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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说笑间二人已经到了云台观内的飞云正殿。不料这殿阁虽然不甚小,但失修已久,这大风一来,摇摆甚是厉害,不时还有殿上朽木从上面掉落。如此之地,只怕呆会风雨一大,这殿本身便要坍塌,哪还能谈避雨?这时山风已大,不但暑气全无,反而还颇有冷意,莲伽叶依偎在孔任怀中瑟瑟发抖。其实她本来生长雪山之上,又身负极高之武功,这些许山风雨中凉意,又怎会禁受不住?不过是情郎在侧,心下松弛,因而倍显娇弱罢了。
    孔任出得观来,四处一看,但见旁边山壁上似有一浅浅山洞,象是原来看殿者用来储藏杂物所曾用过的。这时避雨情急之下,二人自是慌忙便奔了过去。
    进洞一看,见这洞虽不甚狭小,但却并不幽深。好在里面虽已久无人住,却也还算是甚是干净,同时也无渗水之处,甚是干爽。莲伽叶白衣胜雪,便连锦褥也是一尘不染,显然不便直接便坐于洞内尘土之上。孔任便把琴具交给莲伽叶抱着,自己飞身出洞,奔至树底尚未落多少雨点之处,拔了几次青草运至洞内。接下来他运起内功,将草撮了一气,那草立刻干燥如初。孔任把这些青草铺在地面上,又搬来一块平整大石,在石上和石前放上锦缎,笑道:“想不到在这小小山洞之中,也能有飞云巅之意境。”
    莲伽叶见他想的周到,心下甚喜,当下款款而坐,边打开琴具边笑道:“看不出你还挺能干的嘛。跟我当个小小琴僮,还真不错。”孔任在她身旁坐下,笑接道:“那是再好不过,我还生怕这琴僮做不长久呢。依我看,最好是在你身边当一辈子的琴僮。”
    莲伽叶虽然多日来因见面已多,已经不再那么随便一句话就被羞得脸红无度,但闻到此言,还是禁不住红晕上脸。她缓缓摆好琴具,信手拨了三两声,轻轻道:“我们这些时日来,已经弹奏鉴赏了无数名曲,只是这些却都是别人所作,我们枉称琴道中人,但却至今也还无一曲之作。”孔任闻言也甚是感触。他站了起来,望着洞外雨中朦胧之景,感慨道:“是啊。这高山之上,流水之中,又有知音佳人在侧,其意境是何等的不俗?我们为何不创出一两首佳作,以让后人也能体会如此之雅?”
    莲伽叶笑道:“此意好是好,只是如此小山,又如何能称得上是高山?”孔任笑道:“山不在高,但有佳人至此,不高也高。水不在多,但有玉女咏哦,便不多也幽。此山虽小,有你常驻,其于我之心中便是高山,虽万仭之峰不易。况且现在雨势未急,细流难成,崖蒙新露,正有飞檐落珠之韵。若是配以你的琴音,那又如何能说无流水之雅?”
    莲伽叶轻轻啐了他一口,又抚了几弦,道:“创曲乃是千古雅事,岂能随口老没正经,瞎说意境?”孔任笑道:“不然。世间万雅,虽有文章、乐曲、歌舞、手迹之别,取意上却大有共通之处,可说多是借以咏志、咏人、咏物、咏事或是抒怀。但得抒发流畅,形神意均雅,自成名篇,又何需区分本来之立意?其实那日你奏《阳春》《白雪》于一曲中,与当时周边万物融于一体,形意皆有发扬,你我甚还亲身入乐,本身亦可算是一大创新。若是你我能融情于云台胜境,将二者皆蕴于高曲之内,庶几可以傲视群伦,不枉此生。”
    莲伽叶道:“只是如此高曲,乃是夺天地之造化,透日月之玄机,探人伦之秘奥。一来,这只怕是难以创出,二来,便是创出,也难以有后人能体认此情此境。”孔任道:“虽然困难,但毕竟是事在人为。阿叶你绝世芳华,我这琴僮亦是鞠躬尽瘁,略通音律;再配以如此胜境,假以时日,又如何能保便一定创之不出?说到后世通意之人,宗庙朝堂、山川草莽之中,尽多才智卓绝之士,安知日后无知音之人?或者便在这楚地樵夫山民之中,亦可出得妙解音律之辈。说不定呀,还能日后成就一段段佳话呢。”
    莲伽叶一笑,缓缓站起身来,向洞外望去。外面雷雨已是大起,但斜斜地也能看到幽谷之一侧,只见山崖侧壁上的斜伸之树,在风雨中来回飘摇,阴羿之下更显得幽深不测。雷声虽还不甚大,但烟雨凄迷之下,连飞云观前几株大树的的影子也都苍茫起来,端的是烟笼雾罩,风光无限。莲伽叶叹息道:“曲以咏景达心,只是如此好景致,却偏偏需在雷雨之中才得显现。若是想要出去领略,便需要承受雷雨之侵扰。莫非世上好的意境,往往只能远观,难以亲身置身其中?唉,看来,这世界终是不全之世。”
    孔任闻言,心中大起同感:“这话或许她是说之无心,然而却又何尝不是世之常理?月盈则亏,盛极则衰,世道却又为何不能常留美好于平时?”但他终是男儿心性,转念又想:“这样想,未免太过多愁善感了。世事自有前行之道,万物自有生灭之理。若是万事皆一成不变,长久而存,势必也无新人新事新物之生存空间。那样的话,这人世岂非与这些万载不变的山石一般,会变得毫无生气?我又如何能遇到阿叶?”
    孔任想到这里,不禁心下释然,抬眼向莲伽叶望去,却见她也在痴痴地望向自己,只是一见自己迎她望去,便又低下头去。孔任心头爱意大起,走到她身旁轻轻揽起她纤腰,握住她小手,触手如绵之下,更是心头欲醉。莲伽叶缓缓把头埋入他怀中,喃喃道:“大哥,雷雨总是会停的,这好景致也终会完结。你说,我们是不是以后就不能这样?”
    孔任轻轻抚着她鬂边秀发,柔声道:“这场雷雨完了,还有下一场雷雨。这里的景致不在了,还有别处的景致正佳。只要你我心中有它,那么便跟日日都在此一样。”莲伽叶喃喃道:“我心中总是有雨中的你,你心中总是有雨中的我,我们天天这样,永不分离。”孔任道:“你心中有我,我便如日日活在你心中一般快乐;我心中也有你,我也要让你也如日日活在我心中一般开心。我们志同道合,日日吟诗抚琴,日日赏此美景,永不分离。”
    莲伽叶忽然身体一颤,离开了孔任的怀抱幽幽地道:“你我真能过一世如此的生活么?你我虽然一时在此山之巅,远离尘世之烦恼,可是……可是终有一天,你我都还是要回到那个尘世之中的。你……你似是为楚宫二王子之士,而我却奉了师命,若见楚国宗事有难,便当相助太子正位。太子兄弟二人似有介蒂,你我日后又如何相处?”
    孔任心下也是一震,想起自己在初遇大王子商臣时,便曾被莲伽叶嘲笑,那么很可能她已经跟大王子打过什么招呼。要知大王子商臣虽有才华,但稍显俱傲,他心中实在是绝不愿意去相助大王子。
    莲伽叶凝视着远方,又道:“当初我奉师命下山,师父吩咐,我之此行虽然主要目的乃是增广见闻,但既然身为雪山弟子,也有光大本门派之任务。所以每人游历之时,都要时刻注意所见之人之事。若遇有卓绝武功或是兵法谋略,便需着意收集,回派之后还要写下自己的经历,以供后世弟子参考。此外,由于我此行乃是周游列国,当初师父在我出游之时,曾特地说过,楚国宗室从源流上说,跟雪山有些渊源。因此,她希望我可以适当去看一看,游览一番,同时适当帮助大王子一下,以抑弱扶强,正本清源,绝其兄弟之望,保全其家室。我猜师父此意,想来一是让我们知道一下原来的渊源,二来秦楚皆当今大国中,与我雪山一脉之地较为接近者,此行可以多行增长见闻。若能积下人脉,对我们日后之人行走江湖,也方便些。师傅待我恩重如山,从小抚养我长大,我说什么也不能违了她老人家的意思。”
    孔任想了想,终于勉强道:“我猜你师父本意,想来……想来乃是以为楚国与中原一样,也是以嫡长子以承国祀,因此觉得这楚地大王子自然便是未来之君。其实楚地此传统甚弱,选任国君虽然也多是以长子相承,但却主要是以才识为据。归根结底,年龄本身并非主要之据。依……依我看,你师父派你下山,其实也是想磨练一下你的自我决断能力。只要符合一个理字,想来你也可以依照你自己之辨而行事。”
    莲伽叶道:“可是我……可是这也总得向她老人家请示一下才好啊,我怎么可以……”孔任忽然道:“其实我也不过是答应愿意为楚国百姓造福效力,并非就一定要去相助二王子争位。何况以楚国看来,此前数代也有类似之争位之情形发生,但骨肉相残毕竟还少。而且依照多数情况来看,一旦先王辞世,依昭书定了大位之后,新国君多还会授兄弟以重职。楚国前数世令尹,有好几位都是当时楚王之亲兄弟,君臣名份定了之后却也甚相得,景况也未见得有多差。你我又何必预先便觉得他们定然水火不容,自寻烦恼?”
    莲伽叶一怔,展颜一笑,道:“说的也是。你我在这本来高洁之地,却谈这些俗世,实在有亵渎名山胜境之嫌。看来我当再抚一曲,以向草木之雅陪不是才是。”孔任亦笑道:“正是。我这琴僮,看来又有用武之地了。”当下二人又庄容坐下,抚了一曲《思元谱》。抚曲之际,远处雨色苍茫凄迷,近处琴音高洁尽显,大有超尘之意。
    一曲终了,二人相视而笑。莲伽叶道:“我等虽然谢了罪,但先前我二人曾有心愿,要为此名山胜境作上几曲,若只如此便推说忘了,只怕于神灵不敬。”孔任笑道:“岂止是不敬,简直是不恭之至。若非此山此水,我孔任如何能够识得这样一位旷世绝伦的红颜知己?”
    莲伽叶轻轻瞪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先来此山之巅,采山之灵气方得尽《阳春》《白雪》之义,我当谱曲以谢高山。”孔任笑道:“你我在今日,借烟雨之幽远,方得尽露心意,看来我是不得不焚香沐浴,以谢流水了。你我二人之曲,何妨就名作《高山》、《流水》?”
    莲伽叶微笑不答,心知他要作曲名以《流水》,名虽为谢雨色,其实却是借此名以颂自己,可谓用心良苦。但自己要曲敬高山,又何尝不是以曲喻人,心头暗暗想的,正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情郎?
    二人皆知对方心事,却又都知道自己心事为对方所知,都是心际甘甜无限。这时外面忽然一个炸雷袭来,便如天崩地裂一般,震得让人都觉得几乎整个山洞都要塌陷下来。孔任连忙收摄心神,暗道:“我这般心猿意马,名为创曲,实则只顾情意绵绵,若我是山神,只怕我也该发怒了。说起来难得这般情景,既然又说了要创琴曲,何不就此便试着谱上一谱?”当下闭目思索品茗,神游于自己自小所学名曲之中,期望能够寻得几丝灵感。
    不料孔任此时乃是与自己昼思夜想的佳人默默相对,再加上此曲本就是以颂《流水》为名来赞她,一颗心自然总抑制不住地时时去想她的倩影,导致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多少旋律灵感。再加上他于乐之一道,素养本高,本身标准极严。这丝丝灵感纵然本来也属奇妙,但只要不能好到足以形容这千好万好的玉人儿,那便会生怕亵渎了她,说什么也不敢采用。因此,孔任如此思索了许久,竟然是一无所得,只得叹了口气,又睁开了眼睛。
    莲伽叶也正在凝望着他,看到他也睁开了眼睛,小脸上顿时也显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孔任一看她脸上神色,知她多半也是与自己一样,并未想出什么“好”的灵感,心下更是一阵心醉,知在她心中,自己的地位也是无以复加。孔任想到这里,愈发心旷神怡,向她微微一笑,侧眼一看外面,却见外面竟已是暮色苍茫,在烟雨笼罩之下愈显幽深。他心下一惊,知自己二人刚才的神游音律,只怕已经是一两个时辰了。
    然而雨势却不但不见减小,反而渐有增大之势;炸雷也仍是时不时地轰将下来,阵阵撕裂天际的闪电,将洞壁照得时亮时暗。孔任暗暗叹了口气,心知这南方水乡雨水本就充足,况且前些时日一连二十余日无雨,这一场雨势实在是憋足了劲力。看来,这场雨只怕是得下至明日了,自己二人今天势必是回不了家了。
    可一想到以前见面最多一两个时辰就要回家的莲伽叶,也将阴险而不能回家,孔任心中却忽然起了莫名其妙的感觉。现在的他,已是一点也不怪这场大雨了,反而觉得自己应该大大地感谢它才对。没有它的善解人意,自己又怎么可以在这里长久陪着她?
    孔任想到这里,回头一笑,道:“阿叶,看来雨势太大,我们可能不得不在这里将就一宿了。”莲伽叶嗔道:“哼,回不了家你还笑?”但旋即知道他显然是想借此机会多陪陪自己,立刻心头一阵狂跳,耳际红云高烧。
    孔任回头一看,见莲伽叶的小脸在阵阵闪电之际更加显得白里透红,娇艳欲滴,心头爱意更甚:“你一直不肯让我送你回家,可这里可不就成了你的家?想不到我孔任,居然能有如此的福气,能与这样的玉人共居一室之内。”当下他冒雨纵了出去,捡了些枯枝回来,如先前般用内功将其烘干,对莲伽叶笑道:“过夜不可无火,我们也有火堆了。”说着便从身边摸出火折子。不料在他出去寻找树枝时,大雨早已将其淋灭。后来他运功之后,衣服虽干爽如初,这火折子却终是燃不起来。
    孔任无奈,见莲伽叶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心下更大是尴尬,只得自言自语道:“看来今日是不得不学学老祖宗,来个钻燧取火了。”可是回目四望之下,却见洞内尽是土质地面,连颗小石子都没有,又哪里能找到那种拳头大小的好用燧石?
    他正在尴尬之际,却见莲伽叶笑嘻嘻地从身上摸出个火折子,递了过来。孔任连忙接过,生上了火。这时,外面天色已几乎是漆黑如墨,雨势却仍是丝毫不停。莲伽叶那匀红的小脸在火光之掩映之下,便如透明一般,脸上更是羞色无限。孔任定下神来,回过头来看看莲伽叶,心下大乐,一时间竟忘了归还火折子。
    莲伽叶嗔道:“你还不还我火折子?”孔人见她脸上娇美无比,虽是在呵斥,眼睛却不敢正视自己,不禁又是一呆,口中不觉道:“我会还的。不过那个拿走了我所收藏的绣衣的人,是不是也该归还呢?我却又上哪里去找那个拿走我绣衣的人,让她来还呢?”莲伽叶哼道:“那绣衣本来就是……是我的,怎么能说是你的呢?应该是你还我才对。”说话间笑意盈盈,似乎不但要死不认帐,还要逼他回答。
    孔任大起胆子,凑到她身边,作势要搜她身上。莲伽叶连忙避开,徉怒道:“哼,你这人不光说话不正经,做事更加不正经。”孔任笑道:“可是我这样不正经的人,却偏偏有个冰雪聪明、天仙下凡般的姑娘喜欢。”莲伽叶啐了他一口,道:“别瞎美了,谁喜欢你呀?你自己就是个大傻瓜,喜欢你的除非也是大傻瓜。”孔任道:“是啊,我也奇怪,这位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大傻瓜。”
    二人闹了一阵,孔任忽觉得腹中略有饥饿感,这才想起除了早上胡乱吃了点外,自己已经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但这荒郊野岭之外,又是雷雨之中,一时半会却又能寻得什么充饥之物?更难堪的是,莲伽叶这样一位娇怯怯的少女,都没显露出饿的迹象,自己一个大男人,却又怎么好示饿?幸亏他内功精深,加之他冠剑之游,中间风餐露宿隔三差五一两天没怎么吃饭乃是常事,立刻便暗运吐纳功夫,想要压下饥火。但莲伽叶却已经察觉,笑道:“你饿了吧?你虽然是练武之人,居然连一天饥火都忍不住,真是笑死人了。”
    孔任一本正经地道:“此话差矣。一个人纵是不饿,若有美食在前,腹中也难免要唱上几段空城计。俗话说‘秀色可餐’,现有如此美人在我面前,那实是比些许美食之诱要强上百倍。我这饿感,自然是绵绵而起,那还如何能压抑得下?”
    莲伽叶笑道:“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们中原人的习气,看来还真是难改。”说着却从胸中摸出一个玉瓶,递了过来,笑道:“这是我们雪山中人,平日用山南谷中热性异果,配以雪山融雪,浓缩而成的天华玉液。师父平日闭关时,便以此为粮。我们下山时带在身上,紧急时候,一小瓶能抵几日饭食之需。同时因其性属热,我等弟子们功力不够,若至碧游宫练功的时候饮用,也可助抵御寒冷。你是男子,饭量较女子为大,但想来也可以稍微解饥饿。这玉液炼制不易,携带也是不多,你喝一点便算了,可别糟蹋了。”
    孔任接过,只见那玉瓶触手微温,晶莹剔透,处处精雕细刻,心下暗赞:“人多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却还没说说,人和物之间,也是如此。如此妙人儿,当真也只有用这样的玉瓶,才相匹配。”他轻轻拔出瓶塞,立刻便觉得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心头大畅,直欲醉去。孔任才喝了一口,浑身便如轻如鸿燕一般,情不自禁便又是一口喝了下去。
    莲伽叶笑道:“你这样喝法,简直如牛嚼牡丹一般,真是糟蹋了我的玉液。”孔任笑道:“有仙女喜欢我这大傻瓜的事发生,自然也就有牛嚼牡丹的事出现。”说着又是一口。莲伽叶大急道:“别再喝了,快还给我吧……”孔任又连忙喝了几口,盖上瓶塞,却不还给她,只是笑道:“想来你客栈中还有吧,我又没喝饱,我看不如就归我了吧。”
    莲伽叶嗔道:“你……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喝了,让你饿死一了百了。”孔任道:“我饿死事小,你失去了琴僮事大。若要我还你也行,却待我找回绣衣再说。”莲伽叶大急,伸手便抢,口中道:“可是这是我师父亲给我的,说是只能给……给……不能随便给别人的,你怎么这么急呀……”但立刻便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低下了头。火光之下,她脸上红云阵阵,早已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孔任心头爱意已极,腹中也是一股热流涌将上来。忽然天际一个炸雷袭来,孔任右手不知怎的,已是猛的一下搂住了莲伽叶。莲伽叶猝不及防,一个站立不稳,两人都跌倒在地上。孔任微微坐起身来,放下玉瓶,轻轻地把怀中人儿埋在怀里的臻首扶正,见她娇喘微微,双目似开似闭,吐气如兰,爱意更甚,忽然凑上嘴唇去,轻轻地亲了她的樱唇一下。莲伽叶这次却是没有避开,只是全身一震,身体骤然发热,脸上也红得跟苹果一般,头急急地朝内侧一偏,便欲又埋进他怀里。
    可是孔任亲了一下之后,只觉得她樱口中气息如兰似馨,竟然似是比那天华玉液还要芬芳可口。他立刻便又是一个吻下去,堵住了莲伽叶藏头之想,死也不肯放开。洞外一阵紧似一阵的电闪雷鸣,在他来说简直便如没有。
    莲伽叶全身都颤抖起来,身体阵阵发软,心知自己必须得狠狠打他一个耳光才能将他打醒,可是身体都被他紧紧搂住,腰际更是被他搂得便象要断一样,全身竟是没半分力气。孔任紧紧地吻着她的樱唇,探着她的玉齿,越吻越紧,越吻越低,也越吻越是迫切。她全身也越来越软,越来越颤抖,也越来越是娇美动人……
    天色黎明,雷雨已停,外面已是明媚无限。孔任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却见自己还躺在锦褥之上,衣服居然也已经穿好。莲伽叶却早已起来,正呆呆地背对着自己而坐。孔任想起昨夜对她冒犯之情形,心中大愧,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期期艾艾地道:“阿叶,我……”
    莲伽叶没回头,只是轻轻地道:“你醒了?”孔任道:“阿叶,昨天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这样对你无礼,是我该死……”莲伽叶幽幽道:“我不怪你。那天华玉液是热性异果之精华,本来是我等在雪山冰宫练功时才服用少许的。你以前并未服食过,又不听我劝,一气喝下这么多,是以……是以你会控制不住。再说……再说你也没有冒犯我,我……是自己愿意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已是细如蚊纳,几不可闻。
    孔任道:“我……我也是太爱你才这样的,那天华玉液虽然有推波助澜之嫌,但归根到底,还是我太爱你才……才这样的。阿叶,你放心,我回去定当秉明父母尊长,明媒正娶你为我的妻子……我现在先立誓:天地在上,我孔任必定娶莲伽叶姑娘为妻子,若是相负,天地厌我!天地恶我!天地亡我!天地……”
    莲伽叶连忙转过身来掩住他的口,脸上也泛起了红晕,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要你发誓,我不要你死,你还要一辈子当我的琴僮的呢……”孔任见她如此说,知道她已经答应做自己的妻子,心头大大放心。他见莲伽叶脸上还挂着细细的泪线,羞意泪意融成一体,心头更爱,伸过手去,又想轻轻搂过她的娇躯。莲伽叶没有躲避,只是小脸微微一红,身体随着他的搂抱之势依偎了过来。孔任大喜,在她耳边道:“我以后天天这样搂你,好不好?”
    莲伽叶把头轻轻靠在他颈项上,轻轻地道:“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你要怎么样搂我都可以……”说完脸上已是滚烫。孔任心头狂喜,扳过莲伽叶肩头,痴痴地望着她的眼睛,忽然狠狠地又亲了她一下,跳起身来对着洞外大叫:“我有妻子了!我娶妻子了!我是天下第一大幸福人!!!!!!”莲伽叶娇羞不语,只是痴痴地望着他狂喜雀跃的背影,心头亦是欣喜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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