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蘅微微一声喟叹。康宸又说:“我一直没有和你提起过,是不希望让这件事影响到我们的以后。”
杜若蘅垂了垂眼,说:“其实你应该早一些把这事告诉我。”
次日杜若蘅审查酒店的季度报表,康夫人打来电话,说想单独见面喝茶,不知她方不方便。
杜若蘅赴了约。康夫人妆容精致,看见她后和蔼一笑。她的面貌保养得很好,可以隐约窥见年轻时的美人风韵。康夫人说:“我想避开康宸跟你聊聊天。如有冒昧,还请见谅。”
杜若蘅双手给她斟茶:“您直说就好。”
康夫人微微一笑,徐徐道:“其实我在三年前就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女孩子的存在。那时候我生了一场病,国外的医疗技术还不如国内先进,就回国来休养。康宸去t城看我,在床前做孝子照顾我的时候老是出神。他以前没这样过,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了喜欢的心上人。”
“但他一直老不承认,后来承认了还拒不说出名字。他在感情方面其实有点紧张,或者直白一点说就是羞涩,不是十拿九稳的时候很少会跟人讲出来。我是直到去年才见到你的照片。”
杜若蘅笑了笑,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康夫人接着说:“坦白讲,我在知道是你的时候有些惊讶。康宸常年在国外,他以前不认识你。但是你与周晏持周总的婚礼我是参加过的,我作为宾客你也许不记得,但我记得你的样子,结婚的时候很漂亮。我不知道你们两个这么巧,你离婚后也带着女儿来到了s城,还是工作在同一家酒店。”
杜若蘅听完,垂着眼思索片刻,说:“您不希望康宸与我交往。”
“你有所误会,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康夫人慢条斯理道,“我隐约听人说过你离婚的传闻,但不知真假。不过不管怎样,既然康宸觉得离异与小孩都不是大问题,他肯接纳你,我作为长辈也就没什么可说的。我相信他的眼光。他说你聪慧温柔,口碑很好,最重要的是很识大体,况且周缇缇长得可爱性格也不错,我相信我们以后会是和睦的一家人。”
杜若蘅又是笑了笑。低头抿了口红茶。
康夫人看着她,最后说:“我知道有的离婚后的女人会有心理阴影,处理感情的时候偏向保守,这也无可厚非。但我作为一个过来人,其实还是希望你跟康宸之间能够尽量坦诚,不管是男女朋友还是夫妻,都需要相互扶持才能走得下去。尤其是在对方遇到一些困难的时候,顺手帮一把本是应该的事情,你说呢?”
隔了半晌,杜若蘅微笑:“您说得对。”
晚上杜若蘅在电话里同苏裘提起这回事。苏裘想了一会儿,说最近你哪来这么做糟心事,谈个恋爱等于给自己找麻烦找罪受呢。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还能怎么正经,这不明摆的事。”苏裘说,“于理康宸是你的现任男友,光明正大,他现在需要帮忙,你不帮就说不过去。再说只是作为股东投个票而已,又不是股份转让,大家都在投,多少乱七八糟数不清的人情都在里面,不差你这一点。”
“……”
“远珩那边的事其实才是真的跟你没关系。不管是周晏持在位还是康宸上台,又有什么关系。大家八仙过海各凭本事嘛,周晏持他就算最后当真输了也轮不到怪在你头上。再退一步说,假如你不帮,康宸是你男朋友哎,就算口口声声说不会芥蒂,但你换位思考一下,谁不会芥蒂?大家都是成熟理性的成年人,再说什么谈一场清清纯纯风花雪月的爱情那就太假了。成年人的感情都是很脆弱的,需要双方经营。”
杜若蘅说:“于情呢。”
“于情就是你单纯不想帮他么。你觉得你们两个的相处有问题,观念不一致,而且可能他还有利用你的嫌疑。”苏裘说,“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你不帮他,我说句作孽的,你俩迟早都得分。你帮他投票,以后你俩在一起了,也就减少了一个隐形炸弹。你俩要是没在一起,他待你这三年其实也不算太差,你给了他想要的,分的时候也好散。”
杜若蘅沉吟不语。苏裘鼻音里哼了声:“最近周晏持跟你碰面了吧。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杜若蘅说没有。
苏裘不信,说肯定有:“周晏持一定又对你摆出一副情圣态度了,否则你不能这样。要我说,周晏持那双眼你千万别对上,对上就死定了。说话也别听,一听就容易发昏。他做什么你都别可怜他,他哪有那么可怜,他真的改邪归正了吗?就算现在改邪归正了以后就真的不再犯了吗?这些谁能保证。说不定现在他全是故意的。”
“再况且,你其实早就已经不需要他了。这三年没有他你不是照样过得风平浪静。就算以后没有康宸,大不了你直接辞职,天天在家养个花啊种个草啊,也照样过得很滋润。”苏裘居高临下道,“这世上长得好看的男人要多少没有,比周晏持年轻的更是一茬接一茬,何必非要可怜那么个年老色衰的,尤其是他还有根早就不新鲜的老黄瓜。”
杜若蘅一口水噗地呛了半身。
五月份下旬,康宸与杜若蘅一同飞往t城。
股东大会要在月底的最后一天才召开,康宸提前一周过去,主要是进行最后的接洽与联络,偶尔必要的时候会偕同杜若蘅一起。大多数时候杜若蘅没有陪伴,她带着周缇缇去逛t城的商场,买完两件衣服,周缇缇突然说想去远珩那边找爸爸。
杜若蘅说路途太远。周缇缇认真说:“不远的。爸爸以前带我从这里去过远珩,只隔了两条街。”
杜若蘅无言。周缇缇转身就跑到路边拦计程车,杜若蘅一个错眼,她已经一溜烟钻进了车子里。
两人花了没几分钟到远珩,在车子里正好远远瞧见周晏持带着秘书亲自送客人下楼。他神情平淡,穿着件深色衬衫,袖管挽起来,整个人骨架匀称气度自如。杜若蘅想起那天苏裘形容周晏持的话语——年老色衰。
其实相距甚远。
等他送走客人,周缇缇先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站在花坛边上清脆喊:“爸爸!”
周晏持应声回头。看见周缇缇的刹那一个挑眉,神色顿时缓和下来。他唇角微微含笑,看她一路朝着他小跑过来,张开双臂,将周缇缇稳稳接在怀里。
他蹲下来,给她抚平被风拂乱的头发,一边说:“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从机场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不管你如何胆量大,也不可以一个人乘车,这很危险,再也不准这样做。”
周缇缇不耐烦他的唠叨,一只手捂住他嘴巴,另一只手往身后遥遥一指。周晏持把她的手捉下来,正要说话,看见付完车费正下车的杜若蘅,整个人定在原地。
周缇缇低声说:“爸爸,我好不容易把妈妈带来了。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周晏持卷起手,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周缇缇踩他的脚提醒他:“我要两个限量版芭比娃娃。”
周晏持说:“一个。”
“两个。你不准讨价还价!”
周晏持妥协:“好。”
他看着杜若蘅走过来,站起身又上下打量片刻,才说:“怎么想起要过来?”
杜若蘅淡淡说:“缇缇想你,我送她过来。既然已经平安,那我就离开了。”
她脚下还没动,已经被周缇缇抓着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她。那种眼神无法让大人不心软,与此同时周晏持也挽留她:“来都来了,喝点东西再走。”
三个人找了家附近的咖啡店。周晏持跟杜若蘅面对面,旁边还坐着个不停戳蛋糕的小不点。周晏持看杜若蘅的一举一动,轻声问:“今天才来的t城?”
周缇缇在一旁插话:“我们来了三天了。还有康宸叔叔一起。”
这话让周晏持收敛眼神沉默片刻。他说:“那么你康宸叔叔人呢?”
周缇缇回答:“早上就走了,据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人要见面。”
周晏持抬起头来,看向杜若蘅:“你这次来t城,是为了后天的股东大会?”
杜若蘅不想隐瞒:“是。”
周晏持的语气平铺直叙:“你打算投票支持他。”
杜若蘅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对。”
周晏持脸色变得微沉,揉着眉心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周缇缇打破沉默:“为什么要支持康宸叔叔?”
杜若蘅揉她的头发:“因为你康宸叔叔比较需要。”
周缇缇说:“那爸爸就不需要了吗?”
“你爸爸他无所不能,自己一个人做得来所有事。他不需要。”
“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周晏持仍然揉着眉心,疲惫开口,“但我如果一个人做得来所有事,康宸也不会现在都还是你的男朋友。”
杜若蘅看他一眼。周晏持语气平淡:“你投票给他,可以理解。他是你现在的男友,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不能说什么。但如果康宸从此以后想再接近你半步,他就是痴心做梦。我会让他最快地穷困潦倒远在天边,从此看不见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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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杜若蘅眉心蹙了蹙,有一瞬间她欲言又止,最后仍是一言不发。周缇缇在一旁举着黏嗒嗒的手开口:“爸爸,这个三明治我吃不完。”
周晏持给她擦手指,把剩下半块接过来,慢慢吃了下去。
夜色渐浓的时候周缇缇跟随父亲回了周宅,杜若蘅一人回到酒店。她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点蔬菜和肉类,打算做几道流程复杂的菜色以得心静。她从远珩回来的路上一直走神,手机还差点落在了计程车里。
结果在切东西的时候她不小心弄破了手指,指腹上顿时涌出许多血。杜若蘅找到创可贴裹上,再回到厨房时,发现里面被自己弄得杯盘狼藉。她深呼吸,一样样地整理,还没弄完听到有人敲门。
康宸站在外面,脸色透着微微疲惫,走进来的时候跟她笑了笑:“做什么呢?”
“在做椒盐羊排,还有点儿茄子……”杜若蘅看他揉着胃,“你饿了?这才刚开始做。”
康宸已经走到厨房,看到里面一堆半成品食材,桌板上还有没切完的瓜丝。他的眉毛几不可闻地皱了皱,杜若蘅看到,转口说:“这些东西弄完还要好一会儿。要么我们出去吃。”
康宸回过头:“好,出去吃。”
两人随便进了附近一家饭店,康宸点了几道菜,结果到最后谁都没有吃多少。康宸显然神思不属,杜若蘅问他今天是否不够顺利。
“是不算顺。”康宸撑着额角,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慢了一步。”
周晏持在t城经营十年,为人独断且性格傲慢,人脉网络却仍然比只有四五年的康宸要广泛深厚一些。两人目的一致手段相似,可以比较出上下的便只有出手速度与前瞻性。商场上是利益相争,康宸想到的周晏持未必想不到,可以做出的许诺却不尽相同。除了固定几个周晏持的坚定反对者,其余的人想要拉拢总要付出一番功夫。
杜若蘅的伤口切在右手中指上,用筷的时候因按压觉得疼痛。她微微皱眉,改为喝汤。见康宸一直是沉思的状态,她宽慰他几句,然后问有没有能帮上忙的事情。
康宸思索了一会儿,说:“大的事情没有,有件小事。明天要见一个人,对方有女伴,可能会有逛商场的时候,你知道的,我对这种事不熟。”
杜若蘅笑了笑:“我知道了。明天几点?”
杜若蘅大体知道康宸轻描淡写之下的意思。这种事两人不需多谈,一点即通。他最近为董事会的事忙碌,与人约谈的时候,对方是客人,康宸自身却无法以真正的主人身份自居。换句话说,而应当是尽可能地投对方所好才对。这样的人情请求是常事,杜若蘅离婚这三年来遇到不止一次。她确实不喜欢这样与人相处,但从另一方面,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让康宸一人面对。
她在第二天勾了很仔细的妆容,与康宸一起前往约定地点。见到对方的时候杜若蘅眼皮一跳。
谢晨鑫看见她也是一愣。他手里挽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跟康宸握手完,目光便转到了她的身上,别有深意地笑:“原来是杜小姐嘛,挺久不见。”
康宸在一旁说:“两位认识?”
“何止是认识。”谢晨鑫瞥向她,目光意味深长,“当初在景曼花园酒店,杜小姐还担任客房部经理的时候,我们两个可是因为一件被洗坏的西装结的缘哪。”
杜若蘅暗里咬了一记牙,露出一个适度的微笑:“谢总记忆力真好,还记得当年的事。我在这里向您赔罪好不好?今天若是有时间,我们陪着您再去买一件,您看呢?”
谢晨鑫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杜若蘅便知道今天不会好过。
康宸陪着谢晨鑫打球,杜若蘅知道康宸球技很好,此刻对着谢晨鑫显然有所放水。杜若蘅在一旁遮阳处陪着谢晨鑫的女伴聊天,后者说:“杜小姐这条裙子很好看。”
杜若蘅笑了笑,用仿似真心诚意的口吻说:“可惜我身材一般。不管什么裙子穿在吴小姐身上,应当都会比我更好看。”
对方果然面露得色。
杜若蘅有点回想起以前的自己。曾经她对这类的恭维很不习惯。既不屑于听别人说出来,也不屑于自己说出口。她不是不知道所谓人情,只是一直下意识排斥,而周晏持也给了她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
这几年她每次回首,都要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感慨。时至现在,她已经可以眼也不眨地就将漂亮的违心话说出来,即使内心已经问候了对方十万遍。
到了晚上四人一起吃饭。谢晨鑫对康宸一整天的暗示都恍若未闻,只说些无关的闲谈。晚上吃饭的时候康宸明显已经有些烦心,最后他索性直接说了出来:“关于这两天的远珩股东大会,谢总既然来了t城,应当不会袖手不管。”
谢晨鑫笑着说:“康董急什么呢,先吃饭吃饭。你看这对虾摆得多漂亮。”
杜若蘅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推门的时候听见里面谢晨鑫的声音:“康董看上杜小姐的什么了?是看上她的貌,还是看上她的钱呢?”
康宸冷淡回答:“若蘅温柔大方,更重要的是她处事明理懂得进退。其它都只是次要。”
谢晨鑫仍是笑:“康董说得这些太深奥了,我这种粗人听不懂。要是我说,女朋友嘛,只要漂亮就够了。我倒是觉得杜小姐挺好看,既然康董不知道珍惜,不如今天晚上你就把她让给我,我在股东大会上保证投你一票,你看怎么样?”
康宸轻描淡写说:“谢总又在开什么玩笑。”
谢晨鑫跟着大笑:“我这哪是在开玩笑,我可是认真在跟康董商量问题。要么这样,既然康董舍不得,今晚就让杜小姐陪我喝下五杯白酒,我就同意了你的提议。这总不亏吧?”
康宸沉吟良久,慢慢说:“若蘅酒量不好,是一杯就倒的人。谢总何必这样为难她。不如我来替酒,喝多少您指定,我全满上,您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