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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帝后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听着听着竟忍不住笑起来,尤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爹娘’和‘跟清河郡主不一样’那两段,皇帝听后抚掌朗笑,连连道好。
    皇后稍矜持一点儿,却也笑出了泪光。
    “原来如此,却是咱们误会了。”皇帝用指尖点了点懵里懵懂的九公主,斥道,“你这傻丫头,怎如此馋嘴!莲子糕的话说得没错,以后看上什么只管抢过来就是。朕的女儿无论多嚣张跋扈都不为过。”
    九公主没听懂,却也认真的点头。
    皇帝忍不住又戳她一下,紧接着将她搂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小九儿是最纯真最简单的,所以总叫他放心不下。那么多儿女,实则最小的九儿才是他的心头宝,连亲手教养长大的太子也要退一射之地。
    九公主眷恋的蹭了蹭父皇的胸膛。
    皇帝一面捏她肉呼呼的脸颊,一面看向皇后,埋怨道,“朕看这个莲子糕就很好,你挑来挑去的,却偏挑了范大宝家的丫头。她两个凑一块儿,可不就被人糊弄么!腿脚不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皇后无奈叹气,“是球儿挑中的范娇娇,臣妾也没办法。臣妾本也看中了那丫头,哪知道她身世有问题……”接着将虞襄的身世和盘托出。
    “自己的孩子也能抱错,真奇了。”皇帝挑眉。
    皇后笑道,“两家人挤一个山洞,又同时生产,再加上月黑风高,盗匪横行,一时出了差错也难免。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找回来掩不掩得住也两说,臣妾思来想去,便作罢了。”
    皇帝不以为然的摆手,“朕看这孩子就很好。聪明,狡猾,却又性情直率不兜圈子,跟在球儿身边朕也放心。身世不身世的有何关系,朕想让谁高贵,他便高人一等;朕想让谁卑微,他便低入尘埃,只在朕一念之间而已。她很好,让她进宫陪读吧,省得朕的球儿总被人糊弄。再者,易风不日便要出征,抬举他妹妹正好安安他的心。”
    皇后思忖片刻,掩嘴而笑,“皇上说得很对,是臣妾着相了。咱们乐意抬举谁就抬举谁,委实不用顾虑那么多。”
    第二十五章
    皇帝仔细盘问了金嬷嬷,知道拿几个驴打滚诓骗九公主的人乃邓昭仪的内侄女儿邓彩明,现为七公主的伴读。
    这事儿虽算不得严重,却从侧面反映出了邓彩明的胆大妄为和贪婪成性,这等低劣品行最为皇帝所不喜。因邓昭仪还育有三皇子,现如今已上朝听政,办了几桩漂亮差事。皇帝很满意,本想趁太后大寿之际将她的位份抬一抬。皇子生母,怎么着也得晋个妃位才显得好听。
    然而经此一事,皇帝干脆利落地将邓昭仪的名字从晋封名单上划去。邓彩明诓骗小九儿显然不是第一次,七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她非但没有阻止,反在一旁看戏,是不是邓彩明得了九儿东西,转身便都献给了她?
    两人一面把玩九儿的珠宝,一面还笑她傻吧?有没有上下尊卑?有没有姐妹亲情?堂堂公主,眼皮子怎能浅成这样?
    皇帝的脑补怎么也停不下来,对教养不力的邓昭仪也厌恶上了,命人送一匣珠宝去她宫中,言道自己也想换几个驴打滚尝尝。
    邓昭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瞥见女儿忽然惨白的面色才心有所感,捉住她好一番盘问,最后气得娇美的脸庞都变形了。
    晋位最关键的时刻闹出这一档子事,不但她倒了霉,儿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也跟着下降。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翌日一早,邓彩明便被两个老嬷嬷送出宫门,言及这辈子都别再进来。
    诸事料理妥当,皇后拿着新出炉的晋位名单阅览。三皇子能力卓绝,行事老辣,近日来在朝上频出风头。正所谓母凭子贵,皇上为抬举三皇子而加封邓昭仪已在皇后的预料当中。这母子两对东宫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心下正琢磨着应对之法,却没料敌手竟因几个驴打滚就跌倒了,还跌在临门一脚的地方。思及此处,皇后娘娘不厚道的笑了,对心腹嬷嬷叹道,“虞襄果然是个好的,早该接进宫来陪伴九儿才是。”
    嬷嬷连声附和。
    虞襄并不知道自己教导球儿告黑状的举动引出一番宫廷风云,回到家后直奔老太太正院,陪她一块儿念经。
    这祖孙两个现在都很焦虑,唯有念经的时候才能平静下来。一起吃喝享乐培养不出感情,一起渡过难关却能很快惺惺相惜。因着虞襄对孙子的真情实意,老太太对这个便宜孙女是越看越喜欢。
    “回来啦。”听见轮椅转动的声音,老太太停下念经,转头看去。
    “回来了,哥哥今日有没有捎信?”虞襄张口就问。
    “没呢,”老太太摇头叹息。
    虞襄期待的表情立马垮下去,让桃红柳绿将她抱到蒲团上,摆出跪拜的姿势,从荷包里摸出一枚生了锈的古钱,合在掌心念起经来。
    “拿着一枚铜钱作甚?”老太太奇怪的瞥她一眼。
    “古钱可驱邪避祸保平安,我拿着念上七七四十九天《大般涅槃经》,再让哥哥贴身带去西北。朴神医送我那些灵丹妙药,也统统让哥哥拿走。”虞襄低声解释。
    老太太很欣慰,取下自己的五福袋递过去,“念完经把铜钱放在里面好生收着,回头使人送药的时候一块儿带过去。咱们祖孙两没啥可帮衬他的,且多多祈福吧。”
    虞襄极为认真的点头。
    虞品言走得非常突然,刚开春,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虞襄跟老太太只能躲在门后,一边听着军队开拔的马蹄声一边抹泪。林氏连面都没露,更没使人送信或送东西,好似没这个儿子一般。
    老太太本就伤心,见她如此无情不由勃然大怒,亲自跑到她院里,把儿子留下的遗物全烧了,若不是还保有一些理智,没准连儿子牌位都能烧掉。
    林氏跪在正院门口哭了一宿。虞襄披着厚厚的大氅看了半宿,下半宿做了许多梦,梦里全是虞品言的身影。
    祖祖辈辈都死在战场上,虞品言深知战争的残酷,却从未想过会如此残酷。与朝堂上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完全不同,这里只有血与火、生与死、刀光与剑影。天上地下一片赤红,就连阳光也染上了血色,不,或许是自己额角流下的鲜血浸入眼眶所致。
    虞品言一边分神思忖,一边利落的收割着生命。敌军的首领近了,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他眸中暴射出滔天杀意,向看见他忽然出现而显得惊骇不已的人举起屠刀,刀刃嵌进肉里的同时,他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喊,“哥,快躲开!”
    头颅从颈上掉落,狂涌的鲜血发出滋滋的响声,喷的到处都是,虞品言调转马头,就见一支箭矢裹挟着罡风呼啸而至,速度奇快。他只来得及往左侧稍移,便觉胸口一阵剧痛。
    “将军中箭了,保护将军!快!”几名士兵高声呐喊,随即朝他的方向狂奔,试图偷袭的一名敌军被及时赶来的士兵斩于马下。
    甲胄上沾满鲜血的将军依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由强劲袖弩激发的箭矢连铁板都能射穿,对付区区一块护胸甲不过是轻而易举。有人上前扶起将军,却不敢拔掉插在他胸口的利箭,充斥在鼻端的除了失去战友的酸涩感,还有无论如何也清洗不去的血腥味。
    死亡,每一天都在发生。
    “哭什么?我死不了!”虞品言推开搀扶自己的士兵,颤巍巍站起来,抬手便将胸口的箭矢拔掉。
    “将,将军,您没事?”士兵惊讶的语无伦次。
    虞品言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枚被箭头撞得变了形的铜钱,说话时眸中的杀气尽数收敛,“没事,这枚钱币帮我挡了一劫。上马,继续杀敌!”
    他翻身跃上马背,继续朝前冲去。在这一刻,天地间的血色尽数消退,掩埋在心底的,对剥夺他人生命的恐惧和茫然全都变成了要活着回去的强烈欲望。他活着,他爱着的人才能活着,所有阻挡他的人都得去死。这就是战争,与仁义道德无关,只关乎生死存亡。
    士兵们大感振奋,一边呐喊一边杀向敌营。许多秃鹫循着血肉的腥气飞来,将头上的烈日遮蔽,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啸。
    天上地下一片赤色,胸口似被人剜走一块血肉,痛不可遏。 虞襄尖叫着醒来,放眼四顾哪还有断肢残躯、滚滚硝烟,此处分明是老祖宗的卧房。
    老太太年纪大,睡得浅,中午只眯了一刻钟便觉得足够,正坐在外间翻阅账目,听见虞襄的尖叫,手里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如果她耳朵还灵光,虞襄叫的似乎是‘哥快躲开’?
    老太太将账本一扔,杵着拐杖走进去,问道,“做噩梦了?梦见你哥了?”自打山崩那回过后,她对虞襄的梦就格外重视。
    “没,没梦见什么。”虞襄自个儿担惊受怕也就算了,却不想老太太跟着受罪。
    “莫要骗我!我都听见了!是不是梦见言儿出意外了?”老太太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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