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刚才幻听了。
宝珠因为经常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所以对这种表情很有亲切感,反而柔声开解她:“我觉得你人挺懂事,才和你说心里话,女人要算账也是找男人,你说是不是?”
陶念晴磕巴起来,“你刚说……想离婚?”
“废话。”宝珠擦了擦嘴,指着自己,“我长得也不差,离开他,说不定能找个更好的,何况我才23,等过两年,再有了钱,重新嫁人,重新开始多好。你也知道我和承悉中间事情太多,他觉得没什么,可我总觉得回不去从前了。”
陶念晴张着嘴,都能塞下粒葡萄,这女人回头是岸,回的也太令人惊悚了,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贾承悉家,怎么说也是上亿的资产,她怎么说的好像甩掉一个夜市摆地摊的。
还是……忽然灵感一闪,陶念晴明白了,这女孩高中毕业,没怎么工作过就嫁给了贾承悉,一直还活在少女时代,不了解外面的行情,以为身家上亿的男人满街跳。
这样的人太多,说白了,还是一个只知道做白日梦的傻瓜。
一念至此,她的心思不由就活络了起来,她要离婚,自己不就有机会了?
但是两年,谁知道两年后什么情况,自己到时候都29了。
还没想完,就听对面的“傻瓜”又说:“其实既然遇上了,我就多说几句,你这工作……大概也干不久了,如果自己有打算,还是早作安排的好。承悉说,不会让我再受委屈了。”
陶念晴身上瞬间冒起鸡皮疙瘩,浑身发冷,如同一下挪到了室外用餐。
她望着面前的牛排,右手失了力气,是啊,那个男人,一但要讨好老婆,自己恐怕是他第一个要放弃的对象。
“因为怎么说,你们俩也是间接害我出车祸的人。”对面的人提醒她原因。
陶念晴觉得自己要窒息般的上不来气,她扔下叉子,一下站了起来,却对上宝珠完全不解的目光,“我是好意。”她温柔地说。
陶念晴一时火里,一时水里,想甩脸子走,又有些不舍,仿佛走了,甩开的就是自己过去一年半步步为营的时光,和一份体面无比的工作。
她长出一口气,坐下赌气般的说:“你要真想离婚,我给你钱,现在就离!”
贾承悉估计是不会离婚的,但如果甄宝珠愿意,那形势就不同了……只要她滚蛋,自己有一千一万个办法,可以和贾承悉结婚。
也许因为太过生气,脑子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那句话一出口,自己的前路都忽然明朗了。
本来是气话,现在却发现,这真是条路子。
看向对面的人,更意外的是,宝珠竟然没生气。
她正望着自己笑。
“你倒真的很爱他。”她说。
陶念晴的脸一红,刚才发白,现在发红,还挺好看,她自己不知道,拿出面试时的自信加智慧,她极快地平复下自己的心潮澎湃,冷静地说:“我是很爱他,为了他什么都愿意,那你既然想着离开他,不如我们用个不伤和气的办法更好。”
宝珠真切地笑起来,放下叉子,认真地摆出思考的样子。
陶念晴不由又紧张起来,今天一波三折,情绪起伏太大,只是望着宝珠,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静静望着一个方向发呆。黑色的头发,白色的毛衣,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饰品,令人只能目光流连在她的五官,除了那里,都没什么好看的。
她也渐渐跟着,发起呆来。
不由想到,她看过的,贾承悉书桌里,有张甄宝珠上学时候的照片,双马尾,坐在那里吃冰淇淋,粉色的冰激凌粘在嘴角,她对着镜头的表情是呆滞的,那一张相片,是贾承悉趁她不注意时候拍的。
她曾经隐隐嫉妒,说这么普通的照片为什么放在这里,为了工作时候怀念吗?
却记得贾承悉笑得极意味深长,他说:“宝珠就算有一万个不好,但她有一个优点,这女孩,是我这辈子遇上最单纯的。”
男人,都喜欢单纯,干净的女人。
所以他娶了她。
这件事,陶念晴一直紧紧的牢记着,所以这一年多,不管自己猜测出贾承悉在外面有多少露水情缘,但自己,始终告诫自己,自己不能成为那些女人中的一个,自己,是要被明媒正娶的贾太太。那些女人怎么和自己比?
那位真正的“贾太太”却好像已经想好了,她转头过来,黑色的头发被撩去身后,她说:“那也可以,可是……你能给我多少钱?”
她的语气纯真,神色单纯,只是纯粹的询问。
像孩童求知般的请教。
陶念晴脑子却一阵泛白,“那你要多少?”
对面的人为难起来,“……我不知道。”她低头继续开始沉思,“其实我还没真的想过离婚,所以……”
那可不行,打铁要趁热,最好自己今天给钱,她能去找律师起诉最好,人的主意是会变的,做生意都知道,如果客人来了,能让今天买下一定别指望她当回头客,这种热情在店里和出了门是不可能保持同一水平线的。
陶念晴连忙说:“一百万,你要同意,给你一百万。”
却见宝珠摇摇头,“算了……你其实挣钱也不容易,还是等上两年,等我离婚了,你一样可以嫁给他。”
嫌少?一想也是,贾承悉多有钱呀,给自己花钱的时候就没手软过。
陶念晴连忙又说:“三百万。”这是自己几乎所有的积蓄,其中还有父母给她准备在安城买房定居的钱,不过,能嫁给贾承悉,还怕没房子住。
宝珠望着她,有些怜悯,“还是不要了。”她垂下眼,“挺没意思的,我还是等离婚的时候法庭判吧。”
“你又没孩子,现在有婚姻法,你以为法庭能判给你多少?”陶念晴急了。
宝珠摇摇头,“我和承悉好好过,也许……两年后谁知道呢,也许那时候我们又好了。”
那这不是在逗自己玩吗?陶念晴大怒,气的眉头一跳一跳的,心跳也快了,“三百五十万。”这次她是真没钱了,再要,得和家里张口了。
她的心里忐忑着,毕竟这么多钱,根本不去想值不值得的问题,那是自己爱的人,只要挪开这个绊脚石,一切一定会好的……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赌局。一定要骗着甄宝珠今天答应自己,既然她已经有所动摇,千载难逢的时机,一定不能错过。
一时间,她准备了一肚子可以哄骗宝珠的“甜言蜜语”。
“你既然有了打算,又何必浪费时间。”
“两年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到时候万一有了孩子,你又已经不爱他……那不是害了下一代吗?”
也不敢多说,怕对方反感。
过了仿佛一万年那么久,才见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决定,那人站起来说:“那走吧,现在就去找律师楼,我也烦了。既然你爱他,我成全你!”
这就,答应了?!
陶念晴再次,傻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才好像忽然看到了曾经耳闻的甄宝珠,那个决绝刚烈的奇女子!~******
两个小时后
陶念晴带着宝珠来到律师楼,做了相关咨询,找好了委托律师,只等春节七天长假过后,正式起诉离婚。
宝珠手里拿着存折,犹犹豫豫地签下了大名。
陶念晴,大喜过望。
俩人走出律师楼,宝珠还有些“无法回神”,她看着陶念晴说:“我今天,本来是出来买东西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我怎么有种受骗的感觉?”
陶念晴连忙说:“君子无悔,你可不能反悔,钱你都收了。”
宝珠摸着那存折,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
第91章
plaza
房间的灯都亮着,给室内镀着一层亮黄色的光,正对大床的书桌上,宝珠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卸去脸上的粉底。
旁边的电话里,开着扩音器传来乾启的声音,“……就这样?你一个人去的,也没找谁陪着你?”
她低头看了一眼电话,“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人陪?”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她恼羞成怒,你说说你,拿个瓷器去碰的什么瓦缸?”乾启的声音满是担心。
宝珠狠狠一扔手里的化妆棉,“你有意见?!”还敢教训她,这人忽然反了天了。
电话那端的乾启感觉不对,连忙说:“……那当然没有,就是你不知道,唉,算了,人安全回来就行了。”
宝珠左手抬起来,狠狠在手机面上点了两下,“我和你说这事是为了听这话吗?”
对面的乾启停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干的好,干的漂亮!是不是要听这个。”宝珠拉椅子坐下,伸手又用右手指甲一下下点着手机,脸上带着笑,也不说话。
乾启带笑的声音又传过来,“有点可惜,这次我竟然看不到。”
宝珠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说:“这件事我告诉你,是因为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她竟然以为是她骗了我。”
对面的乾启空了一会,又大笑起来,“这样说起来,是挺有趣。那你出门还化妆了吧,左脸的伤怎么样?”
宝珠对着镜子看了看那条细小的红痕,浑不在意地说:“没事。”低头,手指又挨上电话屏幕,她看着上面跳动的时间,手指挪到名字的位置,犹豫着问道,“……我以前的手机,真的找不到了吗?”
“你那里面加起来不到十个人的电话,还有什么好找的?”
她的神色有些郁闷,小小声地说:“那有我觉得重要的东……”门铃响起,她连忙说:“是我叫的客房服务,那我不和你说了,你也早点吃饭休息。”
电话挂了,乾启拿着电话,看了看通话时间,叹了口气,明明可以多说一会的,可她这人,算了,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赵平就来了。
手里抱着一个蓝色的锦缎四方盒子,一落座,他就把那盒子向乾启方向一推,“你看看。”
乾启看了他一眼,说:“宝珠的碟子吧,过年你没带回来,迟了这么久交货。”盒子一开,他的目光就滞住了,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这也……”他看向赵平。
“漂亮吧?”赵平一脸喜色,“你再看看后面。”
乾启拿出小碟,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翻过来一看,大惊道:“你怎么给加了款?”
“哪里是我加的,我找人加的,咱景德镇最有名的师傅,画这一个官窑款,轮字算,一个字二百块钱呢,我要有这手艺,那还得了。”赵平说。
乾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怎么自作主张,宝珠根本没说过,你这不是坏东西吗?”
“我坏了东西?”赵平眼睛都大了,“这东西现在就算送到国际大拍都够格,你看看那品相,怎么说我坏了东西?”
乾启仔细地打量着,竟然和上次见到的那些好东西一样,一点贼光没有,包浆自然。他爱不释手轻轻碰了碰上面轻盈的蝴蝶,粉彩的花卉,橘黄,淡黄,鹅黄,水绿,墨绿,淡墨,淡粉,粉红,洋红,胭脂红,浅蓝,丁香,深紫,秋海棠色都生动耀目了起来,如同有了生命力。
这次,和他任何一次收东西的感觉都不同,这捧着的,是宝珠的心血,他看着上面的一朵花,都能想到那天她是如何的凝神屏气。
赵平说:“前两年国际大拍上有个差不多的,拍了九百多万,你这个,要送上去也差不多,关键这画工,我那边窑厂的老板一个劲追着我要人呢。”
乾启嗤笑了一下,把碟子小心地放回去,“这东西不会流出去的,让他不用想了,这么费神的事情,宝珠也不会再做了。”
赵平的笑容一僵,“我还以为……还以为。”
“不用以为。”乾启打断他,盒子盖起来,“就当这东西你没见过,这事就算了。”他的宝珠,他再也不舍得她画这些东西了。
赵平却是一脸可惜,“那这些东西不都是那样画的,她又费不了多少时间,”但又一想乾启的身份,郁闷地把下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有人真是抱着金山甘心挨饿,他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