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下黄泉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的定律在官场永远只适用一半里挑骨头算是轻的，要是换作那种无缘无故看你不顺眼的上司，那么在这大唐盛世下，很可能就只有一个地方是适合你的——岭南，你也可以理解为九幽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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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虽然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地头上，万年令吴琮还是匆匆赶了过来。和冯子房一样，他先是在门口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丁护院吓了一跳，然后又对里头的鬼哭狼嚎吃了一惊。只是，这位仁兄不如冯子房眼力好，根本没有看到一旁的李贤，而且很快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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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一幕，李贤轻轻摇了摇折扇——这是贺兰周请能工巧匠，用上好的牛角做扇骨，刚刚试制出来的第一把——颇有一点风流自赏的模样。至于他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么倜傥风流了：“这位吴大人怎么如此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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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子房在官场混了不少年，这话里的挑剔之意哪里逃得过他的耳朵。若是别人他少不得帮忙分辨一二，但这人既然是万年令吴琮，他就没有那么好心肠了。长安万年两县虽说按照东西分治，但少不得平日有扯皮的地方，就差没闹到水火不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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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平时每每在李义府那里看到吴琮献媚的模样，想到这些天他老是挨骂，吴琮却还能得到几句嘉奖，他的一肚子邪火登时窜了起来：“这长安城谁不知道吴大人是李相爷面前的红人，想必是看了我的笑话，然后去和李相爷说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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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琮和李义府……李贤忽然笑着敲打了一下冯子房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就往那间紧闭的房间走去。刚刚别说冯子房听得如“站”针毡，就连他也有些吃不消了。现在他算是深深体味了屈突申若那句话的含义，敢情这位大姐是在真真切切地贯彻那句话，让这些家伙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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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零零碎碎受苦，确实还不如那些死了的同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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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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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房间中只有屈突申若和两个号称用刑高手的家仆，因此李贤在门口先敲了两下叫了一声，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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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房门，李贤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三个萎靡不振，甚至已经没有人形的家伙。他竭力不去看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故作轻松地提醒道：“快要到时辰了，长安令也在外面等了很久，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不妨先把人交出去。这冯子房看上去很机灵，应该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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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着了！”屈突申若忽然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李贤跟前两步的地方，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那目光既不同于往日的炙热，又不同于适才的冰冷，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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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屈突申若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因此李贤站在那里颇不得劲。他正想说话，忽然只听屈突申若沉声道：“他们已经招认自己是高句丽人，但这话很有些可疑。且不说这些，他们说，事先有人把刘仁愿宅邸的平面图以百两黄金的代价卖给了他们，至于仲翔则不过是适逢其会，在西市偶尔遇见了他们，这才兜上了那笔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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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中间果然有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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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望了一眼出气多入气少的三人，想起了自己上次在刘仁愿那里论证过的刺客之无限可能性，顿时在心里冷笑了几声。所谓的内贼难防，并不是说朝中有人策划了这起刺杀刘仁愿的事件，这年头没人愿意冒这种风险，不过是说有人暗地提供了方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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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寻思的时候，忽然只觉得鼻尖传来一阵香风，紧接着，他就感到屈突申若的头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耳边传来了一个极低的声音：“他们头一次行刺未果之后，便得知刘仁愿搬了地方，后来找到了那里，阴差阳错就袭击了你。但眼下的问题就是，刺杀你的那人并不在这三人和八个死人当中，自昨天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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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听得一头雾水，只得暂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搁在了一边，努力让自己适应屈突申若暧昧的姿势：“那卖刘宅平面图给他们的人有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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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时没有，不过……”屈突申若这才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贤，“只要能把这个人让我带回去，我一定能从他嘴里挖出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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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不禁一愣，若是真要这么做，大可选在刚刚长安令还没来的时候，藏起一个人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却又要这么做，究竟是何道理？他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忽然瞥见了屈突申若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顿时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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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就去安排，至于怎么把人带出去，还有十个人怎么变成十一个，就要看大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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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嘻嘻地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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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立刻转身出门，而屈突申若眼看着大门关上，忽然跺脚，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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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中年汉子见状颇有些迷惑，不禁上前问道：“大小姐，你好心给这沛王殿下帮忙，他怎么给你留下了这样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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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题？”屈突申若晒然一笑，“我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照样还给我一个，公平得很。我就知道，这小鬼浑身消息，一点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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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院子中，李贤见一帮家丁护院个个如同钉子一般笔直得站着，不由赞赏得点了点头。不过这万众笔直的画面，却衬托着身子佝偻的冯子房分外显眼。这一位当然不是未老先衰的小老头，更没有什么罗锅子，只是心中无底外加上战战兢兢，颇有些不好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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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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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头重重的一巴掌差点没拍得冯子房一个踉跄，转头见是李贤，他连忙求救似的问道：“殿下，里头那位姑奶奶……呃，屈突大小姐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让下官把人给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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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冯子房险些说漏了嘴，如今正满脸尴尬地搓着双手，李贤体谅似的点点头，没去抓那点子语病。见四下的人全都避得远远的，他便轻咳一声道：“申若姐那边已经完事了，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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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子房当官这么多年，最最害怕的就是“不过”两个字，此时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竭力镇静地解说道：“下官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位大小姐必定心下难平，只是下官也有下官的难处。这长安县辖区之内诸事众多，难以预料会有如此贼徒。今日的事情必定传达天听，到时候下官……唉，下官的苦处又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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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底下的县令，果然都是最最会叹苦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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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故意说了一半，就是为了等待这几句诉苦。他理解地点了点头，又顺势感慨县令辛苦，果然说得冯子房愁眉大展，几乎引为知己。临到最后，他方才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道：“申若大姐的怒气我自然有办法帮忙平了，只不过要看冯大人你信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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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子房和李贤这一会交道打下来，深感那些关于李贤的隐约传闻都是无稽之谈。这看上去最最好相处的少年，怎么会被那些人称之为狡猾？他做官几十年，又岂会轻易落入别人的彀中而不自知？再说了，他小小一个长安令，李贤算计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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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他立刻表态道：“殿下的话，下官怎敢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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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啪地一声合上了扇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很简单，里头的人申若大姐要带一个回去严刑拷打用来泄愤，你把人带回去之后，不要声张这件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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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看似简单的要求顿时让冯子房吃了一惊，如果是这样，刚刚屈突申若趁着他没来的时候，悄悄办了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对他来说，这别说是大麻烦，就算是小麻烦都算不上，究竟抓了几个人，还不是他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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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思右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冯子房立马拍了胸脯：“殿下放心，不过是区区几个蟊贼，小事而已，下官必定料理得周周全全，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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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事……一旦拷问了这些人，你就知道这是不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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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暗叹一声，忽然出声打断：“冯大人，如果我说他们不是蟊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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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子房一下子感到汗毛根直竖，本能地开口问道：“殿下，你……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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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冯大人可曾听说，前些时日刘仁愿刘将军曾经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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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震得冯子房呆若木鸡，他就算再笨，这言下之意至少还是听得出来的。这么说，这不是普普通通的挟持官员子弟案，而是涉嫌刺杀和谋逆！想到最近朝中愈演愈烈的嘴仗，他只感到心里发凉——如果不是李贤点醒，他岂不是很有可能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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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半晌，他终于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一咬牙立刻一揖到地：“还请殿下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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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很是客气地伸手去搀扶冯子房，然后同情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两下。似乎他遇上的三个县令都很倒霉，而且一个比一个摊上的事情更麻烦，从霉星高照到霉运当头，如今这位该说是霉运缠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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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下黄泉，现如今的王汉超韩全，可还是活得好好的！就看这个冯子房是不是真的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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