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詹璐璐又惊又喜,期待地望向金一年:“那,那专家估价呢?”
“还要估价?”金一年手一松,那鉴定证书差点掉了,他赶紧接住。
专家席上,大家看了一晚上热闹,这种时刻,交给了学术派张纷老师。
张纷老师不负众望,立刻开口严肃斥责道:“艺术品是无价之宝,有人愿意出钱,东西就值那个价。”
詹璐璐被骂的委屈,红着脸说:“帮朋友来的,现在东西没了,总得,总得……反正瓷片也是能卖的,您……大概,大概给个价就行。”
以为地摊还价呢,张纷老师忍不住笑道:“如果只花了二十块钱,还是算捡了个大漏,拍卖行的刘老师在,你要不要送去拍卖行问问?”
刘赏忙笑着摆手。
众人全都哄笑起来,气氛一时变得轻松。
明珠却摇摇欲坠,扶着旁边的台面,周遭的一切,大家的热闹声,头顶的光束,都令自己越来越远,灵魂仿佛都要飘出来,她恨恨咬着自己下唇,却发现,那种感觉还是挥之不去……是要晕了吗?
却还是晕不去。
“好,今天节目到此为止,感谢大家的参与。”金一年的话音刚落,明珠就一下冲向了专家席。
“为什么我的碗是假的?那明明是我家在世佳拍卖拍回来的。”明珠大声的质问起来,看着六位专家,不知道可以找谁讲理。
几个人有些意外,大家都看向刘赏,他是拍卖行的,理所应当,大家觉得他回答这种质问比较应该,太不够意思了,刘赏被迫勇敢地出头解释:“甄小姐,这个东西是新货,非常明显,如果你要证据,可以拿着瓷片去任何带仪器的公司检验。”
“我不要!”明珠捂着脸哭起来,“明明是拍卖公司拍过的,为什么还会有假,你们告诉我,告诉我?”她想不通,执着的只想要个明白。
刘赏摇摇头,这让他们怎么说。
节目才刚结束,话筒还没关,观众也很多都没走,本来要走的人,此时也故意磨蹭起来。大家都看着台上那个痛哭流涕的女孩子。她说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
原来不是家传的,还是拍卖公司拍来的!
宝珠和又宸都站了起来,又宸看向宝珠说:“糟了,原来她拿了爸爸的碗。”
“先去把她扶起来。”宝珠示意,“其余事情回头再说吧。”又宸忙点头去了。
詹璐璐兴奋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宝珠:“大喘气,都紧张死我了。”她紧紧搂着宝珠,“你怎么那么坏,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
宝珠拿着大衣,拉起她就向外走,边低声说:“赢有什么难,赢就要赢一口气的长度,对方才能怄死!”
詹璐璐又兴奋地搂上她,“宝珠我太喜欢你了。可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么快?”
宝珠向后看了一眼说:“赢了就行,她现在在气头上,我们应该避避风头,费事崩溃的情绪发泄给我们。”
“对哦。那你钱不要了?”詹璐璐还惦记着那十九万。
宝珠摇头,“她硬要赌,我原本以为是个小赌,现在弄成这样,刚你也听见了,那被砸的碗,是家里在拍卖行拍的。现在还要什么钱?不走难道等着她把火气发给我们?”拉着詹璐璐走的越发快,远远的,正前方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正望着她,那眼神,架势好像特意等在这里。
武超文。
她脚步慢下来,拉着詹璐璐迎面走过去,这个男人整场呼风唤雨,神也是他,鬼也是他,宝珠不等他开口,没好气地说:“还真是,人如其名。”脚步没停,擦肩而过。
武超文哑然愣在那里,他是文化人……偏偏叫了个武超文。
片刻,他怨念了:哎哎哎……名字是爸妈给的,小姐你不能这样?!
第31章 夏听音
场内,明珠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现在怎么办?丢了那么多钱,还砸了爸爸的碗,她更不敢想,再过几天,今晚这场比赛,就会在电视上播出。
这两天的羞辱,委屈,全成了无处发泄的愤怒。
“姐……”旁边传来又宸关心的声音。
她猛然想起来,始作俑者,都是甄宝珠!抬起头,眼中冒火,在场上飞快一圈望去,却只能看到各种陌生观众的脸孔,此时都望着自己,迷惑,嘲讽,她心中凛然一惊,这半场的观众,原来都在看自己的热闹,她连忙在脸上狠狠擦了几把,推开又宸站了起来。
专家们眼明心亮,知道远离危险,早已都走了,她提起裙子就向外冲去。
“姐——”又宸追着喊了声,又想起来还要拿两人的大衣。
刘芳芳一行,远远坐在观众席上,满脸兴味地看着明珠跑出去,个个脸上带笑,“真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是这个结局,实在是大快人心!她一定还要和她姐再闹一场,走,我们跟着看热闹去!”刘芳芳站起来。
因为她而令大家人人发了笔小财,现在大家都听她的。大家很快涌出演播厅。
“所以今天来对了。”她从口袋拿出一张卡,两指夹着晃了晃,“我有先见之明吧,彩头都准备好了。”
“刘芳芳,甄明珠现在一定很后悔。”旁边的女孩子说。
“后悔有什么用,自作自受!”刘芳芳说,“走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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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城比较偏远,宝珠和詹璐璐都没有车,两人正在外面等出租,明珠飞快跑出来,一出大铁门,四处张望片刻,就锁定了她们,毫不犹豫冲了过来,“甄宝珠你给我站住!”她大喊着。
宝珠转过身来,眉头皱了起来。
天寒地冻,甄明珠疯了,竟然连大衣都没有穿,依旧是身上那条酒红色的轻纱长裙,她冻得瑟瑟发抖,跑过来的样子如同一个凄怨的女鬼,詹璐璐立刻吓得向后退了一步,紧紧的拉住宝珠。
低声抱怨道:“有危险意识还不够,没车真是害死人。”
宝珠侧头看了她一眼,“怕什么,她只找我,放心!”
詹璐璐毫不留情地说:“我是替你担心而已。”
宝珠没机会再说话,明珠已经跌跌撞撞踩着高跟鞋冲了过来,狠狠地瞪着宝珠:“你现在满意了?”
宝珠一阵无力,这人办事总是没有重点,这时候缠着自己有什么用,她平静地提醒,“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想办法去和导演说,看能不能把最后那一段剪掉,不要在电视上播出。”
明珠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宝珠看她可怜,又说道:“斗口是怎么开始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想赢无可厚非,但我也没有一定要输的义务,大家各凭本事。现在出了事,你应该先想着去补救,哪怕是求人,哪怕是托关系,也要想办法不要让播出。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能求谁呀?”斜刺里加过来一把女声。
刘芳芳一行已经出来了,她笑眯眯地看了看明珠,也看看宝珠,走到宝珠面前说:“姐姐,谢谢你让我们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场戏。”伸手递过一个红色小信封,塞到宝珠手里,“这是我们大家心甘情愿,给姐姐添彩的。”
宝珠摸了摸,里面是张卡。
这是一张现在有九万五千元的现金卡,下午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想着如果宝珠赢了就给她。没有这姐妹俩的意气之争,她们每个人怎么可以袋袋平安将近20万,一个人拿五千块钱出来,并不算什么,何况这样,还可以令她们姐妹之间隔阂更深。
但看完比赛后,刘芳芳已经决定,她回家后愿意多转五千,凑个整数。
“姐姐还不知道吧,明珠大概是没有钱给你了。今天这手可真漂亮,以前是我们走眼了,以后大家有机会可以一起玩儿。”刘芳芳意有所指看向明珠:“这一手反转,实在太过漂亮,怎么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这个结果呢。”
明珠气得几欲晕死过去,恨不能扑上去把刘芳芳咬几口,可她不能,甚至不敢说她一句,只怕她在宝珠面前再使坏,讲出自己被敲诈的丢人事情。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么好意思要宝珠知道。
又宸从人堆里挤进来,“都不回家,围着我姐干什么?”他把大衣给明珠披上,衣服刚搭上肩头,明珠猛然一转身,又往里面跑去,大衣掉在了地上……风在耳边呼呼的刮着,明珠跑的飞快,宝珠固然可恨,可她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去求一求导演,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能在电视上播。
看着明珠跑远,没戏可以看了,刘芳芳伸手揽住旁边一个男孩,“卡的密码我写在了后头。我们现在要去玩,姐姐要一起来吗?”
宝珠摇头,旁边已经有人开车过来,刘芳芳摆摆手说,:“那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转眼那些人走了个精光。闹哄哄的大门口,变得只剩下三个人。
对面的男孩清俊高挑,眉宇间那挥不去的忧郁之色更浓,宝珠走前一步,把那张卡塞给他,“你去陪陪明珠,把这卡带给她,里面不知多少钱?这些人大概是拿了她的钱。我和露露一起走,你不用担心,到家我给你打电话。”
又宸没有接,只是望着她,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心思通透,通透的令人害怕,他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话,抬手帮她们拦下一辆车。
“到家别忘了打给我。”他低声叮嘱。
宝珠扶上他的手臂,“她会拿家里的碗出来,我也不知道。记得告诉她,那钱我也不要了。劝她以后懂事点。”
又宸点头,从她手里抽出那个小信封,塞进她的大衣上口袋里,轻声说:“今天赢的很漂亮,可惜我不能陪你庆祝了。”
宝珠叹了口气,转身上车,从车内飘出她轻软的语调:“你放心,以后我会让着她的。”
车门关上……出租车缓缓起步,冲进夜色。
没人知道,这件事已经完全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奔去,纵然是宝珠,也已经回天乏力。如同滚滚的车轮。
车开出好一段,都快到家了,詹露露才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宝珠,既然一开始你就知道那个笔筒是假的,可是你怎么这么冒险?你当时买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万一别人要是买到了值钱的真东西怎么办?”
宝珠看着车外淡淡说:“这件事当时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大家凭真本事。别人赢了无可厚菲,我愿赌服输。”
“……第二,明珠想要我的项链,她就会想办法让这些人不要赢。”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只有第二种才是唯一的可能。没有人比她这更清楚,明珠有多想要这条项链。其实只是一万块钱,而她的对手,也一直只是那一个人。
把人心算计的如此清楚,露露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半响,她靠向宝珠肩头说:“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和你做敌人。”
宝珠说:“我无意让她难堪,毕竟是一家人。要来电视台这些事,我也没有料到。只希望现在导演能够答应明珠,把最后那段剪去。”
可那又怎么可能!
明珠无头苍蝇般在里面问了好多人,专家都走了,主持人金一年也走了,导演,总策划……根本找不到人影。
一个小时后,演播大厅又要开始录制另一场相亲节目,明珠,彻底绝望了!
******
“姐,没办法了,回去和妈妈说真话吧。”又宸低声过来劝道。
明珠摇摇欲坠,转身搂着他崩溃地大哭起来,“又宸我好怕,我好怕,临正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不会的,姐你想太多了,只是一个碗,又没多贵,回去好好和妈妈说一说,我也帮你说。”又宸柔声安抚她:“刚才宝珠也说了,你输的钱她不要了,那些彩头也都给你。你还有家里人。”
明珠猛摇头,“不是不是只有这一个碗。”眼泪像决堤了一般,她疯狂摇着头,“我还押了家里的房产证出去。”
“房产证,这又是怎么回事?”又宸猛然一惊,“蹭”的一下,汗毛都立了起来。
明珠实在是一个人撑不下去了,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和又宸说了。
又宸听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半响,他才回神,“所以说,就这么短短几天,你被人骗去了几百万,还把家里的房产证,押去了典当行,又把爸爸的碗从家里偷出来,现在还被砸碎了?”
明珠紧紧捂着嘴,哭着点头。
“然后,现在,最糟糕的是……”又宸还是愣愣的无法回神,他看向明珠,眼睛直直地说,“姐,现在最糟糕的是,如果你不和父亲说,他是会在电视上看到的,这事你瞒不住。”
明珠站都站不住,晃着他喊道:“不是爸爸,是临正,被临正看到了我还有什么脸?”
又宸闭上眼,听说过败家的,以为离自己很遥远,原来一个平时都挺聪明的女孩子,为了在男朋友面前的一点点面子,可以把自己陷入这种境地,“姐,你俩齐大非偶,你太在意他,追的太辛苦了,和他分手吧。”
明珠一把推开他,“放屁!这次只是意外,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一定好好的,一定能结婚。”她指着又宸:“你要还是我弟,以后别说这样的话。”
“姐——我们是一家人,我当然想你好,可我不想你当局者迷,自己骗自己。”又宸伸手来扶她。
明珠又一把推开他,“这种时候你还说这个,你是不是想看我死?”她说着又大哭起来,整个人浑身脱力,身子晃了晃,扶着墙蹲在了地上。
又宸心中又气又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这是他的姐姐,看她一个女孩,明明已经没力气了,却还不愿坐在地上,倔强的傻气,他终是不忍心,蹲下来说:“别哭了,我帮你!在电视播出的那天晚上,我把临正约出去,争取不让他看到电视。可是,他不是容易上当的人。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