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等人正在谈论赵诚,企图将赵诚拉入到自己的阵营,可是赵诚却没有这样的觉悟。
朱贵的铁匠铺生意十分红火,赵诚骑马经过时也驻足观察那红火场面。
他的店铺名为“朱氏铁器店”,使用的却是汉字,虽然撒马儿干人没几个能认识,但是只要看到方块字的招牌,大家都知道那一定是桃花石人开的。临街一面为店铺,店后却是铁器作坊,打铁的有规律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货架及地上摆放着不同款式不同功能的犁、锄、耙、锹、镰、镐甚至菜刀、马蹬、马蹄铁,是应用尽用,撒马儿干人正精心挑选着,也有远方来的商人,要求大量订购。这铁匠铺不仅经营着铁器,墙壁打通的另一间门面里出售的却是木器,后院有一个巨大的水车,正就着一条从城外引入的水渠,不停地演示它巨大的抽水能力,有许多外地来的都围着观看。
“这里的铁器真是不错,这犁用起来又快又省力,还结实。”客人相互交谈着,“就连这里的水车也是极精巧。”
“桃花石人就是心灵手巧,同样是农具,人家制的就是好,价钱还公道,若是没现钱,还可以先欠着。”有人评价道。
另一个人就不同意了,低声地说道:“店主可是桃花石总督的家奴,谁敢欠钱不还?”
“这倒是!”另一人表示完全赞同。
赵诚等大部分人都满意而归,就进了店铺后面巨大的内院,只见朱贵正赤着胳膊指挥着众杂役治煤层铁器。
“老朱,生意不错啊!”赵诚笑着问道。
“原来是公子回来了。”朱贵憨厚地擦了擦汗水,“承您的光,还行。”
“你是用废铁回炉冶炼,这样花费不小吧?”赵诚指着眼前道。
“谁说不是呢?”朱贵道,“可是咱只是一个铁匠铺,又不是官家的制造局,得靠近有铁矿的地方。撒马儿干离矿山太远,远道运来花费代价太高,还不如收购废钱回炉,来得方便。”
“哦,这样也好。”赵诚笑着道。
朱贵忽然道:“公子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好东西,我还是不看为好!”赵诚道。朱贵引他来到后屋之中,从箱底小习翼翼地取出一个用布匹包裹的物什,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
“什么宝物,这么小心?”赵诚奇道。
朱贵终于将裹了七八层的物什掀开,正露出一把装饰华丽的弯刀,刀柄上有一颗巨大的蓝色玉石,在外面的阳光折射下,发出绚丽的光彩,而刀鞘却是有着十分精美的华纹,上面镶着金线。赵诚拔出钢刀,刀锋雪白,坚滑光莹,慑着吓人的冷光,隐隐泛着妖邪的蓝光。赵诚随时砍向一把椅子,“呛”一声清脆之声,那木椅如豆腐块一般,就是不知道砍铁器会如何,赵诚不愿意去试一试。
“好刀!”赵诚赞叹道。
“此刀采用冷锻所成,比原厚三分去其二而成,又采用中原竖炉、鼓风之法,炉温自是非同寻常。”朱贵沾沾自喜地说道,“我跟伙计们费时两个月才成,献给公子。”
“这刀实在不错,就冲着你这颗大宝石,那也是相当不错。不过……”赵诚道。
“不过什么?”朱贵惊讶道。
“我不喜欢这种珠光宝气之刀,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炫耀的,若是在战场之上,佩这种刀的人总是会成为神箭手的好猎物。不过这种宝刀,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卖给那些有钱人,不然就是浪费。”赵诚见朱贵有些失意,遂道,“你不必介意,你的心意我已经领了,你这手艺很不错,将来我需要你为我打造更多的兵器,你要琢磨一下若是一次性要在一年内打造一万件甚至更多兵器、甲仗,你该如何办。”
“公子放心,我朱贵自当在你面前效力。”朱贵低声补充道,“至于公子要做什么,我可不管。”
“好!”赵诚将刀插回刀鞘,递回朱贵,“还是卖了吧,我们需要的是集聚钱财。”
“是,只是可惜了。”朱贵道。
赵诚笑了笑:“对于治铁,我倒是有一些看法,非是能制出比这更好的铁器,因为在这方面我可是外行。不过,如果可行,至少在人手足够的情形下,能将你这小作坊并成一个日产百件兵器的大工场……”
……
撒马儿干到处都有台池楼阁,耶律楚材与丘处机这两位在撒马儿干期间,总是在一起吟诗唱和,焚香煮茗,憩则籍草,人皆乐之,谈玄论道,时复引觞。其中也有其他中原人士与他们在一起同游,丘处机乘兴作了一首《司天台判李公辈邀游郭西归作》,同游的耶律楚材一口气次韵唱和了十首,名之为《壬午西域河中游春十首》。
“幽人呼我出东城,信马寻芳莫问道。”耶律楚材此诗表明的他的心情是十分兴奋的,“幽人”即指丘处机。
耶律楚材的心情是十分闲适的,从而有时间师从李世昌学起了契丹字,他仿佛是突然之间才想起自己是契丹人,拥有一个曾经高贵的姓氏。
不过,丘处机是道门高人,而耶律楚材却是自称佛门弟子,两人谈玄弄道,总免不了要涉及到宗教争执,两人互不相让,甚至最后到了势同水火之境,直到八月,两人奉诏去铁木真的行营才告一段落。
“耶律大人之所以赞成成吉思汗诏见丘真人,是因为他觉得蒙古人尚不知儒、僧、道三圣为何方神圣,就无法修文崇善。他以为若是丘真人及他的全真教得到成吉思汗的赞许,那么就能让道家抛砖引玉,而后佛、儒兴盛在望也。”刘翼私下说道。他闲来无事,耶律楚材与丘处机每次出游,他都跟随在侧,对其中的情形熟知甚详。
“恐怕他会失望的,古代的皇帝信佛崇道的屡见不鲜,尤其是道门。皇帝们不过是寻求长生之道罢了。‘十年万里干戈动,早晚回军复太平’,这是丘真人所写的诗,难道丘真人想劝成吉思汗回军吗?”王敬诚道。
“恐怕还不到时候,者别与速不台的军队,正在太和岭(高加索)作战,他们的目的是扫清钦察草原上的民族,借口是他们庇护了蒙古草原上反对成吉思汗的余党。”赵诚道,“或者中原的战事出了变化,成吉思汗才会撤军东归。”
“公子觉得中原战局会出变化?”王敬诚问道。
“蒙古军队大部西征,与东方日出之地相隔万里,木华黎只是领着一支偏师,夏国与金国皇帝恐怕会抓住机会反击,若是他们联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赵诚道,“对于他们两国来说,蒙古大军离开蒙古大漠起,就是一个好机会,可惜他们没能抓住机会。”
“我听耶律楚材的口气,成吉思汗吩咐所有人称真人为‘神仙’,言下之意,成吉思汗对丘真人很是看重,虽然并无什么长生不老之药。耶律大人与丘真人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想劝大汗放下屠刀,积德行善。但要是提及宗教主张,就势同水火,一个说对方清谈虚无,一个揭对方无用于世。一人得道,鸡犬生天,丘真人得以优待,我料想将来全真教恐怕会成为国教。”王敬诚道,“全真教曾在传说中姜子牙垂钓的磻溪讲道,这表明他们道家并非是清静无为,而只要有机会,就不再当隐士,就看能否遇到一个可以重用他们的人。”
“任何一种宗教,都不能高出一格,若是成了国教,恐怕其它教门就会心生不满。一教独大,必然滋生利欲之心,排斥异己。我听说,寺庙和道观都占有不少土地,梁武帝时崇佛之事,正是今人可以引以为戒的。”赵诚道,“我们撒马儿干清真寺也是如此,瓦希德丁等人在以前甚至可以干涉政务,这是极危险的,只能把神灵的权威限制在寺庙之内,世俗只能用世俗的方法来解决,宗教只是一个补充,因为它可以安抚人心。”
“可是,蒙古人对神灵有着超出常人的崇拜,成吉思汗更是如此,他赐丘真人以‘神仙’之号可以窥见一斑,因为他觉得有用,就像蒙古人敬奉长生天一样,尤其是丘真人德高望重,门下弟子众多,在中原又极有人望。不过,丘真人的规劝,至于成效如何,我等可以拭目以待。”刘翼道。
“丘真人一把年纪,跑到这里来,实在是不容易啊,听说路上还有一个弟子不幸病逝。其心可彰,但似乎无用。”赵诚最后说道,“管他呢,咱们也管不了这种事情,也不需我们去插上一脚,我们乐观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