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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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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半月已过,虫虫随韩君素来到三阴堡七天有余。韩君素身中剧毒,因此韩福一路上处处小心,而且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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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一直与韩君素、鹓鹐坐在车篷内,半步也不曾出去,因此也不知过了什么地方,只隐隐听到自入湘以来,就有许多人护送,时时用三阴教密语交谈,叽哩呱啦的全是湖南口音,一句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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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不露面的人来了去了都隔着车篷向韩君素问安,韩君素只是表示答应,半个字也不多说,举止十分傲慢。有时虫虫淘气,学韩君素口气训斥外面的人,韩君素也不生气,但那些人却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虫虫这才知道三阴教教规森严,而且教众甚广,尤其在湖南,几乎到处都有眼线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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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当日见了虫虫便想掳了回来,实属因为虫虫美貌无双。但在一路之上车篷之内,虫虫好似拿他当作自己老友,嘻笑打闹、一派天真。行至后来,韩君素竟对虫虫暗生情愫动了真情,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想的却是要娶她为妻、终生厮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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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对此并未察觉,她虽伶俐但却纯真无邪,况且此来是要算计三阴教的,哪会想到感情事上。鹓鹐冷眼旁观,只是替自己公子担心,又是恼恨虫虫,但是韩君素待虫虫非常好,她当面也不敢太过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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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阴堡便在一处无名小山的山谷之中。山虽小,但地处奇特,天气也古怪。三阴堡的三面是山,唯一的入口处种植了一片颇大的树木,树林密密匝匝遮天蔽日,正是一处阵法。阵中机关,陷井,毒雾应有尽有,外人根本进不来,有误入的便死在里面,时至今日已是白骨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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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堡内却宛如一处富豪内宅,只是日照较少,略显阴森。韩君素怕虫虫误入树木阵,便把她安排在最靠南的一处小院内,每日里让虫虫为他疗毒,与虫虫说笑嬉闹,一时间忘了江湖纷争,活得逍遥自在。因虫虫怕黑,还特意挑了一个性情敦厚的丫头碧琼服侍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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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晚上,韩君素与众手下议事完毕,又来到虫虫屋内。见虫虫依窗而立满目怅然,不由纳闷,问道:“虫虫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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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长叹一声道:“我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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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柔声道:“那为何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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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只是叹气,“我想起一阙词,山谷道人的《水调歌头》,你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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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虽是武夫出身,但受的却是贵公子的教育,当下背道:“瑶草一何碧,春入五陵溪,溪上桃花无数,花上有黄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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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接口道:“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红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唉,我欲穿花寻路,穿花寻路,还寻什么路?三面是山,还红霓?连太阳也见不到。”言罢烦躁不安,挥手把砚台掷到墙上,墨汁洒了一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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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心里一动,知道虫虫为何不高兴,只哄道:“就为这个生的什么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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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生气道:“还有什么?你瞧这有什么好玩的,连一只鸟也见不到,当真“云深不知处”了,把人憋也憋死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便是说的湖南常德一带,可这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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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道:“好不好你以后便知道了。你若真是嫌闷,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外面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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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白了他一眼道:“你会么?你心里恨不得天天把我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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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道:“我是怕你跑了。”虫虫怒道:“跑了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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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突然心中怒火升起,想起这些日子,自己款款柔情,这丫头似不为所动,道:“我要的女人若得不到,便要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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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脸色一红,前些日子有些怀疑韩君素用心,又觉得不太可能,此时听他亲口承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不知说什么,就只得赌气道:“切,怕你么?那么咱们便一块死,我先走一步。”言罢做狠狠咬牙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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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大惊,连忙拦住。他自从知道虫虫使劲咬牙便会咬破毒囊毙命后便一直担心不已,连吃饭都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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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见虫虫与他赌气,吓得六神无主,忙道:“何苦又要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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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其实也就是比划一下,哪有勇气自杀,但却嘴硬道:“我自杀呀!免得闷也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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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忙道:“我都说了,等我身子好些,便带你出去玩一趟,就是玩个一年半载也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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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半晌不许,见韩君素如此容忍她,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问道:“听说你最近要出门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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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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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小嘴一撇道:“你当我是瞎子,聋子,白痴么?我那日听你那只宝贝秃鹌鹑问你说,二月初一到初十到的了么?又见她里里外外忙活,一付要远行的模样。哼,我不许你走,听到没有!倘若你走了,我立刻一把火烧了你的三阴堡,你不在,我不在。”言罢,眼中似有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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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见虫虫如此,心下高兴,以为是对他心生情义,舍不得他走,哪知道虫虫完全是害怕。因为这三阴堡上上下下,全对她没半分好脸色,似乎都欲杀她而后快。只有韩君素对她极其温柔迁就,大家不敢对她全是因为这位少主。倘若他离开,把她单独留在这儿,她小命随时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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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不仅是要保住手下的命,还是要打听三阴堡的事,此刻什么事也打听不到,再把小命丢在这儿,实在是可惜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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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柔声道:“我此去是有要事在身,等办完了事回来便陪你,一步也不离开,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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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怒道:“你干什么不带我去?倒带着你那宝贝鹌鹑,她就那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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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闻言微微一笑,更以为是虫虫吃醋,心怀大畅,轻轻地道:“她哪里有你好,连你的一根头发也比不上,只不过此一去出生入死危,十分危险,万万带你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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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想也不想地道:“能有什么危险?不过是去苦草山庄,为了圣女神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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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面色一变,忙抓住虫虫双臂问道:“这事你又是从何处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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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抓之下,没有控制力道上,虫虫手臂被他抓得痛彻肺腑,抽了两次手也抽不回来,不由怒道:“我怎么不知?你还拿一只破钉子打我面门来着,若不是我新收的权家三鹰好徒儿合力帮我震下,只怕我已死去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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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只说权家三鹰帮她震下,绝口不提那神秘的蒙面人,但这足以让韩君素心惊,始知那老头是虫虫扮的,心想当日若打死了她可怎么办?不由一阵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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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突又起疑虑,不知虫虫何故圣殿之事?是敌是友?是被人委派以美色乱己方寸?还是无意介入?后来又为何溜走?自己又为何与她在赣洲妓院相遇?为何先下毒后疗伤?一边串的问题瞬间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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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边思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虫虫何等聪明,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已知他心意,便道:“我可不是为圣女殿之事来三阴堡的,我只是为了好玩,为了我手下的性命。你也不想想我当日易了容,你又何曾露面?那我又怎认识你?若你不报姓名,我也不知你是谁。你肚子里打什么臭主意我知道,你那么想来想去不怀好意,干脆一剑杀了我,那多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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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本来疑心重重,听虫虫一说,宛若剥肉露骨,一下子明白过来。心想自己形迹秘密,绝无人知,那么虫虫便不是蓄谋,又见虫虫抚着方才被自己抓住之处,如玉皓腕上乌青一片,不由心里又是疼又是喜。喜的是虫虫非是敌,疼的是自己下手太重伤了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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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道:“我并未怪你,只是你扔的那块麦饼可惹了大祸。众人你争我夺,死了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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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想起当时,不由得觉得好笑在,“那是他们活该!见利忘义之徒多死几个无妨,我在聚会上说了那许多怪话,又对什么四宝不感兴趣,只好设计逃走。除此我又有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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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道:“你果真与四宝无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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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见他目光闪烁,不由又是怒道:“你若再说,我便一辈子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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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见状只好不问,本来虫虫想借机打听些圣女神殿的事,但显然三阴教极为重视此事,韩君素对之守口如瓶,自己若问,只能让他更加起疑,也只好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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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半天才说:“你带我去苦草山庄,我保证不捣乱。从湖南到湖北,只隔洞庭湖,也正好游览一番,从湖北到安徽也是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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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想起与虫虫把臂同游,心神激荡,但口中仍道:“等我回来咱们再去洞庭湖好么?到时候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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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见他一直不肯带自己同行,没好气的道:“你不同意,我也无话可说,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你当心我不定哪一天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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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微微一笑,心知虫虫再聪明也出不去。正想言语安慰,就见鹓鹐进来道:“公子,老爷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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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君素一愣,见鹓鹐向他连使眼色,便知事情重大,转头对虫虫道:“我先去一下,晚点再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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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赌气道:“死远一点,谁希罕你陪!”言罢,理也不理韩君素,走至黑虎红箭旁边,与它们嘻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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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鹓鹐看虫虫这么对待自己心肝宝贝一样的少主,恶狠狠瞪了虫虫一眼。哪知道韩君素却不以为意,只是摇头苦笑,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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