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的一声惊呼顿时吸引了两人目光,祁阳自然一眼就看见了还在案几上蹦跳的鸽子。她有些诧异,眉梢微扬:“这么冷的天,还有人与你传消息?”
倒不是说天冷就不传消息了,而是鸽子这种小东西,天气严寒飞起来也很遭罪,不小心就冻死在哪里了,连带着传递的消息也会遗失。因此一旦入冬,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消息传递轻易不会再动用信鸽,而是改换其他渠道。而唯一的特例,大概就是急信。
陆启沛点点头,也不瞒她:“北地来的,人送太慢。”
祁阳一听便知是荣国传来的消息,眼眸顿时一亮——近来皇帝刚刚病愈,连朝政都还有大半倚赖东宫,在梁国针对谢远的事肯定是顾不上了。她只希望之前动手的是太子,这样对付起谢远来,才不会因为皇帝之前的病耽误什么。
陆启沛一看她那眼神便知她在想些什么,略一犹豫,便将刚刚没来得及烧的纸条递了过去。
祁阳接过看完唏嘘不已,忍不住叹道:“这三公主真是个可怜人,嫁给谢远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赔了儿子还不算,如今更是把自己的命也赔了进去。”
陆启沛听了看着祁阳,觉得她或许有些物伤其类。毕竟前世追根究底,她同样算是被谢远算计害死的——明明是出身高贵的皇家公主,生来就该荣享一切,却偏偏所嫁非人被害了性命。前世的祁阳,今生的阿言娜,是何其的相似。只不知前世这荣国三公主又是何种下场?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触动,陆启沛刚要说些什么,就感觉怀里的团子微微挣扎。她低头一看,却见陆笙正双眼晶亮的望着鸽子,蠢蠢欲动想要伸手去摸。
小孩儿总是打破低沉气氛的利器,陆启沛见状也忍不住笑了,问道:“阿笙喜欢鸽子?”
陆笙闻言有些茫然,她不知道鸽子是什么,但仍是指着信鸽道:“鸟。”
陆启沛便与她解释道:“这种鸟叫鸽子。”解释完又问她:“阿笙想要摸摸吗?”
陆笙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漆黑的眼眸中写满了新奇与激动,她重重点头:“阿笙要摸!”
陆启沛伸手便将乖乖站着的信鸽抓了过来,一面让陆笙去摸鸽子光滑的小脑袋,一面又忍不住逗小孩儿:“阿笙真是花心,之前还喜欢兔子,现在又喜欢鸽子了。”
小团子不懂花心是什么,不过听陆启沛提起兔子,她收回手便又摸了摸兔头。
陆启沛又被她逗笑,一旁的祁阳见了也笑。眼前的场景让她放松下来,一时并不想再谈论之前沉重的话题,不过纸条她俩都看过了,祁阳顺手也就烧了。
纸条迟了片刻,最终还是被扔进了火盆,窜起的火苗瞬间将之吞噬。
也就在这一瞬间,祁阳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的低头往火盆里看去,见到的便只剩下纸条被火焰吞噬后留下的灰烬。黑灰之上,隐约的字迹星星点点,已看不出原来模样了。
陆启沛察觉到祁阳的异常,抱着陆笙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祁阳望着火盆沉默了一瞬,而后忽然从陆启沛怀中抱过了陆笙,与小孩儿道:“阿笙先去寻芷汀玩可好,我与你伯父有话要说。”
小团子果然还是乖巧的,闻言不吵不闹乖乖点头,被祁阳放下后便自己跑了。
房门一开一合,屋中只剩了两人,气氛却似乎在瞬间严肃起来。
陆启沛眨了眨眼睛,又瞥了眼连纸条灰烬都烧化了的火盆,大概已经猜到祁阳想问什么了。可开口却还是道:“殿下将阿笙支走,是有什么正事要与我说?”
祁阳与她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便问:“纸条上的消息怎么如此详细?之前谢远与荣帝离心,都是你我揣度而来,这回三公主被谢远戕害于府中,他本该将事藏得更为隐秘,探子如何知道?”
陆启沛不答抬眸,与祁阳对视。
祁阳心里本就有所揣测,陆启沛无声的回应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测:“此事是你谋划的。”
话出口无需回应,祁阳心里也明白了——荣帝中了离间计,如今正是针对谢远的大好时机。而谢远也从不会坐以待毙,若之前真是皇帝布局,他这一病必定优势尽毁。而谢远一旦处理好了荣国的麻烦,只怕扭头就要变本加厉的反扑!
这个时机谁都耽搁不起,陆启沛此时出手绝对算是果决,只是三公主间接因她惨死,让祁阳心里有些膈应——正如陆启沛所想,祁阳对阿言娜真有些物伤其类。
陆启沛看着她,却认真道:“我也会使手段害人性命,我也会不顾惜算计人心。我并非殿下心中那光风霁月的模样了,殿下可会嫌弃?”
第118章披着兔皮的狼崽
陆启沛问得认真,目光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祁阳。
祁阳闻言微微有些诧异,旋即又觉好笑:“你想的怎么这般多?人总是会变的,如今的我与你当初认识的我,不也不同吗,那你又可曾嫌弃我?”
陆启沛自然摇头,她觉得公主殿下怎样都是好的,哪里有什么地方可嫌弃?
祁阳见状便道:“这便是了。再则你我如今这般处境,你能有如此变化其实也是好事。”说完微顿,又道:“不过平日定要藏好些,不要让旁人知晓便好。”
陆启沛闻言眉目微微带笑,点点头郑重应了下来。
其实对于陆启沛算计人心时的无情,祁阳虽然一开始有些诧异,可等初时的意外退去过后,便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往实际点说,当年的陆启成将她逼到极致,陆启沛不一样不动声色的要了他小命吗?再往虚些的说,陆启沛身体里也有谢远一半血脉,有些东西大概也是一脉相承的。
只不过比起谢远的执念与狠厉,身为女子又被教导得淡泊的陆启沛,天然就少了几分野心。她不是狠不起来,也不是缺乏手段,她只是不愿主动去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