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门上缠着绷带,走路佝着背,跟站不直似的。
有人惊呼,“李裴,几天不见,你这是去哪里搞的一身?”
李裴立在讲台边,停了脚,迟疑着转了个方向,往靠窗的最后一排走。
赵一阳心都提起来了,嘀咕,“卧槽,难道这伤池哥揍的,这是要来报仇?”
半分钟,李裴停在闻箫的课桌边,表情有些屈辱,往深里看,又有些恐惧。他咽咽唾沫,标标准准地鞠了个躬。
全班鸦雀无声,都有些懵——这是在干嘛?
李裴胸口被踹了一脚的位置还在一阵阵痛,他吞吞吐吐的,“以后、以后我一定绕道走,请——”
“行了。”池野开口打断,大剌剌地架着腿坐椅子上,盯着李裴,“说完赶紧走,别吓着我同桌。”他勾唇一笑,“我同桌弱不禁风,只想好好学习。”
等人走了,班上同学都撤回了视线——原来是池野揍的,意料之中。
闻箫抽了池野手里转着的笔,“谁弱不禁风?”
“我。”池野很没节操地应下来,又道,“没带笔,我用用?租也行,我出五毛钱一节课。”
闻箫把笔扔过去,“钱太少,不稀罕。”
教室里门窗紧闭,人多,暖烘烘的。语文老师这节课讲文言文,不到十分钟,就倒下了一片。
池野听得没意思,借了赵一阳的switch打游戏,倒是一点不瞌睡。
打完一局,偏头,就见他同桌已经闭着眼睡着了,不知道是做噩梦了还是睡姿难受,一直蹙着眉没松开。
闻箫睡得不沉。
他迷糊间意识到自己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四面纯白,一股消毒水味道。
林医生在办公桌后面,拿着笔问他,“现在还经常梦见那些场景吗?”
他听见自己回答,“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梦见过他们了。”
他说了假话。
他经常都梦见他们,他的爸爸,妈妈,妹妹,梦境清晰,就像昨天一样。
他们依然活在他的梦里。
林医生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什么,又问,“现在见到水、冰块、船,听见警报铃声,会恐惧吗?”
“不会。”
林医生合上笔盖,“从你的回答来看,你的症状在逐渐消失,恢复虽然缓慢,但一定不要灰心。”
这一瞬间,他跟梦里的自己重合,点头说了声谢谢。
从办公室出来,明亮光洁的大理石瓷砖转瞬间化为沼泽,黑泥翻滚,下一秒,又变成冰,薄薄一层,下面有深蓝近墨色的海水在翻涌。
闻箫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在下一秒被腾起的海浪拖拽着,就在这时,慌乱间,他手抓住了一根浮木。
教室里,语文老师正讲到,“‘诸葛诞以寿春叛,魏帝出征,芝率荆州文武以为先驱’,这句话,翻译的要点有哪几个?同学们都记一下。”
池野低头看着课桌下,自己被闻箫死死攥紧的右手腕,心道,真不是我不做笔记,我能怎么办?我身不由己!
第十章
这身不由己,就不由己了小半节课。
闻箫睁开眼,意识没完全清醒,耳边是语文老师的声音,“‘民思其德,为立祠安阳亭西’,这位同学,你刚刚那一口,喝的是矿泉水,不是一千一瓶的红酒,所以,可以不要做出微醺欲醉的模样吗?”
“我们接着讲。‘每——’这两位同学,请问你们这是在进行和睦邻里、友好交流的活动吗?”
闻箫胸口一口气闷着难受,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池野的声音,“老师,您现在看见的,全都是幻象。”
语文老师细眉一挑,“你们的手握得这么紧,应该不会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