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岛爱的档口在三元里,三元里和北站这个区域有很多黑人,他们通常都会要大批大批货转运到非洲。之前我在服装批发市场做过翻译,这方面还是有点了解的。生意自然也大多都有淡季和旺季。饭岛爱在忽然的某一天说她想把档口卖了,就像把爱情贩卖了一样。
我说,“暂时不好卖不代表以后也这样,我只能这么说。”
“村上和我分手了。”听得出,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像将断未断、颤抖着的吉他弦。
她居然没有写着一脸的绝望,我想,心情不是写在表面上的。我可以感受到她的感受,曾经鼓手和我两个人,也只有我一个人伤心。
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你的时候,他是残忍决绝的。你放不开手,以为眼泪可以换回一切。他不属于你的时候,会一走了之、始乱终弃。
“这是一个可以预想到的结局。你们两个人,我看到一个人的付出。”我淡淡地说,“可以离开就离开吧,不要再让他得到关于你的任何消息,你也不要尝试去获得有关他的所有一切。饭岛爱,记住,不要给同一个男人伤害你第二次的权利。”
她下楼买了一箱“青岛”啤酒。我说我喜欢“纯生”的,比较营养些。
“懒得搬下去换了。”她像个衣架一样搭在沙发上,懒散的骨架随时都会散掉。一脸倦容,似乎很久没有睡过觉了。布满的血丝看上去就像眼睛在流血。
“我们都是把爱情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即使不想承受还是要承受,命中注定。”
肚子没有膨胀起来,村上了给了她几百元人民币去堕胎。如果早一点,还可以药流.错过了只能遗憾.
饭岛爱没有说话,失神地搭在那里,全身没力地,让人感觉到生命静止的可怕和呼吸的困难。
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略微冰冻啤酒,顺手取了两个透明得让人不忍心使用的玻璃杯。像两个真空宇宙.
“每天都有人在失恋,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借着安慰她的话语安慰自己。
“我现在想把他杀了,亲手把他杀了,你知道吗?”饭岛爱用英语叫嚣着,看得出她宣泄出来的绝望,这种绝望简直能把人绞死在众目睽睽的绞刑台。
“三元里的档口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她无意识地重复着“没有”这两个字,不一会就像只瘦弱的小鸟,泪流满面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放纵。那种野性竟然有种残缺的美感.
“如果真的不想做,就把那边的档口结了吧。一个女人每天守着档口,进货、送货、退货,多劳少得,未免也太辛苦了吧。”想想都很久没有吃过饭岛爱做的日本菜了,这两年,两个人的感情起起伏伏,最终还是在同个屋檐下。广州不是一个让人体验到什么永恒的城市,明天发生什么,没有人可以预想到。
或者,这个世界上没有一见钟情,那真的是幻觉,它在时间里幻幻灭灭,最终被失去.得到了未必就好.
小野在办公室时安慰过我,“任何复合的两个人都有分开的可能;任何分开的两个人,都有复合的可能。”饭岛爱应该自己去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