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西门内外。在战前的那一刻出奇地宁静。
城外的秦军将校。各就各位。盯着站在望楼车上的主帅何进。等待着他的命令。而城墙下或城墙上的金军人影晃动。刻意压抑着呼吸。盯着不远处的秦军看。刀在手。箭在弦。城内、城上与城外的军士们就如同绷紧的弓弦。恨不得痛快地得到解脱。毋论是生。或是死。
只有风在呜咽着。以及各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它们高高在上俯看众生。似乎在嘲笑人类的执著。何进高抬起的右臂猛地挥下。这就是进攻的号角。大战之前的宁静立刻被喧嚣所取代。
“轰隆隆、轰隆隆……”
两千斤火炮炮身腹部的药室凹糟里的火药骤燃。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催动着三十斤的铁丸飞速地腾空而起。那轰隆的声响长久回荡着。洛阳城在这怒吼声中颤抖着。城内的百姓也在这怒吼声中悲哀地垂泪。这座古老的大城将接受着有史以来最大的考验。
“呼呼呼、呜呜呜……”
活钩被卸掉。回回上铁制重物立刻在重力的作用下。往地面急坠。利用杠杆作用。将稍稍打制过石弹托起。杠杆受到横轴的阻挡。没有束缚的石弹受巨大的惯性作用。腾空而起。划破长空。呼啸着朝目标奔去。回回在反作用力木质架与底座剧烈地晃动着。数名军士死死地将架稳住。又有几位精壮的军士喊着号子。合力将高高抬起的抛杆扯下。又在抛杆的末端抛具上装上新的石弹。
“咚咚咚、哗啦啦……”
堑壕之后的土墙。在发出一系列的闷哼声后。哗啦啦地塌陷。被铁丸或者石弹击得粉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段又一段土石夯成的战垒倒下。土块与碎石将躲在后面的金军淹没在当中。
张士达与郑奇二人指挥着各种大型攻城器械饱合地攻击。试图摧毁城外所有的阻挡物。洛阳守将强伸精心准备地城外防御工事。正在接受着巨大的考验。斩壕可以阻挡骑军的奔驰。却无法不让秦军靠近。
强伸的防守分为三个部分。首先就是城外一系由堑壕、迷魂墙与临时修筑的外城所构成。即便被秦军突破。也要让秦军受到足够的惩罚。然后便是真正的城墙上。则是重中之重。最后才是巷战——那是万不得以才会采取地办法。
对于金军来说。他们听说过回回的厉害。却第一次见识到火炮这种新式火器的巨大威力。火炮发射时发出的巨大声响所产生的震撼远比它实际地威力要可怕得多。倒下的土墙将壕沟填满。秦军将自己地大型器械又向前推进了一之后的金军拼命地杀了过来。迎接他们却是密集的弩箭。
“举巨盾!”金将在后面大呼。数十名金兵举起有一人高的巨盾。用身子死死地抵住。他们必须再靠近一些。因为秦军的炮石太过厉害。射程超过他们的想像。让他们准备的抛石车无法给秦军伤害。
“呼、呼……”几个黑色的东西在空中飞舞。带着火星。这些黑色的东西从秦军阵中飞跃而出。正好落入拼命涌上前来地金军当中。
几道闪光之后。发出连续的爆炸声。震天雷!无数的细小铁珠、铁钉在人群中四溅。金军惨叫着倒下大片。
火炮毕竟无法无限度地射击。炮膛因为火药的燃烧而变得火烫。得到了喘息的金军从壕沟中、断墙后举着各式兵器呐喊着冲了过来。如同大地之上的蚁群。虽然自知势单力薄。但仍然顽强地抵抗着侵略者如火如荼的进攻。
生命如蚁。没有人会有暇为蚁命凭吊。
石弹凌空而下。砸倒了两三个金兵。又在地上撞了一下反弹起。撞翻了扑来的三五位金军。中者无不当场惨死。更多的人踏着袍泽地模糊血肉。拼命地冲来。
这对秦军来说。无疑是一种嘲笑。他们用更猛烈的箭矢来回答这种嘲笑。而去。那粗长的箭身每每都能带走数人的性命。将生命串起。不幸者往往不能痛快地死掉。而是在地上相拥着挣扎、痛苦地死去。蚁群蠕动着。然后变成了受惊吓的鹿群。金军呐喊着反击。秦军不停地往来攻击。洛阳城外那几百步远成了一片血池。
“报。金军一队骑军从东门杀了出来!”负责望的军士急报。
“命夏冠英击溃来犯之敌!”何进沉着的命令道。
夏冠英早就率领着一团骑军冲了过去。秦军主攻洛阳西门。他和陕西军副帅郭昌共同掌握此地所有的骑军。负责监视另三面金军可能的突围或反攻。好在金军修筑的工事太过复杂。虽然看上去固若金汤。但也阻挡了金军由城内往城外反攻地速度。那洛阳城内的主帅强伸本就打算长期固守。
当夏冠英将来犯之敌全歼。带着一身金军的鲜血回到西门时。秦军不过才拿下前两道堑壕。金军的抵抗之心远超秦军主帅们的想像。金军硬是用不计代价的血肉之躯与秦军对抗。寸土必争。
数十个各式罐子被抛了出去。在土墙之后爆裂。前方出现了火光与淡黄色的浓烟。
“啊。火油弹!”金军大叫着。拼命地取土扑火。有人被砸了个正着。带着满身的火之地。在地上跳跃、挣扎、哭喊而死。
阵中又接连出现了剧烈地咳嗽声。有金兵大呼:“毒。烟有毒!”
秦军无所不用其极。火油弹与毒烟弹一同抛到了金军当中。引起了极度的混乱。这些可怕的武器。对于防守者来说简直是噩梦。
郑奇命人用弓箭驱赶着一千俘虏往前冲。这些绝望的俘虏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去。杀向了他们昔日的袍泽。他们至死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何进虽然明知这极不人道。然而他并没有出言制止。他只相信最后的胜利。
三天两夜。无数次争夺与反攻。秦军夺了四道堑壕。摧毁了城外的防御工事。土、石与尸体平地起了两丈多高。杀死城外过万金军。而己方也损失了不少人手。双方也累到了极点。何进不由得佩服洛阳的主将。但他相信自己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报上将军。国主在汝州询问洛阳进展!”一位信使奔来问道。
“请回国主。我军将在除夕之夜在洛阳城内设宴。除旧迎新!”何进回道。
信使正要返回。何进叫住了他:“请问国主那里有何战丞完颜仲德召集十五万大军。会同完颜忽斜虎的残兵。欲军围追堵截。敌军损失大半。日前已退入蔡州地界。我军威浩荡。汝州城不战而降。”信使又道。“国主命萧不离与田雄两军原地监视蔡州敌军。自己则亲率余部正攻许州。”
何进点点头。信使跳上战马。疾驰而去。时间不大。河北军张柔又通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郑州城已经被拿下了。这是自交战以来。秦军拿下的第一个坚固大城。
“何枢使。眼看就要到了除夕。咱们得加把劲。拿下洛阳城。”郑奇道。“否则这脸就丢大了。”
“哈哈。洛阳城虽坚固。然不过是苟延残喘。”何进不以为意。“一切不肯投降的敌人。必定会付出不可承受的代价!”
众将又再一次商议攻城计划。
何进命人去四乡八里收集所有的石磨和压麦用的石碌碡。一分为二三。充当石弹。又特别准备了一些可以燃烧地木弹。那金军也有抛石机。不过金军使用的石弹不过只有几斤重。回回与常见的抛石机虽然都是使用石弹。但原理并不同。前者出自西域。利用重物杠杆作用。不仅抛得远。威力也是惊人。而后者是利用绞弦的力量。效率相差太虏。在城外掘地道。洛阳地面上仍残留着积雪。地面冻得磐石。俘虏不得不在秦军刀箭的威慑下。利用各种工具掘地。先竖挖一人多深。冻土层以下就容易挖了。然后往城门方向掘地道。一日之内。洛阳四周密密麻麻地都是老鼠洞。守军无可奈何。每条地道又横向挖通。形成一个纵横交错地地道网。每条地道都安排了三五人往墙角方向狂掘。
郑奇将回回、床弩连同火炮再一次调整、推进。一切都准备就绪。而金军也在城头上将一切易受重物砸毁的用马粪、麦桔裹住城楼护具。又以网索和牛皮作为悬空防护减低巨石地冲击。
短暂的休战。却让洛阳内外的气氛更加凝重。双方都在为更猛烈的交战而殚精竭虑。至于死亡与流血。那不过是个让主帅们忽略的问题。
何进再一次下达了进攻的命令。战鼓响了起来。火炮、回回、床弩一起开动。将铁丸、石弹、火油与弩箭倾泻在洛阳城头。
铁丸撞在城头。发出巨大的闷哼声。砖石四溅。高大的墙体也在撞击中发抖。而火油弹在城头上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弩箭是在城头上编起一道箭网。
金军躲在城垛下。承受着猛烈地攻击。当秦军的远程兵器稍歇。就意味着秦军要攀登城墙了。望楼上的金军大喊:“各就各位。秦军上来的推着云梯车。踩着金军留下的尸体往前。那云梯车有六支轮子。车内藏着一队军士。有一支长臂直抵城头。那末稍有铁勾可抓牢城头。
金军的震天雷终于可以发挥了。他们用抛床将震天雷从城内抛出。其声如雷。数十里外可闻。所围半亩以上。铁甲皆透。钉着数百个铁钉的檑木。用绞车吊着。顺着城头一滚而下。将秦军撞成肉饼。上面的金军冒着巨大的危险将檑木绞起。然后再一次放下。秦军地云梯车在一呼一息之间就被破坏。
“再冲!”郑奇再一次驱赶着那些换上秦军军衣的俘虏冒死攀城。他们的倒下的尸体。在城墙下迅速地堆积如山。大有将城墙堆平之势。
“砰、砰!”金军在城垛上广设突火枪。那突火枪注药。以火发之。辄前烧十余步。火焰让人不敢靠近。
“集中轰击城垛!”何进见金军的火器相当厉害。急命道。
郑奇再一次命火炮集中轰击城垛。“轰、轰”火炮再一次开火了。数十个铁丸飞上了城头。总有些准确地命中了目标。砖石四处横飞。躲在那里的金军被砸成肉沫。
“好。再轰!”郑奇命道。
“元帅。不能再轰了。炮身太烫。打得多了。要出事的!”部下急切地说道。郑。只能依靠回回的轰击。数十斤的石弹被抛起。城头上的金军只觉得那飞来地石弹越来越大。拼命地躲闪。城头上的死伤难以计算。
张士达正指挥着军士在地道中狂挖。不料数个地道轰然倒塌。将十多个秦军埋入土石之中。
“继续挖。将洛阳城掘倒为止!”张士达高呼道。
城头城外忘我地激战。各种远程兵器在空中来回飞奔。共同编织了一道令人胆寒之网。肆意绞杀着性命。古老的洛阳城在双方呐喊与惨叫声中。显得衰老与无助。一面金军的旗帜被火油击中。那火苗借着风势。迅速扩大。旗帜成了一支火把。即便是白天。那火焰也分外地耀眼。令人难忘。
连连的爆炸声。似乎正在宣告着新年的到来。那火炮与震天雷就是超大号的爆竹。
爆竹声声辞旧岁。每当这个时候。即便是最贫穷的人家也在这个时候辞别旧岁。迎接新年的到来。用爆竹声声驱除妖魔鬼怪。挂桃符、贴门神、祭拜神灵。寄托着人们对新一年的美好期望。
在泰安十年这一年最后的日子里。洛阳城内的数十万百姓却毫无过年的喜庆。他们只企求上天的怜悯。城头上的金军没有活到新年的打算。而城外的秦军却将这座洛阳城当作新年的贺礼献给自己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