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怜着足有十几斤重的沙瓜,艰难的走到丁翁的身边。“大爷,一个沙瓜十文钱,两个二十文。你要是再多要一个的话,我就给你算每个瓜九文钱。大爷,你就多要几个吧。”五六岁的孩子娇嫩的声音当中却流露出生活的沉重。
丁翁的孙子大概也就是这个孩子这么大,他心疼的摸了摸小孩儿的脑瓜,“孩子,你这一篮沙瓜,爷你全都要了,这里有五两银子,是爷你买瓜的钱。”
小孩儿一点也不贪,“大爷,篮子里面一共有六个瓜,姐姐说了,要是有客人把瓜全买了,只需要五十文钱就行了,五两银子太多,也太大了,我找不开。”
丁翁现在的身价不比从前,跟着赵牧这样慷慨的东家,没少赚钱分红利,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五两银子呢。“孩子,这五两银子,你拿着,多余的钱就当是爷你送给你的见面礼,你长得这么可爱,应该知道不收下爷你送给你的见面礼是不礼貌的。”
小孩儿大概还不能理解“礼貌”这个有些高深的词,他犹豫了一下,双手接过了银子。然后冲丁翁一躬,“多谢大爷。”
丁翁这个年纪就是喜欢小孩子,他笑了笑,“真是个乖孩子。”
小孩儿小心翼翼的把银锭放到怀里贴身收好,又把沙瓜一一的摆放在桌子上。随后从篮子地下取出一把刀来。“大爷,我帮你切好吧。”
丁翁说道:“不用了,金蟾,你来。”
金蟾用刀把两个沙瓜切开,这时小孩儿又说话了,“几位大爷,我这里有勺子,给你们用吧。”丁翁回头一看。小孩稚嫩的手中拿着的是两三把洗刷的很干净的铁勺。
丁翁接了过来,笑道:“谢谢你了,孩子。”
小孩儿腼腆的笑了,赵牧随手抓起一块沙瓜递给小孩儿,小孩儿摇了摇头,“大爷,姐姐说过沙瓜是给客人吃的,瑜儿不能吃。”说到这里,小孩儿大大的吞了一口口水,这时。他出乎意料的转过身来,用双手所握了眼睛,嘴里囔囔的道:“瑜儿不喜欢吃沙瓜,不喜欢吃沙瓜……”小孩儿似乎想用这句话催眠自已。
茶水摊的店老板走了过来,“客官,你们就自已吃吧,瑜儿她姐姐管瑜儿管的很严,他是绝对不会吃你一口沙瓜的,今年瑜儿在我这个茶水摊卖了一个夏天地沙瓜,愣是没有在我这里喝过一口水,沙瓜更是没见他吃过一口。”
丁翁关切的问道:“店老板,这个孩子为啥会成了这个样子?他家大人呢?”
店老板说道:“为啥?还不是穷呗,我们这个盼富村就没有一个有钱人,村头的李财主家也就飬卫头毛驴,连匹马都养不起,瑜儿地爹娘早在两年前就病死了,就剩下他们姐弟相依为命,如果不是村民看他们姐俩可怜,时常周济一下,他们姐弟俩也活不成,今年稍好一点,瑜儿姐姐孔霞在李财主家打短工,能挣下三瓜俩枣的钱,瑜儿民事。学着人做起了生意,偶尔能够卖出去几个钱,客官,我也是当爹的人,我家的孩子比瑜儿大一点,整天就是玩,哪儿像瑜儿这样懂事啊。”
丁翁叹道:“走到哪里都有穷人。”
赵牧没有丁翁这样多愁善感,无论是什么样的地方,唯一不会缺少的就是穷人,美国富不富,照样有人吃不饱穿不暖,中国改开放造就了多少亿万富翁,照样有人连孩子的书本费都掏不起,贫富差距这个顽疾。自从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土崩解后,就从来没有灭绝过,赵牧吩咐道:“丁掌柜,给店老板留下五十两银子,让他平常多多照顾一下瑜儿姐弟。店老板,我可跟你说清楚,这五十两银子你可以拿走五两,剩下的是让你花在瑜儿和他姐姐身上来,你要是敢多拿多占,小心我砍下你地脑袋来。”赵牧轻轻用手在桌子上戳了几下,桌子上顿时出现了几个穿透的洞来。
店老板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双手捧着丁翁拿给他的银子,“大爷你放心,我保证按照你的要求,把瑜儿姐弟照顾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把他们当成我的亲生儿女了。”
不一会儿,赵牧和丁翁。金蟾就把六个沙瓜消灭完了,就连始终不肯落座的沈衡英也吃了半个,丁翁笑着把瑜儿喊过来,“瑜儿,这是你的勺子,爷爷还给你,对了,我们刚才和店老板大叔说的话你都以了吗?以后,他会照顾你和你的姐姐的。”
瑜儿挺着胸脯说道:“姐姐说了,我们能够自已养活自已,不需要别人照顾,姐姐还说了,香鸟只有两爪子,就知道从地上刨食吃,我和姐姐加起来一共有四只手,难道还不如香鸟吗?”
一听这话,丁翁的眼泪都下来了,没口价的称赞道:“好,好孩子,有骨气,有志气。”
小孩儿脸上再一次露出了笑容,他把勺子收好,然后又踮着脚尖,把堆放了满满一桌的沙瓜瓜皮全都收到了篮子里,就连沈衡英随手扔到地上的瓜皮都没放过,小孩儿心满意足的拎起了篮子,朝着赵牧和丁翁一躬,然后直起身来,拎着篮子走了。
片刻后,赵牧说道:“咱们休息的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东家,你快看吧,你快看瑜儿在干什么。”金蟾在加入文秀轩之前,家境也不富裕,所以对瑜儿格外的留神,等到瑜儿走去很远后,还在看着瑜儿的身影。
赵牧和丁翁站起身来,看着瑜儿略显单薄的身影,发现瑜儿躲在一个大叔的后面,从篮子当中捡起一块又一块的沙瓜瓜皮,如同在吃着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一样,贪婪的啃噬着瓜皮上残留的一点点瓜瓤。
赵牧的心被这个画面深深的触动了,母亲在世的时候,每次买回来半个西瓜,都是先让他把瓜瓤吃掉,然后等到他睡下后,母亲才会悄悄的躲在厨房,用勺子一点一点地挖着瓜皮上残余的瓜瓤,瑜儿现在的动作和母亲何其相似?归根到底,都是同一个原因,大家都是地地道道的穷人,连痛痛快快吃一块西瓜(沙瓜)的资格都没有。
一想到辞世的母亲,赵牧顿时红了眼睛,他大手一挥,“走,咱们去找瑜儿的姐姐去,我要收养他们这一对孤儿。”
丁翁连连点头,说道:“收养瑜儿这样懂事的孩子是件大好事呀,东家,我赞成你这样做,你不要担心到时候没地方养孩子,大不了我把瑜儿和孔霞一块送到我家,让我儿子儿媳照顾他们。”
赵牧说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咱们先去见见瑜儿的姐姐,看看小姑娘是否同意咱们收养,如果小姑娘不同意,咱们再另想其他的办法,总之,我再也不想看到瑜儿以后倫倫的躲在树后面啃瓜皮了。”
金蟾赶着马车,跑到了孔瑜倫倫躲着啃沙瓜的大树旁,“瑜儿,别躲着了,快上来,我们带着你一块去见你的姐姐。”
孔瑜从来没坐过马车,他坐在金蟾的旁边,兴奋得四处打量,他的一只手抓着车厢,一只手抓着篮子,篮子里的沙瓜片一块都没少,按照孔瑜的说法,这些沙瓜皮回去后还能当菜吃呢,孔瑜毕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贪玩好动是他的天性,他不停的向金蟾打听着各种问题。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在孔瑜的指点下,马车停在了盼富村的村口,在一个破陋的窑洞里面,安置着孔霞孔瑜组弟的家,窑洞内非常简陋,锅碗瓢盆都是破破烂烂的,地面上铺着一层稻草、树枝掺杂在一起混合物,上面放着两床破烂到了极点的被子,黑乎乎看不出来一点白的棉花在外面。随时准备着脱离棉被这个组织。
孔瑜蹦蹦跳跳的把篮子和沙瓜皮放到锅的旁边。
赵牧问道:“瑜儿,你姐姐孔霞呢?”
孔瑜说道:“姐姐要等到晚上的时候才能回来,大爷你先耐心的等一下吧,呵呵瑜儿要读书了,大爷要不你先休息一会。”
赵牧笑道:“瑜儿读的都是什么书呀,能让我看看吗?”
孔瑜弟给赵牧一个脏兮兮的小册子,赵牧翻看了一遍,发现书页并不是出自同一本书,有诗词,有文章,有的是毛笔写的,有的是书的残页,凌乱不堪,内容一点都不连贯,赵牧鼻子一酸,这本书是他看过的最惨不忍睹的书了。
赵牧把书还给孔瑜,“瑜儿,你想不想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坐在敞亮的学堂里,跟着教学先生一块读书识字呀?”
孔瑜想都未想,“想,不过姐姐说了,我们现在没有哪个条件,等到有钱了,就把我送到学堂,跟着其他小伙伴一起读书识字,大爷,我不和你说了,等会儿姐姐回来,还要考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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