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很黄很暴力
    方议长下车第一句话就是：“退休工人的欢送大会在哪儿？开始了吗？快领我们去。”
    马局长和牛厂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欢送会？这是说的啥呀？
    张市长和周书记也从车上下来了，“小马，搞得不错嘛，对于辛苦了一辈子的退休工人，我们应该向他们表示应有的敬意。”
    马局长反应还是很快，讪笑着贴到张市长耳边嘀咕了几句。张市长面色大变，朝他使个眼色，马局长连忙对牛厂长打着手势让他快去布置，自己则和张市长一起拖着周书记、方议长天南地北的一通鬼扯。
    西平的三巨头同时出现，立刻在红旗机械厂掀起了一阵飓风，三三两两散在厂区的职工，纷纷聚拢到市领导身边，围成了一个大圈。
    我挽着王星羽，不徐不疾的分开人群，走到三巨头的身边。
    方议长满脸堆笑，热情的给我们介绍：“王小姐，萧先生，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们西平的父母官——市长张小平，这位是执政党的市委书记、议会多数党领袖周东华。”
    张市长和周书记面色不豫：介绍的礼节，应该是先把地位低的介绍给地位高的，再向地位低的介绍地位高的。方议长的做法，不是当着这么多人削他们面子吗？
    被先提到的张小平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按照礼节，他应该在自己被提到的时候主动伸出手来握手，他却把双手背在背后，两只眼睛没有焦点的漠然望着我们。周东华为人沉稳一些，勉强挤出个笑脸算是和我们打招呼，但是也没有伸出手来。
    不过马上他们就后悔了，因为方议长接下来的一句是：“王小姐是擎天集团王董的千金，现任的总经理；这位萧先生是擎天的总经理助理。两位都是年青有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呀！”
    张小平和周东华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嘴里说着“久仰久仰”“青年才俊，闻名已久”，点头哈腰的伸出手来。
    王星羽矜持的半伸小手，在他们手掌心轻轻一点，便算是握手了。这两位父母官也不敢真的和她握手呀，虚握一下就已经受宠若惊了，脸上笑得春光灿烂。
    和我就是另一番场面了，周书记握着我的手上下摇动，久久不愿松开，张市长慢了半拍，急得眼睛里喷出火来，恨不得一把推开周书记。和我握手的时候，手上力大得差点没把我手骨捏断，嘴里更是谀辞如潮，拍得我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围观的工人们一下子炸开了：电视上经常看到的西平市三位领导，居然同时出现在机械厂，而且还对萧工程师的儿子媳妇恭恭敬敬，就是不知道擎天集团的，也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不少人朝老爸说：“萧工，你儿子有本事啊！”“萧工的儿媳妇是什么来头，西平三巨头在她面前乖得像哈巴狗似的。”“怪不得刚才萧工说姓牛的要滚蛋，瞧这阵势，人家整垮一个小小的厂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老爸这时候却呆呆傻傻的站着，嘴里不停地念叨：“她说表舅是中纪委的……擎天集团的总经理，没想到，真没想到……”
    昨天下午，王星羽和我拜访了方议长。王天擎曾和他在最高国民议会有过一面之缘，过后随口和星羽提了一句，所以我们借着这个关系去找的他。
    擎天集团经济上是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政治上也拥有很大的影响力，最高国民议会300位议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位拿过擎天的竞选捐款，方余生作为地方议会的议长，怎么敢不给王星羽面子？王大小姐找他办事，那是给他面子了！
    听方议长说，牛厂长、马局长都是张小平一系的人物，如果消息泄露，恐怕会打草惊蛇。我们商量好，由方议长出面邀请张小平和周东华，就说到机械厂参加欢送退休工人的大会，展示亲民形象。这样直接杀到机械厂，不给牛厂长他们转圜的机会。
    于是便有了刚才精彩的一幕。
    把大家拖了一阵，觉得牛厂长大概布置好了，马局长示意大家走进礼堂。
    门口收取礼金的桌子已经撤去，会场上方挂着横幅，“欢送职工光荣退休大会”，十个大字墨迹未干。牛厂长满头大汗的站在台上，身边是十来位近期退休的职工——其中就有我妈。
    西平三位市领导围着我和王星羽，捧凤凰似的拥着我们走进礼堂，职工们也跟着我们涌入礼堂。马家的宾客先是看到婚礼现场莫名其妙的被改成了退休欢送会，然后又是市里三巨头同时出现，见机快的人开始悄悄溜走了。
    我们找了前排的一张桌子坐下，看看四周，嘿～今天的新郎新娘就坐在旁边一桌，马天才的脸灰灰的，小媚没好气的背转身子坐着，把个脊背朝着他。
    食堂的员工端着盘儿盆儿上菜，台上的主持人发话了：“喜紫燕翔黄道日，鸳鸯佳偶美景时，红梅吐芳成连理，芝兰永谐结伉俪。在这春风荡漾、生机勃发、大吉大利的日子里，我们喜酒相逢，欢聚一起，共同庆贺二位新人、哦不、欢送十二位老同志退休的大会……”
    牛厂长本事再大，也没来得及另换一位主持人，台上的还是婚礼司仪，将就着主持大会。
    方议长故作不知：“这个主持人有点幽默啊，说话像婚礼上用的。”
    正好那嘴快的青工在旁边，笑着说了句：“本来就是婚礼，您几位来了才临时改成欢送大会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周书记都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牛厂长狠狠的瞪了青工一眼，小青年脖子一缩，不敢再说了。牛厂长笑着对我们说：“对不起，各位领导。我们厂有些人就是多嘴多舌，喜欢乱嚼舌头，是我平时没管理好，让各位见笑了。”
    “他不说，我来说！”老爸分开人群，走到我们这桌。将牛厂长平时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说了个竹筒倒豆子。
    马局长气势汹汹的说：“你是谁？说话要负法律责任的啊！你说这些，有谁给你证明？嗯～～？”
    我一下子站起来：“我证明！”
    工人们纷纷站出来：“我证明！”“我也证明！”“对，萧工说了大家的心里话！”“是这样，没错！”
    大家七嘴八舌把牛厂长打伤老石厂长、报复萧工程师、平时吃拿卡要贪污受贿、安排亲信排斥老职工、停产办马局长儿子的婚礼……种种倒行逆施全都抖了出来。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牛厂长，此时已经软瘫到椅子上，哆嗦着嘴唇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他的靠山——马局长。
    殊不知马局长此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也用同样的目光向张市长求援。
    张小平打着官腔：“看来牛元峰同志已经不适合担任红旗机械厂的厂长了。马林同志，你要付领导责任啊！”
    什么领导责任？他明明就是和姓牛的一伙！职工们纷纷表示不满，把马局长儿子婚礼，牛厂长强迫大家交礼金的事情也说了。
    张市长再也不能袒护马局长了：“马林同志，这些事情是否属实？”
    马林吓得脸色苍白，拿出手帕擦擦脑门上的热汗，颤抖着指向牛厂长：“这、这些事情都是他背着我干的，我实在不知情啊！”
    牛厂长也懂得丢卒保车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承认是自己背着马局长干的，为的是讨好上司，马局长确实不知情。
    扳倒牛厂长我们就已经达到目的了，反正有方议长在，到年底的市议会述职那一关，马局长估计很难过关了，现在也不急着对付他。
    三位领导商量了一小会儿，决定了处理结果：牛厂长撤职查办，马局长行政记大过，所收礼金全部退还。
    在讨论新厂长人选的时候，周书记注意到我和老爸的特殊关系，居然提名由老爸来当厂长。惊得老爸直摇头：“扳倒姓牛的是为了厂子、为了这两千职工的生计，如果让我做厂长，岂不是要让别人戳我脊梁骨说我是为了一己私利？我就搞技术行，管理能力赶老石差远了，还是请他出山吧！”
    牛厂长灰溜溜的走出礼堂，不一会儿，工人们从小卖部买来鞭炮，噼里啪啦的放起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礼堂主席台两侧挂起新写好的横幅：“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好好的婚礼搞成了这个样子，受不了工人们鄙夷的眼神，再加上王星羽戏弄马天才给她的刺激，小媚终于爆发了，抄起桌上一盘黄金玉米炒蟹，当的一下扣到马天才脸上，自己气冲冲的跑出去了。
    黄亮亮的炒玉米，滚了马天才满头满脸。
    果然是很黄、很暴力！
    欢送会结束，老妈急匆匆的从台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大卷举报材料：“小王，这举报材料落卧室里了，你忘了给表舅啊？”
    “用不着了，牛元峰撤职查办，老石要回来领着大伙继续干。”老爸朝那叠材料瞥了一眼，直接丢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