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
刘荣如约来到聂府,他今天精神很好,身上穿了一件颜色较为鲜艳的便服,腰配宝剑,在王启年等人的前引下,来到聂家门前。
“好象有客人?”刘荣看了看聂府前停的一辆马车,不过,这似乎与他的目的并不矛盾,于是他也懒得去管马车的来历。径直走上台阶,给门房通报了来意。
“可不巧了,今日鄙家主人有客人相会,公子还请明日来吧!”那守门的人,看了看刘荣,温言道。
“什么客人,竟令贵府可放下手里的生意不做?”刘荣好奇的问了一句。
“洛阳来的师家公子!”那门房看了看刘荣的衣着,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好象有些鄙夷的味道。
也怪不得这门房有点儿瞧不起人,当今大汉最富之家,除了在蜀郡临邛斗了一辈子的卓氏与程郑氏之外,就数这洛阳师,临淄刀,宣曲任,最是有名了,这几个商业巨鳄,几乎垄断了大汉国两三成的贸易额,其家主的出行排场,便是一般诸侯,也赶不上。
“我道是谁?原来是吝啬的师氏,难怪就一辆马车跑来跑去!”刘荣脾气好,并不代表王启年的脾气好,要知道他们王家,乃是世代的天子内臣,这些在民间惊天动地的大贾之家,在他眼里,还不如朝堂上的一个几百石官员有分量,王启年听了那门房的话,又受了他的眼神,那里还忍的下去,当下就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这话不巧被门前照看马车的几个师家下人听了去,所谓主辱奴优,吃主人家的饭,他们当然得为主人维护面子了,他们立刻就跳了出来,裸着胳膊挤了过来,一个个鼻孔朝天,嚣张的不行,刘荣想,若非现在是戒严时期,蓟城严禁斗殴,他们怕是很可能冲上来,把王启年揍上一顿了。
“没说什么,我说的是事实!”王启年的眼睛,看都懒得看那些家伙,他昂着头,随手指了指说:“全大汉国的人,都知道,洛阳有个师家,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
“启年,少说两句!”刘荣笑着道:“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了!”
这样一来,那些大汉顿时就更加气的不行,往日里,他们师家的人,便是走到长安,只要不碰上那些羽林卫,便是横着走的角色,那里受过这种气。
但太子的仪仗就在蓟城,谁敢随便动手?当年邴家的先例,还没过去多久呢!
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既然不能动手,那他们就选择了堵,七八个壮汉,把刘荣一行堵在了门前,那门房也是个势力眼,他只道刘荣是个普通的有钱人家子弟,因此,也装做什么没看见。
“你们做什么?”刘荣看了看他们的架势,他拉了拉自己的胳膊,露出这几年锻炼出来的肌肉:“想打架吗?”
王启年见了,立刻拦在刘荣的前面,道:“少君,这些事情,便交给我等处理好了!”
笑话,若是他这个做臣子,让太子去肉搏,那回到长安,他官也别做了,赶紧找根绳子上吊吧。
他的眼睛,看了看前方,太子出行,是不可能不布置一点保护人手的,他将手指放到嘴中,就要吹出动手的口哨,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叫出来。
“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洪亮的中年男声,在刘荣的身后响起,却见一个身子强壮的中年男人,走到门前,缚着双手,扫了扫那几个堵着刘荣一行的家伙:“还不快让开!”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咬了咬嘴唇,朝那男子一鞠躬,随即恨恨不平的走到马车身边。
“不好意思,让几位见笑了!”那男子回过头,对刘荣等人道歉道。这男子身子很强壮,胳膊非常粗大,他的脸上长满了胡子,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声音很大,一看便知是那种常年居住在边地的人。
“您就是窦公子吧!”这男子朝刘荣问道。
刘荣点点头,问道:“您是?”
“某家聂壹!”这男子呵呵一笑说:“昨日某家有事出去了一趟,回家才知有贵客来访,未能远迎之处,还请窦公子多多海涵!”
“聂先生客气了!”刘荣笑着道,他朝聂壹拱拱手道:“既然今日先生家有贵客在,我们这些小家小户的人,还是先行一步吧!”
聂壹听了,微微一楞,随即回头狠狠的瞪了那门房一眼,陪着笑脸道:“些须个奴才不懂事,公子别往心里去!”
“你这杀才,还不快些出来,给窦公子赔罪!”聂壹板着脸说。
“先生言重了!”刘荣笑着说,他看了看那已经面如死灰的门房,他清楚,这个时代,下人一旦犯错,就会受到主人家的严厉责罚,甚至法律还规定,主人若是打死下人,根本不需要偿命,几个小钱的罚款,就可以躲避刑罚的追究。
而像聂家这样的大门大户,家规定然更加严格,可以肯定,这个门房将来的日子,不会太舒坦……
聂壹把刘荣请进内院之中。
“窦公子,真要买那么多挽马?”聂壹边走边问,他是一个出色的商人,当然知道几百匹挽马,能干什么事情。
“恩,我家两位叔叔的封地,都需要一批挽马来耕作!”刘荣点点头道,这个,他自然是考虑的非常周旋的,他的老师窦婴的封地魏其和窦彭祖的封地南皮加起来的话,确实可以消化掉几百匹挽马:“只是不知先生,是否吃的下这么大的单子?”
“呵呵!”聂壹笑了笑道:“不瞒公子,这挽马某家是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他的眼睛看了看刘荣,停下脚步来,道:“不过,某家奉劝公子,假如只是耕作的话,还是买牛划算些,毕竟挽马虽好,但力气不如耕牛,价格更是倍于耕牛!”
“耕牛,自是也要的!”刘荣说:“不过,挽马也主要的”
对于普通的农民来说,在耕牛和挽马之间是很容易选择的,毕竟,耕牛能吃苦耐劳,而且易养,而挽马就娇贵一些了。
可惜,对刘荣来说,挽马绝对是好于耕牛的。不为什么,就因为挽马实际上也是国家战争潜力的一种,属于到目前为止,最出色的运输牲畜。
而事实上,战争,比拼的就是后勤,因此,购买大量挽马,实际上等于在储备战争潜力。
而且,刘荣还有另外的考虑,假如他大量长期购买耕牛,势必会令耕牛的价格上涨,这样的话,不利于民生的发展。
所以,他宁肯亏一些,也要买挽马。
“不瞒公子,某家有渠道,可以从塞外的夷狄手中大量购买牲畜!”聂壹笑着说:“所以,不管公子要多少,某家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先生就不怕,在下去告官?然后安先生一个里通匈奴之罪?”刘荣笑着问道,他的眼睛,仔细的观察着聂壹的神色。
却见聂壹豪爽的一笑:“呵呵,某家行的正,坐的直,此事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便是郅都大人,也是知道的!”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干的就是这种别人不可能有条件干的买卖,而且,还有大汉的高层支持,甚至可能得到了天子的默许。
所以,他是一点也不怕的。
至于他的话,说的如此坦白,也多半是因为刘荣的窦氏身份,作为一个出色的商人,聂壹清楚,什么事情应该坦白。
说话间,两人便走到了那日与聂家美人会谈的客厅前。
“阿父!”聂壹刚推开门,聂凤便立刻跑了过来。
“窦公子,你也来了!”聂凤一双大眼睛,很快就看到了刘荣,她在她父亲面前,似乎有些羞涩,连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小女不懂事,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公子海涵!”聂壹笑着把聂凤拉到自己身边说。
“令爱天真大方,聂先生太过客气了!”刘荣笑着说。
“看,阿父,窦公子都这么说了!”聂凤听到刘荣赞赏她,便高兴的拍起了小手。
“窦公子好!”聂凤的姐姐,美人儿亦也站起身来,朝刘荣浅浅一礼。
“小姐好!”刘荣连忙回礼,眼睛瞟了一眼那美人儿挺拔的胸脯,只觉得这美人更加动人了。
一个年轻的俊俏公子,走了过来,朝刘荣一礼,非常有礼貌的道:“洛阳师缪见过这位窦公子!”
这师缪说实话,长的很不错,很有小白脸的潜力,就是态度似乎非常高傲,眼睛根本看都没看刘荣,不过,礼数却做得非常周到,令人找不出半点遗漏。
“在下长安窦文!”刘荣自然是懒得跟他计较这么多,身为太子,这点度量,他还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