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窦婴的身影走出太子宫。
刘荣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顷刻间便换上一副严肃的样子,对一直侍奉在他身边的张常道“张常啊……你替寡人去帮一点事吧!”
由于把风的缘故,现在张常已是多少明白了些现在的局势。
俗话说的好,主荣臣优,主辱臣辱。
宫廷之中,一向都是黑白分明,阵营明确。倘刘荣失势,作为侍奉过他的奴才,张常自是明白,他自己会是怎么样一个下场。当下也是打起精神,卯足了劲要为君上做些事情。
这下听到刘荣吩咐,便立刻应道“但请殿下吩咐!”
刘荣微笑着点点头,将嘴凑到他耳边,大略的说了说。
“殿下,您这是何意?倘旁的事情,奴婢自是效死去做,但此事,却是委实难为奴婢了!”张常听完,连忙摇头道。
“不要紧,你去做就是了,寡人用你去做此事,自是有寡人的道理,总之,你按照寡人的要求,好好做就是!”刘荣此时信心爆满,得了窦婴的承诺之后,他认为,自己已争取到了主动,若再加上此事顺利,那么他便安全了。
张常皱了皱眉头,此事确实是他所不擅长的,但见君上态度坚决,他也不好反对,只得硬起头皮道“诺!”……
张常走后,刘荣便无聊的坐到自己的塌上发起呆来,在现代的时候,他就经常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发呆,这是他的习惯。
脑海中,无数的想法闪电般的你来我往,接着又被他逐一否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耳边传来了张常惊慌失措的声音:“殿下……殿下……”
“何事惊慌!”刘荣站起身来,对正仓皇的往他这边赶的张常道,张常现在的样子确是滑稽的很,由于太过匆忙的缘故,他宽大的深衣几乎扭成了一团,面色涨红,口着直喘着粗气。
见刘荣面色阴沉,张常这才发现了自己的狼狈,连忙匍匐在地,口中道:“死罪,死罪!”
刘荣见他滑稽的样子,不免忍不住笑了一声,坐到塌上道:“什么死罪不死罪的,寡人还不知道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常喘了一口气,趴在地上道:“回禀殿下,郅都大人回朝了!”
刘荣闻言,如遭雷击,刚刚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信心瞬间便跌落谷地。
“好厉害的手段啊!”刘荣的眼睛看向桂宫的方向,他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他不得不佩服那个现在躺在床上,看上去只剩下一口气的天子,他名义上的生父。
“平身吧!”刘荣挥了挥手,勉强镇定的道,作为后来人,他当然知道,日后的‘他’便是死于这个令张常惊慌失措的郅都之手。
至于张常惊慌,那也正常,要知道人家郅都在大汉国可是有一个相当当的外号:苍鹰!天子亦赞誉说他是‘战克之将,国之爪牙’。
郅都是河东人,法家年轻一代官员中的佼佼者,天子亲随出身,他自入朝为官以来,许多人都将他看成了‘晁错第二’。
他们两人有太多的相似点,同样的年轻,同样的不畏强权,同样的敢于说话,敢于杀人,自晁错死后,郅都便成了天子最信任和最得力的亲信心腹,通常是什么事情难办,就派郅都上,属于那种战略机动的官员。
在他的屠刀之下,不知道倒下了多少名门大族,豪强世家,他在长安时,人人闻郅都之名变色,生怕自己有点什么不检点的行为,被这个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人情世故的酷吏抓住。
一年前,郅都被调往济南郡担任太守,为此长安的贵族们甚至大摆宴席,弹冠相庆,大家都以为,郅都去了济南,该有的头疼了。
济南郡是一个好地方,当地资源丰富,土地肥沃,工商发达,可当得上人杰地灵这四个字了,但是,在过去几十年,济南一直就是大汉国官员们的梦噩之地,因为当地豪强林立,各种利益集团根深蒂固,郡守的工作通常很难展开。
众人以为,郅都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的和全天下的贵族名门为敌吧。
但很显然,他们都低估了郅都的铁血,亦忘记了,郅都做事,向来只遵循天子的命令和大汉律的条款,而不知道这世界有个叫贵族的集团。
于是,郅都一上任,便立刻以凌厉和铁血的手段,把那些他的前任头疼的豪强大族,抓了一批杀了个痛快,由此彻底震慑了其他为非作歹的人,一时间,济南大治,颇有点路不拾遗的味道。
消息传回长安,贵族们摇头叹息之余,便没有了其他办法,顶多只是把郅都的外号从‘恶犬’提升到‘苍鹰’。毕竟人家背后站的可是天子!
恶犬只能给主人看家门,而苍鹰却翱翔九天之上,随时可听主人号令,攻击任何目标。
而张常惊慌却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不傻。
“郅都大人回朝,出任的是那个官职啊!”刘荣镇定下来,问道。
“回禀殿下,似乎是中郎将……”张常小心的道。
“中郎将?”刘荣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苦笑,在他的记忆中,中郎将现在远没有后世东汉时期那般权大,不过是一个通往九卿道路上的跳板,基本上没有多大的权利。
表面上,中郎将是武职,有权利调动长安军队,但是,不要忘记了,长安所有的兵权都在中尉手里拿着,没有中尉或者更高层的命令,南北两军,敢动一下试试?
但是……现在任命郅都为中朗将,却显示了天子超凡的政治手段,要知道,现在担任中尉的不是别人,正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好人卫绾,而且郅都名声很大,谁都知道他是天子的亲信,以老好人卫绾的性格,肯定会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权利下放给郅都,以避免得罪了这个天子身边的红人。
这样一来,任命为郅都为中郎将,等若是任命他为中尉,把长安的兵权抓在了手里。
想通此节,刘荣不得不佩服起当今天子来,其手段之老辣,果然根本不是自己这个后世的偷渡客可以比拟的。
而且,调郅都回朝的命令,从长安八百里加急出发,也至少需要半个月,才可抵达济南,这样看来,早在很久以前,天子就在布局了,可笑的是,那个时候,薄皇后刚刚被废,无论刘荣的生母还是他的舅舅们,都还在弹冠相庆,根本不知道,屠刀已经悄悄举起……
注:说一下,本书资料来源,基本上遵循史记和汉书之记载,其他若有矛盾之处,请海涵。
之前栗姬骂汉景帝的话,来源于《汉武故事》并非正统史料,原文为“栗姬怒,不肯应,骂上老狗”或许有所偏颇,但这毕竟只是,非史学,不过史记中亦有记载说“栗姬怒,不肯应,言不逊”想来,栗姬当时的话,也不是很文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