下兵器,投降免死!”
他身前一名东吴护卫大吼着举刀向姜维扑来。姜维长剑抖处,将那人拦腰斩为两段,上半身落在地上,犹自翻滚。姜维再次大吼道:“放下兵器,投降免死!”
先是一口刀、一把剑,接着越来越多的兵器丢到地上。
东吴将士们以手抱头,放声痛哭。
“胜利了!万岁!”季汉将士们欢呼起来。
姜维杀死孙虑,彻底瓦解了江北吴军的军心,为季汉占领江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张飞大军迅速合围,将战俘收编,清点人数。只少了全琮一人。
与此同时,荆州消息传来,诸葛乔会同关兴、赵统和五陵蛮,与王睿东西夹击,于长江口大破东吴水军。潘璋战死,诸葛瑾父子却成功逃脱。这倒不是诸葛乔留手,而是诸葛恪提前发现了汉军动向,把潘璋放到主战场上抵挡汉军攻击,自己却逃走了。
因此一战,我军也重新占领了整个荆州。东吴,被彻底打回了原形,成为原来那个只有江东六郡的东吴。接着,东吴各部迅速后退,向建邺集结。江北的吕范、朱然部迅速渡江南下。
我们正准备劝降东吴,突然间消息传来,东吴派吕范为使者,前来见我。
吕范这个人,却是父亲和孙尚香成亲时的大媒。我无论如何也要给面子的。吕范见到我,对我说了三件事:一是感谢季汉出兵,击杀孙虑,为先帝孙权报仇;二是眼下东吴太子孙登继位,愿迎回孙权尸身,并与季汉永结秦晋之好;三是东吴以陆逊为水军大都督,整顿诸葛瑾、朱然、吕范、全琮各部,得人马五万。他别有用心地对我说,当年周郎破曹,兵马不过三万,况楚虽三户,也败亡秦。他婉转地提道,希望季汉不要把东吴逼急了。
“我表弟当了东吴之主,这是好事啊。陆逊不是死在青州了么?怎么会在东吴成为大都督的?”
“陆将军虽在青州受困,但得族子陆凯以身相代,得以回归东吴。陆将军智慧过人,奇谋著世,又有张昭、顾雍诸贤为助,必不下于周郎。”
我心中掀起重重波澜。本来以为下坯之战后,天下可定。想不到又生出这许多波折。难道说,我们非要在长江之上,与东吴决一死战不可么?
我心中犹豫不定,只觉似压了一块石头。
孙登埃猴登,表弟,你可能成为我最大的敌手么?
“季汉东吴,本是姻亲。此番兵戈相向,实缘自孙虑一人。表弟既然为东吴之主,朕亦为之高兴。他既有心与季汉盟好,五月初五日,朕与他会于长江之上。若他来,便是诚心为善;若不来,那朕就引军东下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