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合台率领着主力十七万大军急攻克夷门(今三关口)。
巍巍贺兰山,在此处变得平缓起来,在克夷门以外就是平坦的沙漠与戈壁,右边紧邻着滔滔黄河,自古此处就是北方势力南下的必经之道。西夏王朝曾在此地设立右厢朝顺军司,借地势修建了城防,依照山体走势修建了三道防线,中间仅有极狭窄的一条通道,铁木真当年也在此与西夏军队大战。
禁军北衙统领王好古率领克夷门原有的五千将士加上临时召来的精壮,依托险要的地形节节抵抗,承受了察合台十七万大军的轮番猛攻达十天之久,终于无奈地被迫放弃,率领不足千人的残兵乘夜退回中兴府。但是察合台的军队却在此地损失一万五千有余。
过了克夷门,展现在察合台的面前就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十多万军队,加上近四十万头驼马和大批供食用的牛羊,浩浩荡荡,不可一世。秦国放在贺兰山下的游骑,望风而逃。
察合台看着自己的庞大军队,心中极是得意,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铁木真:
“纵是英明的父汗还活着,最强盛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当年铁木真西征时,拥有二十万军队,西征是可以说战无不胜。但察合台忘了自己的军队已经不是昔日的那支强大的蒙古军,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是被迫听从他号召的西域人。\\\\\庞大的军队让察合台的信心膨胀,这一刻他将自己的武功和自己的父亲相提并论。
“勇士们,奋勇向前吧,所有你们看中的东西尽管取来享用吧!”察合台向他地军队发出了命令。
全军争先恐后地在平原上奔驰,践踏着平原上肥沃的田地,“势如破竹”,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因为所有地百姓都早已经躲进了中兴府。蒙古军六年前给此地留下的创伤虽用了六年时间恢复。但留在百姓心中的伤痕仍然记忆犹新。
中兴府及京畿定远、怀远、保静等地已经成了汪洋一片,张士达派人掘了黄河。将黄河之水引入中兴府周围,将无数良田淹没。这是一个不得以的办法,中书省大臣们对此不敢做主,诸事从权,王后梁诗若点头,王敬诚等人才下令张士达派人掘断河堤。中兴府的城池不再是昔日的那个在战火中残破不堪的城池,几乎是推倒重建的。
为防止河水倒灌城中,致使城中饮水困难及发生瘟疫,官府命令家家提前自备好清水。并且必须烧开才准饮用。中书省为防百姓不满,派人鼓动舆论,百姓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只能将所有责任算到蒙古人地头上。
左丞相耶律楚材正站在北门之上,他戎衣在身,腰中也挎着长刀,他那即使在北人中也比较高大的身躯,令他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员大将。\\\\\中书令王敬诚就站在他的旁边,也是戎衣在身,右丞相高智耀及众大臣们皆是如此。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并无杀敌的本领。只是做出一番姿态而已,尽管有些人心中在发抖。
“都已经派出了十七位信使,不知国主现在是否已经回师。”耶律楚材担心地问道。
“哎。不知道神策军及黑水城如何了。蒙古军分兵合击,如今河西与黑水城均消息不通,堂堂中书省失去耳目。”王敬诚看着城外远处在泽洋之中艰难活动的敌军,怅然叹道,“不过,骑军讲究由远及近、以迂为直、先弱后强、先易后难、先除羽翼、后攻腹心、分割包围、各个击破之法。今察合台亦分兵合击,分兵攻我河西右臂,出我不意,然而大军未至,我等即已得知。最近的消息称。河西仍在我手。当年嵬名氏疏于防范,城池又小,不同与今日相提并论,虽号称六十万,然无良将,大军疲于奔命。萧不离、卫慕等均是勇敢善战之辈,我等不可气馁。察合台锐气已失。待其疲惫,国主即率大军赶到。察合台必败也!”
王敬诚这话大半是安慰耶律楚材。因为耶律楚材现在有些尴尬,蒙古军南下的消息刚传出来时,中兴府内一度人心惶惶,当大难临头之时,百姓的恐惧难眠,小道消息满天飞。有说秦王赵诚在大漠被蒙古击败,甚至战死,也有说河西都被蒙古军攻占,下一个就轮到中兴府。*****甚至还有小道消息称宰相们计划着投降——据说左丞相耶律楚材这个昔日蒙古大臣极为可疑。
城内的这个混乱局面必须控制。王后梁诗若强压住内心之中惶恐,强颜欢笑地带着重臣出现在百姓的面前,以表示种种谣言根本不足信。
耶律楚材感受到了压力,为了自证清白,脱下自己地官服,穿上戎服亲自站在城头上巡视,并把自己的家叮和到军中参见即将到来的阵仗,以表明自己地忠贞不渝。
禁军张士达与王好古等人宣誓誓死保卫中兴府,激励将士保家卫国。
贺兰的学生们,许多人脱下长衫,放下书本,纷纷从军,并号召全城百姓踊跃从军抗敌。
太白居的掌柜带来全部窖藏美酒与大量钱、粮前来劳军,当地商人也纷纷效仿。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王后梁诗若亲自接见劳军的商人们,温言嘉奖。
秦国中兴府上下一心的努力,终于在察合台率大军到来之前安定了下来。但当察合台的大军在城外摆出十里连营的气势来,中兴府百姓当中又一次感受到了惶恐。
“国主应该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吧。”一旁的高智耀却接口道,“神策军当初向中书报信,也另派急使奔赴大漠。\\\\\”
“但愿如此吧,只是大漠离中兴府相距遥远,鞭长莫及!”耶律楚材道,“我等只要能守住中兴府七日,则胜利在望也。”
“此战若是胜利,也是惨胜!”有人低声说道。“我大秦国好不容易恢复,如今又遭战火。”
众人心头有些黯然。
“那又如何?”工部尚书陈有为反驳道。“我陕西、陇右均在我手,有黄江阻拦,蒙古军能奈我何?”
“诸同僚稍安勿躁。如今盛夏即将到来,王某料蒙古军不耐暑热,况且我朝坚壁清野,彼军得不到粮食,自会不战自溃。”王敬诚给众人鼓气,“只要我等守住几日,国主将率大军赶到。到时蒙古人就会自取其咎。”
巍巍贺兰山,雄浑厚重,连绵的山峰如奔驰地骏马。山下的田野、牧场上烽火四起,无数的田园不是卧在水泽之中,就是毁于蒙古人的手中。中兴府城头的玄黄大旗上绣着斗大地“赵”或“秦”字,还有了五星赤旗在烈日下鲜艳夺目,展示了它们不屈的头颅,这在众人忧虑地心头上树立了一个希望。
“王后娘娘驾到!”一声唱诺传来。
北门下地数万军民回过头来,纷纷让出一条通道来。只见从皇宫方向奔来一队骑兵,那为首的正是王后梁诗若。=今天她脱下了凤冠霞帔,而是穿上了一身银亮地铠甲,英姿飒爽。身旁的宫女们也都是戎装打扮,令所有人眼前一亮。
“臣等参见王后娘娘!”王敬诚等人连忙从城头下来拜见。
梁诗若轻轻点头,伸手虚扶道:“众卿免礼,万民免礼!”
“战事一触即发,臣等誓死守成,精忠报国。但刀箭无眼,臣等望凤驾回宫,有臣等在,蒙古人休想踏入城中一步。”张士达上前一步道。张士达被封为元帅,后以王好古副之。召集城中数万精壮日夜加固城池,做好防守准备。
“张元帅不必多言。”梁诗若一口拒绝,“从今日起,我中兴府满城百姓须同仇敌忾,否则城破之时,就是我等坠入万劫不复之境,此何以有退让之理?无论士、农、工、商。人人有保家卫国之责。与敌殊死搏斗。我虽是女流之辈,无杀敌本领。但可为尔等将士端食送水,此乃份内之事也!”
她的话铿锵有力,在群龙无首的日子里,她不在躲在深宫中谨守本份,而是主动站在数十万军民的面前,利用一切机会鼓舞着士气。大臣和将士们见王后如此,哪有不卖力保家卫国的?
无数军民皆感振奋,高呼道:“保家卫国,死得其所!”
他们热泪盈眶,不为王后,而是为自己地生存而战。恐惧既能让人束手束脚,也可能让人从沉沦中惊醒,百姓们想起六年前的噩梦,埋藏在心底的仇恨让他们爆发出所有的潜力。
中兴府外的汪洋一片,令察合台的大军寸步难行。他不得不命令大军花了两天时间将黄河缺口堵上,在大水退了就急不可耐地下令进攻,麾下大军不得不踏着泥沼向中兴府进攻。
察合台还是用他们惯用的战术,在劝降未果之后,用刀逼着一些未逃进中兴府的百姓充当肉盾。城头上参与守城的百姓发出呜呜的哭泣声,他们并不认识那些无辜地百姓,但是这种伤痛却让每一个人刻骨铭心。
“放!”元帅张士达面无表情地发布着命令。
石弹带着愤怒,还有深深的仇恨,越过高大的城墙,准确地砸进拥挤地人群,无论是敌军还是百姓被密集的石弹砸成肉饼,不分彼此。
“报仇、报仇!”军民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城内坚决的抵抗之心,激怒了察合台。他咆哮着命令道:“攻,狠狠地攻!”
无数扛着云梯的仆从军奔涌向前,护城河前一百步成了他们不可逾越的死亡线。石弹厚重的怒吼声,弩箭尖利的呼啸声掀起了一片血雨,哀号声此起彼伏,仆从军举足不前。
“攻啊,来攻我啊!”城头嘲笑着。
“儿郎们,攻进城去,城内有无数的金银女子,所有你们看上的,尽管拿去!”察合台亲自奔到了前阵。手下地卫队持着刀在后督战。
也许是身后刀阵的压迫,仆从军呐喊一声,更凶猛地扑上前去。城头的军民也在呐喊,各级军官们不停地呼喊,命令着炮手、弩手改变射击角度。城内城外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颤抖,吸纳着不同种族的生命,尸体被后面伸过来的长杆推入护城河中。
石弹被抛射了出去,砸碎了盾牌,肢体在重击之下破碎,鲜血四溅。粗大如大矛般的弩箭,串着几条鲜活地生命,余力未衰,仍带着死尸往前奔去,终于无力地倒在一片血泊中。
城头地军民战意高涨,因为他们的王后、王子,和朝中大臣们都站在他们地身旁,因为他们的父母兄弟均在身后用恐惧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无路可退,相互依靠着,顽强地将敌军挡在护城河的外边。映入城中数十万军民眼中的只要黑压压的敌军和血红的色彩。然而这不过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而已,察合台调兵遣将,在四个城门不停地轮流攻击,摧残着城中军民的意志。
张士达从精壮中选出八千人,哪里出现不支的迹象,就冲向哪里。察合台急攻了一天两夜,终于用泥石与两万部下的尸体填平了宽大的护城河。
察合台见此时从城头上射出的威胁最大的石弹越来越少,城头的喊声多了些颤抖恐惧的意思,他必胜的信心高涨起来。
中兴府终于迎来了最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