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一步往宝珠的卧室冲,宝珠看他脚步轻快,像个大孩子,跟着来到卧室,主卧的洗手间已经响起水声,她坐在梳妆台前,拿了爽肤水倒在化妆棉上,顺口问道:“今晚那个被淋湿的女客是谁?”
乾启的声音从洗手间传出来,“是上次我去美国,帮我们做中间人那家的女儿,她来安城旅行。”
蓝色的爽肤水倒在棉花上,是一种梦幻般的色彩,宝珠手一合,把化妆棉就捏在了手中,同时捏紧的,还有她的心,这种拧成一团的感觉,她觉得是生平第一次。
她看着左手缝里挤出来的爽肤水,提醒自己别生气。
从美国来,不一定是追他追来的……
可如果不是追他追来的,为什么单明媚要弄人家一身香槟?
这种感觉真不好,比见到单明媚那一刻的感觉还要糟,因为一早知道那人,也知道乾启对她无心。可这种,随时随地被人虎视眈眈的感觉真不好。
大家都要工作和学习,她半分也不想花心思在这些闲事上……可是,人家都踩上门来了。要埋也该先埋这一个,宝珠想。
乾启拿着毛巾晃出来,一看她正坐在那里发呆,果然,没事情能瞒住她。他走过去,这里只有一把欧式椅,宝珠坐着,他唯有蹲在她脚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本来是想她帮个忙,看能不能把我们拍出去的东西找回来。”
宝珠扔掉化妆棉,面无表情重新拿了一个。
以前的她,其实并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的经验,也没人敢用这么小的事情来让她处理,她也没有和准夫婿聊这种话题的尝试……她现在又生那些女人的气,也有些生气乾启。
但理智尚在,她觉得这事和乾启关系不大,但又不想被这“宽容”的时代影响,坠了威风,于是她努力思索,如果当时,她有幸嫁了人,遇上这种事应该怎么和男方谈,充满理智的,不埋人吓唬人的……她觉得……那个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她想了半天,以她简家彪悍的家风……
最后——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嫁出去!
好悲催的真相~
乾启看她愣神,抽掉那化妆棉,笨手笨脚帮她倒,“那些都是闲人,为她们生气不值得。”他伸手往宝珠脸上胡乱抹着,“我就见过她两次,话都没说几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把抓起梳妆台上的杯子,一手的冰凉水湿,“你怎么喝凉水?”
宝珠没理他。
乾启站起来,走到卫生间把水倒了,杯子被重重放在梳妆台上,“现在才五月,就算到了三伏天,你也不喝冰水,你心里不高兴可以和我发脾气,为什么要和自己身体过不去。你那腿,今年冬天我担心了整整一冬天,害怕当时车祸留下病根,一口凉东西都不敢让你吃,你现在竟然给我喝这么冰的水!”
宝珠听他这么说,心软了些,低声说:“我知道这些明明是小事,比起我们的拍卖行,还有咱们公司未来的发展,今天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我也知道这事情和你本身无关,别人的想法你也控制不了,可我心里就是有些不高兴,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坐在那里,半低着头说话,像个小孩子,语气还有些茫然。
乾启顿时觉得自己十恶不赦,看着宝珠顺滑的头发,刘海遮了眼睛,穿着睡衣坐在那里,身形单薄,他伸手……宝珠却忽然站了起来“我先去换衣服。”
她转身往衣帽间去,刚走了两步,腰上一紧,却是被乾启从后面圈住了,他的呼吸近在耳畔,“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我保证!”
宝珠没好气地说:“说的自己好像镶金嵌玉似的,人人都稀罕你。”
“可我就稀罕你一个。”乾启晃着她,手里还拿着那化妆棉呢,顺手就胡乱给她脸上抹。
宝珠最受不了他这种笨拙讨好的动作,夺过那化妆棉,一转身说,“我不爱理这种事情,好好的一个人,争来争去争个男人,格局也太小了。可是不管,别人又会觉得我好欺负。”
“对,就是这个意思。”乾启忽然来了精神,“你应该学习我!——你看荣耀钧成天在我们跟前晃,我现在都不生气了。因为我想的清楚,这事和别人没关系,咱们俩好,谁也插不进来。”
这叫什么话,宝珠睁大眼睛看着他,明明是算他的账,竟然可以捎带上自己,真是太不讲理了。
“小启——”宝珠按在他胸口,推开了些,“现在是说你的问题,你别搭上我。他没有想破坏咱们俩你知道的。”以荣耀钧的手段,他如果存心想破坏,绝对不是现在的手法。
乾启啄了下她的脸,“我就是说个意思。”他叹了口气,把宝珠搂进怀里,下巴挨她的发顶,轻声说,“我曾经犹豫过好久……表现的太过在意怕你觉得我小气,表现的力度太轻又怕他觉得我好说话,心里对你更有想法。想来想去,最后我干脆就只看你的态度……”
宝珠愣愣地被拥着,这一刻,她忽然好像有些理解乾启。就像这件事,如果他太紧张,会显得他太在乎单明媚。什么都不做,又不可能……他大概也衡量了很久。
她说:“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过去的女人好可怜,如果丈夫从外惹了女人回来,太太宽容大度,心里不免自己难过。处理的手段激烈,也许丈夫还会觉得她心狠手辣。”
乾启嗤笑了一下,微微推开她,盯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真正会怜香惜玉的男人,会先怜惜自己的家人,母亲,妻子,女儿。你应该看看我爸对我妈,基因和家庭教育很重要。”
宝珠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下,“你现在心眼怎么这么多,有你这么转着弯夸自己的吗?”
乾启笑着抓紧她的手,“咱俩关起房门说的话,这是私房话,我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胡说。”宝珠的脸一下红了。
乾启的右手一伸,揽住她的腰,毕竟是真丝的睡裙,挨上就不舍得放手了。他低头,顺势在宝珠脸上轻啄着,“你刚又帮他说话……我都吃醋了……宝珠,你……你一向心无旁骛,想得都是深远的东西……但我不想你想这些,以后一辈子也不想你在这种事情上花功夫……”
宝珠脸上轻轻地泛着痒,她忍不住笑着躲。
“宝珠……”乾启手臂用力,继续一下下啄着她,永无停歇般……喃喃而含糊不清地说,“……你……搂上我,像……上次那样……”
不知不觉,宝珠已经被牢牢圈进了怀里。乾启的整个心都滚烫了起来,他一转身,狠狠把宝珠压到墙上,壁纸透着睡衣,膈得宝珠背疼。
门铃忽响。
头一侧,宝珠躲开了。乾启靠在她耳边喘气,忍不住差点骂娘,“这帮小子……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宝珠红着脸,站在那里娇怯怯的。
乾启实在不舍得放手,又一使劲,把宝珠整个都镶进怀里,凶狠地在嘴上使劲印了一下,才猛然放开,“结婚!等这事忙完了,咱们必须挑日子结婚。”那边门铃继续响,他快步向外走。
身后传来宝珠的声音,“……那起码也得过完咱们的本命年。”
乾启腿一软,一下定在了那里……
第234章 夏听音
客厅里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宝珠站在衣帽间,觉得自己的脸火烧火燎地灼热。
睡裙被扔在沙发上,转眼,她换了一件纯黑色的衬衫,梳着头发,卧室门敞着,可以听到周达声音从客厅传来。
“你们说,宝珠是不是今天偏心眼?为什么说向诚,薛利青年才俊,偏偏没说我?”
“她也没说赵新。”是乾启声音,还有笑声。
“喂,赵新,你怎么不说话,死气沉沉的,刚才吃饭我都后悔坐你旁边了。”周达的声音大大咧咧,“宝珠怎么还不出来,我给她带的东西都凉了。”
“宝珠——有鲜虾烧卖。”他对着卧室方向喊。
乾启没理他,低声和向诚说着话。
宝珠从里面走出来,餐桌上,周达正拿着碟子往外倒东西,“快来吃。”宝珠走过去,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小点心摆的整齐,一看就用了心思,她看向周达,认真道:“你是我的自己人,所以我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直接夸你,你自然也是很出色的青年才俊。”
收买人心的最高境界,就是一句话,令人恨不能对她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死而后已。大家都望着宝珠和周达,看周达的样子就知道,被宝珠吃的死死的。
大家互看了一眼,却听宝珠问周达,“你那夜总会到底挣不挣钱?如果还有精力,我把高仿瓷销售的这一块交给你。”
周达望着宝珠,筷子一松,一个虾饺掉进了小碟里。
宝珠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夹过那个虾饺,“夜总会有现成的人脉,元青元花两边跑,也培训了这么久……你们的这个圈子,正好便于发展这个。”
周达也顺势在旁边坐下,“还有呢?”
宝珠用筷子向后点了点,“看向诚薛利,我看新闻说,好多房地产商都是负债累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九个锅八个盖,他们要不想转行,你想去京城也可以,咱们那个艺术品经纪公司没领导。”
向诚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我不想离开安城。”
真没出息呀,宝珠看向他,“离的又不远。再说又不是不回来,我们也总去的。你衡量一下,到底哪一边更有前途。”
“那当然是你这边。”向诚也拉椅子坐下,“你那天说了以后,我们也考虑过了,就是一直没时间说这个,做到我们这一步,要不就是守着,要不就是选择上市,但是现在上市并不容易,前段时间我们算了一次账,融资四亿,但前期的中介机构费用,发型费,人力物力,得折进去一个亿,上市的过程中,保荐,审计,律师的费用都很高……”他摇头,语气有些疲惫,“又累又没意思。”
这个没意思当然是相对的,他们认识宝珠以前,也没觉得工作没意思。但现在,发现和宝珠工作更有乐趣罢了。24岁,定下以后的职业方向并不算迟。
乾启也走了过来,拉椅子在宝珠对面坐下,拿起筷子,“那正好大家商量一下,今天的拍卖开的不错,下一场又是专场,这种都不用预展和作势,直接安排在六一就行。”腿却在桌下碰了碰宝珠,刚才的事情还没完呢。
“不行!”宝珠说,脚下回踢了他一下,“提前点,六一咱们有其他专场。”又一想,说道,“那个‘现代艺术品’的就几部作品,专场也不好看,要不参在一起吧?”
乾启低着头猛笑,又怕人看到不庄重,忍的很辛苦。
“那价格浮动太大,她的东西,成交价一定都高,其他的东西一比,不成破烂了。”赵新的声音传来,他也打醒了精神,走过来坐在乾启右边,“你怎么了?”他问乾启。
乾启抬起脸来,“怎么了?”一脸惨不忍睹强忍的笑意。
宝珠气恼地又踢了他一下。
薛利坐的远,看到俩人桌子下的猫腻,拿着烟深吸了一口,按熄了烟头,走到乾启的另一侧坐下,就听宝珠说,“那到时候做些安排。”
他靠近乾启低声问道:“你们俩怎么了?”
乾启侧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舔了下下唇,“……回头说。”
宝珠却看向他问道,“咱们今天什么时间走?”
“对了!”乾启这才想起来忘了说,“我给赵老三打过电话,我爸的意思和你一样,让咱们明天早上再过去,让赵老三先签东西,把人弄回来。然后明早我爸会给那边公安部门打电话。他刚才大概问了一下,要打击这种犯罪团伙并不简单,估计得成立专案组。”
宝珠转身看了一眼门口的行李,有些奇怪,既然明天才去,又说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为什么要带着行李来。
乾启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解释说:“我搬来和你住!”
我——搬——来——和——你——住!
大家都傻了,看着乾启,这小子勇气可嘉。
又看宝珠。
宝珠也怔愣着,好像不相信有男人敢这么说。
乾启等大家的眼神快要把他收割尽了,才慢悠悠地说:“单明媚跑我家去了,所以我要在这里睡客房。”
睡客房你早说呀,害大家白高兴一场,赵新嘟嘟囔囔。
周达从厨房泡了壶茶出来,错过了一幕好戏。
宝珠不愿理乾启,抬手要过茶壶,给向诚斟上,“那回头弄完这件事情,你就和我一起去京城好不好?”她的语调温柔,带着商量的语气。
向诚好不习惯,扶着杯子刚想点头。
“不行!”这次是乾启说的,“你得和我先去窑厂。”
宝珠看了他一会……妥协了,站起来,“等我拿记事本看看。”她走去包里翻她的记事本,翻了一会,她对着上面念,“安排人跟容合艺术品拍卖公司的大股东,他们去年举行过几次专场……”她走到桌前,对着几个云里雾里的人解释说:“就是上次坑陆淮两口子那个拍卖公司,他们去年举行过几次专场,都是贪官的专场,其中有两个下台了,但这事他们通过关系压下了。”
“那你怎么知道?”
“我们在那边雇的有私家侦探。”宝珠说,“詹远一个人怎么够。”
她在本子上添加着,“我们联系了几个记者,这事到时候给他弄到中央台的新闻去。”她看向乾启,“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们这次进行的这么快?”
乾启摇摇头,“又被你找到什么人了吧?”
宝珠笑道:“他们拍卖行,原本有个叫黄元的,一直帮他们以假换真,最近这人被开了。他们拍卖行以为他也是同流合污,所以料定他不敢爆料。我们去找他,他没有爆‘以假换真’的事情,倒是说了以前帮贪官搞专场拍卖的事。”
“真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薛利说。
“这种所谓贪官的专场拍卖是怎么回事?”赵新一心惊,“我们这次收那女人的油漆画,不会也是贪官的专场拍卖吧?”
“笨!”乾启看向他,“有哪个贪官会收这样的贿赂?”
“都是古玩。”宝珠说,“官场上送礼,假东西有可能,但很少送现代艺术品。”她微微一笑,觉得赵新还是挺重视自己的拍卖行,像个负责人。
赵新略微放下心,看大家都坐在一起,忽然发现,如同一个坚实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