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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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看了看时间,把车开得更快了些。到地方,按了门铃,门一开,一个保姆打扮的女孩站在里面,“您找谁?”
“我约了许老师。”
“你姓李是不是?”保姆谨慎地问她。
李静点头。
保姆打开门,请她进来说:“许老师在书房,我带你去,他知道你要来。”
完全中式的摆设,彰显着主人的偏好,和保姆来到书房,门一敲,里面的人立刻喊了进。
李静走进去,发现书房里有两位,她对着书桌后的人问了好,这位许忠实老师和她在一个鉴赏会上见过,所以约了今天帮她看东西,又对沙发上坐的一个老者点了点头。
“这是咱们安城瓷器鉴赏第一人,李尚明老师。”许忠实和她介绍。
李静恍然大悟,“怪不得眼熟。”连忙主动伸出手。
李尚明应付了一下,坐着继续喝茶,李静连忙把自己的东西从包里掏出来,放在桌上请许忠实看。
是一个青花岁寒三友的盖缸。
许忠实看了看,器物有点残,笑看向对面的女人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年代的?”
李静说:“买的时候说是清代的。”
许忠实翻过底看了看:“清代呀——”忽而话锋一转,抬头对着李尚明说:“让李老师看看。”
李尚明现在一看见青花就烦,皱着眉摇头。
许忠实和他是好友,今天特别抽出时间来,就是想问问最近这场风波到底是怎么回事,说道:“挺开门的,来你看看。”李静知道李尚明的大名,却没想有一天能遇上,连忙拿过东西,放在李尚明面前的茶几上,“李老师你帮我断断代。”而后捂嘴一笑,“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我也姓李。”
李尚明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
李静心里飞快地思量,她知道李尚明在电视台打眼的事情,但专家谁还没个打眼的时候,如果今天能交好这关系才是好,心念一动,说道:“李老师,我说句话您别见怪……”
李尚明看向她,她清了下嗓子,说道:“网上最近传那只元青花的事情传的很热。其实那个所谓什么民间的鉴赏家,我也认识。”
李尚明阴沉了脸,许忠实走过来,问道:“你认识?”
“嗯。”李静说,“因为认识,所以我才敢肯定的说,她绝对是误打误撞,那个甄宝斋的老板叫甄宝珠,是我一个朋友的前妻,她本人根本不懂收藏。”
“你朋友的前妻?”许忠实来了兴趣,这事刚李尚明说是财团做势,怎么现在又多了这事,一定要问清楚,走到门口,喊保姆倒茶来,“来——慢慢说。”
“好。”李静心中大喜过望,刚才连口水都不给,现在都上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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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里的水见了底,书房里只剩下两人。
许忠实倾身向前,“老李,这事我怎么想不通呢?”不是说是财团,“这事和那离婚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关系?”
李尚明说:“我也想不明白,那天海选的时候,的确有个女孩,和我为那件元青花争执了几句,后来网上就有了什么民间收藏家和学院派收藏家争执的说法。”
“那电视台那天的事情和这件有关系吗?”
李尚明沉思半响,“也许正好是财团要做宣传,借着这件事也说不定。”
许忠实了然地点头,“我猜也是这样,那现在说起来,这甄宝珠真是运气不错,财团造势,反而成全了他们。”说完笑着摇头,“荒唐,真荒唐!”
李尚明也觉得荒唐,原来还是个不怎么懂收藏的,他说:“别说这个了,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我现在还有另一件烦心事。”
许忠实连忙洗耳恭听,“你说,我听着。”
李尚明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电视台打眼那事,前段时间,我帮人看了一个东西,昨天人家来找我,非说也是我看错了,现在东西他已经出手,可对方在拍卖行卖出一个高价,他非要我赔钱。”
“这叫什么事?”许忠实一拍桌子,怒声道:“拍卖行的猫腻谁不知道,他要告你让他拿证据出来。”
“能有什么证据。”李尚明叹气,“真是墙倒众人推,我们六个专家,听说那四个,现在有家新的拍卖行要招揽他们,只有刘全和我,刘全现在关进博物馆,我是官司缠身。”
“拍卖行?什么拍卖行!”许忠实好奇。
李尚明摇头:“不知道,还在筹备的一家,八字没一撇。”
“你没打听打听名字?”
“我和他们以前来往就不多,做了几次节目又出了丢人事,现在更是不来往了。”
许忠实一思量,“老李你不能这样,这事根本什么也说明不了,你刚也听那女的说了,那什么甄宝斋的人根本不懂收藏,现在也能上位,要我说,你现在应该赶紧想办法,转移公众视线,不能让他们总在你们为了高仿瓷打眼这件事上转。”
“怎么转移?”李尚明说,“对方是财团,那东西做的真没话说,如果不是有款,谁也证明不了那东西的真假。”
许忠实摇头,“不是这样,要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现在应该把甄宝斋拉下水,他们不是风头正旺吗?让他们也打一次眼,然后我帮你找几个报社的朋友,咱们专门炒这件事,那大家很快就会忘了你们这件事。”
李尚明摇头,“炒作他们,还是会提那个元青花,到时候还是会提到我。”
“这样不正好,那东西是有争论的呀,我们可以说成,这是他们有预谋的踩着安城瓷器专家出头,到时候再趁机说,你是因为这件事情受困扰,压力太大,才会有了电视台的失误。”许忠实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可行,“至于那高仿瓷,我们就绕开不说,只要甄宝斋能做出更大的新闻,别人就会一面倒的去骂他们,这些人都是吃饱饭没事干,你只要摘清楚自己,在业内,你还是头一份。”
李尚明最近被这事情弄的焦头烂额,觉得这事情就算出了,大概也不能完全的摘清楚自己,但是,现在看到别人借着自己倒霉上位,心里还是极之不舒服,如果能转移网络暴民的视线,那对自己,还是有帮助的。
半响,他点了点头,“好,但这事我还得和刘全好好商量商量。”
“千万别!”许忠实连连摆手,“一定要保密!”
第139章 夏听音
十月开始,各大拍卖行就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征集拍品的广告,老庄那天去过甄宝斋之后,心里更是没底,家里的房子虽说是自己的,可是儿女总叨叨,也不是个事,于是他连着想了几晚上,终于决定送到拍卖行去,——东西有人认才值钱,就是这个理!
安城拍卖行很多,他找了一家能排上前几位的,也没让人陪,一个人就去了。
接待他的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门口接待的小伙子说是瓷器类的主管。
寒暄过后,老庄把自己的梅瓶拿了出来,没像上次那样裹褥子,觉得太拿不出手,那主管看了看瓶子,说道:“又是北宋磁州窑的梅瓶呀……这东西现在有点多。”
老庄紧张道:“现在这东西很多吗?”
那主管放下瓶子,点着头说:“太多了。你这个……”
老庄一听人家说多,心就沉了一半,生怕人家又说不好认,连忙说:“这东西很多人都看过,说是大开门。”
那主管面无表情,一看就是久经这种情况,说道:“大开门?您知道这东西要是大开门值多少钱吗?”
老庄说:“听说国内能拍到几百万,国际拍卖上能拍到一千万。”
“一千万?”那主管摇摇头,“如果真的是大开门,港城那里拍过上两千万,您说,两千万的东西,现在怎么会和蛤蟆一样满街跳?”
老庄心中猛然一跳,“那您是说这东西不真?”
那主管不言语,又摇了摇头。
老庄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失常了,有些喘不上气。
“我给你看看……”那主管一弯腰,从桌下拿出几本图录,翻了几页说:“看,磁州窑梅瓶!”又翻了一页,“看这个,还是磁州窑梅瓶!”说完又拿出下面一本,连翻好几页,“这些都是别的公司拍的,梅瓶,梅瓶,你看,多少梅瓶!”
老庄顿生满城都是磁州窑梅瓶的眩晕感,说道:“那您的意思是我的东西不能上拍?”
那主管看了他一眼,合上图录说道:“也不是不行,但你这东西确实现在不好认,这样吧,我们可以帮你上拍,但是如果成交了,你到时候要额外给我们拍卖行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
“百分之二十?”老庄顿时半喜半忧,喜的是人家愿意拍,忧的是,怎么平白多要百分之二十,那如果拍出五百万,就得给出去一百万。
“你自己回去再想想吧。”那主管把图录合起来,又弯腰放回去,“而且这还不包括我们拍卖行的正常佣金,那个你知道,行里的规定百分之十,到谁家都一样,另外你自己还要交税。”
老庄粗粗一算,“那我到手不是剩下成交价的一半?”
“一多半吧。”主管公事公办地说。
老庄茫然地说不出话来,他的那套房子,如果按照市价,现在也值三百万,就是说,这瓶子到时候如果拍不出六百万,他就亏了,一时不知是不是要答应。
那主管站起来,“我们征集拍品暂时还不会结束,你回去慢慢想,或者也可以去别的拍卖行试试,不过,我说句实话,小拍卖行您趁早别去,拍不上价,别家和我们同规模的,你还得额外交图录费,我们,没有这一项。”
老庄越发拿不定主意,还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混乱感,如果自己出门,回头会不会这家也变卦,他无助迷茫地看着那主管,问道:“你们每一件上拍的东西都要收那百分之二十吗?”
“那当然不是,如果东西真的是大开门,那自然可以商量。”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东西不看真,老庄想到那么多人都看过,怎么到这里就不认了,分辨道:“我这东西很多专家都看过,都说真!”
“专家?谁呀?”那主管笑了,意味难明。
老庄想了想,没一个特别有名的,大多是藏友里比较出名眼光好的,他想到最近甄宝斋的风头正劲,说道:“很多人都看过,最近给看的一个人,就是现在很出名的那个甄宝斋的老板。”
“甄宝斋?”那主管摇了摇头,“他们家有鉴定资质吗?”
老庄一滞,继续分辨道:“网上说的那个元青花,让李尚明打眼的那个,当初就是人家鉴定的,现在那专家都打眼了,人家虽然是民间的鉴赏家,可比眼力,和专家一样。”
那主管听到李尚明的名字,明显沉默了一会,又拿过那梅瓶,端详了一阵,“你认识甄宝斋的人?他们那里平时还帮人搞鉴定?”
老庄一看有戏,忙说:“没有,那老板是个年轻姑娘,一般不见人。”
“不见人怎么会给你看东西?”主管低着头问。
老庄老实回答:“可我认识他们家掌柜的。”
主管看了他一眼,放下梅瓶说:“那这样,您留一下联系方式,回头我们研究一下,我再通知你。”把桌上的纸笔推给他。
老庄搞不清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人家要研究什么,接过笔在登记表上写了自己的资料。
看着老庄出去,那主管转过桌上的登记表,看了看上面的地址手机号,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来,转眼拨了出去,“许老师,我这里帮您物色到一位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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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红色的车影在路边靠下,乾启下来开了车门,宝珠从电脑上挪开视线,周围一看,坐着没动,“这还没到地方,你停在这里干什么?”
乾启右手搭在车顶边沿,弯腰笑着说:“咱们俩走两步。”
“走两步?”宝珠顿时茫然,“有什么好走的?”
乾启伸手把她拽了出来,扶着她的肩膀对准前方,“你看看。”
前面一排金黄色的银杏树,晨雾中安静,早晨的薄光从天空上轻笼下来,平安坊的长街,两旁古香古色的牌楼,都成了朦胧的金黄色,很美。
她转身把手里的电脑塞给乾启,“你为了看这个,所以把车特意停到街尾?”
乾启把车门轻轻地合上,拉起她的手往前去,看着远方说:“好时光一去不回头,大姑娘你该学会忙里偷闲,没事看看周围的景,还有周围的人。”
宝珠看了看被拉着的手,又看向他故作冷峻的样子,笑了起来,“装神弄鬼。”
乾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看着脚下和树梢的银杏叶,感慨道:“这么漂亮的景,你每天进出也没时间看一眼,我怕你将来后悔……真是好人难当。”
宝珠把手袋背上右肩,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左手任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