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黄河北岸的雪地里,一队骑兵自怀州方向而来,中间护卫着的是一群佩着金星的将军们,年纪最长的是济南张荣,其次是沿河兵马都元帅王珍,再就是顺天张柔,还有真定史天泽,最年轻的那一位则是东平严忠济。他们奉赵诚军令,前往孟州参加军事会议。
这些人对赵诚如今只有臣服与忠诚之心,虽然早就没有了以往独霸一方的权势,但是赵诚身为王者,有着不同寻常的胸怀,对他们仍然一如既往地厚待,这让他们感激涕零,恨不得为赵诚两肋插刀。
政治总是妥协的,赵诚看似退让的举动,却赢得了前诸侯们的真心臣服,兵不血刃地解决了河北与山东长期半独立的状态,将数十州真正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纵是何进这些曾经持怀疑态度的心腹武将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真正归附了秦国朝廷的前诸侯们,如今不敢对赵诚起一丝的不恭之心,而满门皆荣的局面也让他们心满意足。
张柔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将王珍等人抛在身后百步。
“德刚老弟这是欺负王某年迈?”王珍对着旁人故意说道。德刚的张柔的字,张柔要比王珍小十来岁,虽然也有了五十一岁,身体状况却比王珍强上太多。要要去抢功劳。”张荣笑着道,虽然大冬天里,他的额头仍出现了汗珠,胯下的战马也是呼着白气。
跑在前头的张柔见自己将众人丢在身后,急忙勒紧缰绳,那战马受到大力的阻挠,立刻在原地急停,高抬起前蹄。发出刺耳的嘶叫声,那气势像是要将马背上的将军抛下来。\*\\张柔几乎在马背上立起。
“张元帅出马,一个顶史某百个!”史天泽看着张柔马上的雄姿,冲着追上来地众人笑道。他史家曾经表面上权势要比张柔高上一筹,可要论个人的勇猛与战功,张柔是史天泽难以企及的。
“史老弟此话。这不是打我这张老脸吧?”张柔回头道,“谁不知史老弟这两年厉兵秣马,就等着国主令下。”
“哪里、哪里。史某此番在张元帅麾下听令,就盼着能够沾张元帅的光,分一些功劳。”史天泽谦逊地说道。
“咱们河北的兵马。此番任务重大,也正是大有可为之时。国主御驾亲征,将会看着我们,咱们河北将士千万不要丢了面子。咱们要吾王征战,那就要立下最大的功劳!”张柔道。他这话是是对着史天泽与王珍二人说地,这二人的兵马这次都编在他的麾下作战。
“德刚老弟这话我不爱南张荣笑骂道,“难不成我们山东地将士就是陪衬?凭什么说你们河北就会立下最大的功劳?紫芝贤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吧?”
紫芝是严忠济的表字,严忠济当然是小字辈,在众位身经百战地元帅面前,不敢轻易表示反对,不过张荣这次是他的上司。要他表态,严忠济只好道:
“都是忠于朝廷的将军,功劳不分大小,俱是为吾王尽忠,何分河北山东?”
“小小年纪尽不学好!”张荣故意说道,“比老夫还要世故!”
严忠济被张荣说得面红耳赤,虽然不以为然,但在张荣面前他不敢反驳。\\*\
史天泽连忙道:“紫芝不必如此,依史某拙见,此番人人有肉吃。就看本事与运气。”
“哈哈!”众人大笑。此时此刻。人人都没将金国放在眼里。
众人稍作休息,又继续赶路。将豪爽的笑声抛在了身后空旷的雪地里。过了温县,行不多久孟州城便赫然在
孟州,秦王赵诚驻军在此,赵诚舍弃孟州城内舒适的条件,将自己的大营设在黄河岸边不远处地一处台地。
隔着一条黄河,对面就是洛阳的地界,北邙山似乎遥遥在望。大军聚集在此,连营十里,赤旗随处可见。黄河营,侦骑四处,信使络绎不绝,空气中透露着肃杀、紧张的气氛。
那黄河日见萧条,经过几场落雪,河面上的冰层渐厚。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赵诚等待着天堑变通途的那一
张柔等人行到孟州外地军营,突然辕门大开,正撞见一队骑军从辕门内呼啸而出,挟带着一股旋风,令人不敢阻挡。马背上的将士神情严肃,将雪地踩得稀烂,迅速地消失在不远处的黄河岸边。
太行山下阵如云,旌旗十万势如虎。
看见大军的气势,众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奔驰的速度。远远地看着一面玄黄的大旗插在军营的正中央,正在寒风中威风凛凛地飘动着,它代表着国王的威势与权力,张柔等人跳下战马,纷纷收拾了一下戎装,在一员小校的带领下,以最恭敬的姿态入了辕门。\*\
张柔见国王地大帐前,立着一位少年人,那少年人身着小号地衣甲,手持一杆铁枪,正浑丝不动地站在帐门前守卫,寒风似刀,脸被冻得通红。张柔感到惊异。
“末将参见殿下!”严忠济上前行礼道。这位少年人正是未来的太子赵松,严忠济去年春天时,曾在中兴府见过赵松,留有印象。
众人恍然大悟,因为赵松地神情模样就是小一号的秦王怪不得令他们眼熟,众人连忙行礼。
“诸位元帅不必多礼。”赵松仍然纹丝不动,“我不过是在此守卫的一个小卒,国王有令,诸位元帅一来,即可直接入内见驾,毋须请示!”
赵松被赵诚当作一位普通军士来使用,他被编入亲卫军中的一什,从一个新入伙的军士做起,体验一个普通军士的辛苦。张柔等人暗暗向赵松投以赞赏的目光。连带地感叹国王赵诚的与众不同,纷纷入帐去见赵诚。
赵诚正一身戎装,站在沙盘之前,帐内众人正围着他商议着军情。张柔等人正要行礼,赵诚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靠前围上来。何进、郭德海、李桢、田雄、郝和尚、萧不离、郭侃、叶三郎等人均在场。而陕西张士达此时正远在潼关与郑奇合兵一处,等待着赵诚的号令。又有参谋军官忙着将各色代表金军兵力小旗插满了沙盘,陪在一旁以备问询或等着办理国王与将军们交待地事宜。\\*\\
营帐内。将星云集,纷纷擦拳摩掌,跃跃欲试。有气吞山河之势。赵诚满意地冲着刚来的张柔等人点了点头。
他操起一支箭矢,那箭头指着沙盘一角。张荣见箭矢指着的方向正是自己的防区济州、曹州一线,连忙奏道:军骑军五千,步军三万,枕戈待旦,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国主令下,即可过河。”
“宋军有何最新消息?”赵诚头也没抬。
“宋军淮东帅赵葵日前照会末将,言其兵马已集结,大约七万兵力,备粮食二十万石。宋主还派使询问我军为何还会发起进攻。”张荣回道,“当然还有李的兵的号令?”李桢表示质疑。
“或许会吧?”张荣不敢确定,他知道李如今想背宋降秦地消息,只是赵诚一直打着秦宋友好的名义,拒绝了李的投诚,而宋国一直蒙在鼓里。况且宋国朝廷因为李全地旧例,对李也极不信任。
“李不足为虑,其人如其养父李全,为人狡诈。先前他乘人之危,侵我东平州县。以为有便宜可占。郭兄弟领兵来助,他听闻我军击败金国来犯之敌。见识不妙便缩了回去。末将遣人去问责,其人辩称是防止金军来犯,可见其狡诈之处。”严忠济道,“听说,宋主对益都李氏的约束力,怕是不王要收拾他。”赵诚说道。
“宋人看来比我们还要着急,我军不动,宋军亦不动,他们只等着我军与金军激战一他们才肯出手,坐收渔人之利。\/*/\”枢密使何进道。
“此战,宋人的目标便是尽可能以最小力气多取地盘。”郭德海道,“依两国先前地约定,宋国襄阳一带的兵马应攻唐、邓、钧等地,最近宋人又改了主意,史嵩之在襄阳按兵不动,以淮东赵葵的兵马为主力,看来他们最想得到的依然是汴梁城。”
汴梁当然是一座极具象征力的城池,恢复故都是宋国君臣及武将们梦寐以求的大功业。宋京湖帅史嵩之对联秦灭金之举持保留意见,宋廷对此也是如此,前些年河北民乱,秦国一直没有派使节,联兵一事曾不了了之。当赵诚解决了河北藩镇林立的局面,再一次着手灭金之事,宋国才下定了决心,改由淮东出兵,原因是淮东离汴京最近。
“郭副使所言甚是,宋军上月接连遣使问询,说要从我山东借道,说什么擒贼先擒首。”严忠济道,“据密报说,宋人本准备了百余艘船只,欲溯河北上,可是如今冬季黄河断航,无奈放弃。”
“宋人要舍徐、泗、单、归德等州府,那就由着他们。”赵诚道,“他们地处南边,消息不灵,既怕操之过急,损耗实力,又怕误了时机,汴梁城为我所有。”
“不如,我军首攻汴梁?”张柔提议道,“我河北卫州,一日之内即可驰至汴梁城下。”
“哼#何人想得汴梁,那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我军计划不变,东集团保持足够对敌压力,监视汴梁、归德。北集团首先出击,将郑州包围,围而不打,利用我军骑军地优势,截断汴梁方向的援军。而我主力,则攻洛阳,陕西军与潼关军负责围攻洛阳,也是围而不打,与北集团河北军一样,专门攻击敌军机动力量,最大限度地发挥我军擅长野长的优势。总之,围点打援,以己之长攻人之短。”赵诚道,“倘若敌军诸路按兵不动,我军就集中精力,先取洛阳,后取郑州。”
“遵命!”众将齐声说道。
“我军的步军,也是不弱的。”史天泽则道。他想起了秦军中地石炮,还有威力惊人的火炮
“孤当然为坚固大城准备了足够的利器。”赵诚又问道,“尔等可有补充?尤其是河北军,可能要面临强敌。”
“末将愿同国主借一劲旅。”张柔想了想道。
“这里都是劲旅,不知张元帅要谁?”赵诚笑道。
“请国主将冠军侯的人马借给末将一用。”张柔道。在辽东,骁骑军曾经给张柔留下极深的印象。
“哈哈!”赵诚哈哈大“能够在张元帅麾下作战,是我骁骑军的荣幸。”叶三郎站出来道,“叶某希望元帅不要将我军当作摆设。”
“冠军侯客气了,张某岂会如此浪费呢?”张柔点头称许道。叶三郎看上去目中无人,说话常常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张柔与他交往过,素知他的说话行事风格,也不与他计较。
当下,赵诚又与诸将详细商定了进军路线、作战任务、粮草箭矢、军规号令、消息传递等细节,赵诚又任命十多位军法官分赴各地战区,监督军法。
“虽说沙场之上,刀箭无情,总会有无辜之人死于非命。若是敌军投降,便可暂且保其性命。”赵诚道,“至于寻常百姓,万万不可无故伤害,坏了本王的名声。”
“遵命!”众将齐声说道。
赵诚完成了分配任务,心情愉悦,命人摆宴,与众将痛饮。酒足饭饱之后,赵诚领着众将出营,登上二十里之外的黄河岸堤上。何进则带着大队人马护卫在侧,对面地金军早就知道秦军驻在此地,看到了这边地动静,以往秦军就要攻来,纷纷往这边驰援观望。据说对面金军号称二十万之众,看上去人多势众,至于是否可堪大用,那就难说。
寒风呼啸,因为众人刚饮得太冷。黄河早已经结冰,冰面上又落满了白雪,叶三郎领着人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行走,查勘冰面的厚度,不料有人正踩到了冰窟窿,被叶三郎一把抓住,拖了上来。
“回国主,冰结得还不够厚,怕还要等上几日。”叶三郎回来复命。
“国主,末将以为,不如将日期定在腊月初一。”王珍道。
赵诚估摸着时日,眺望远处金军影影绰绰地旗帜,下定了决心:
“今日就到此为止,诸位都回去准备吧,腊月初一就是我大军进攻之时!”
“是!”远道而来的将军们纷纷领了令箭,带着国王不可违背的命令,踏上了归途。
阴沉的天空又降下了雪花,在无边无际的雪花所营造的氛围中,山河更显壮丽。正是: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