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荣浅点下头,脚步往前时,一下踩在了还没来得及清扫掉的一根树枝上。
咔嚓的断裂声令她心惊下。
荣浅拂开眉头的愁云,在这的每天,她对小米糍的思念从未减弱,总想着她应该会走路了,有没有开口喊人?会不会喊别人妈妈?
荣浅摇下头,安静地往里走。
来到屋内,外公年岁大了,就住在底楼,出行吃饭也方便些。
荣浅放下书本走到他的房门口,门并没关严实,她看到李重浩坐在外公的床前。
男人挡住了荣浅的视线,她看不到外公的脸,李重浩用手里的湿毛巾替外公擦着手,说话声也很轻,但大抵是在说些公司的事。
荣浅伸手将门拉上,李重浩对外公一向好,这是宅子里的人都知道的。
荣浅坐在客厅内翻开带回来的书,一阵脚步声接近而来,她抬起头,“舅舅。”
李重浩也不过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保养得当,看着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他年轻时长相出众,荣浅看眼外公的房间,“外公还好吧?”
“你待会进去看看他,爸最近身子很虚弱。”
“好。”
李重浩并未多留,起身时,目光深深凝望眼荣浅,“浅y头,那我走了。”
“好,舅舅慢走。”
她放下书,将李重浩送出去后来到外公的房间。
外公醒着,荣浅坐到他床边,“外公,您身体怎么样了啊?”
“放心吧,外公还要活着看你再找到如意郎君呢。”
荣浅嘴角僵了下,“外公,舅舅走了。”
“他来跟我说些公司的事,”外公拉过荣浅的手,“我这辈子,最无法接受的就是你妈的枉死,最欣慰的,就是有了你和重浩。”
李重浩这人平时稳重,公司又全靠他一人挑着,最重要的是,他从未显露过一点点的私心。
“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你舅舅也会照顾好你,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
荣浅不由笑出声,“我做他女儿?他太年轻了吧。”
荣浅不知,这一句玩笑话,在李重浩那更是荒诞无比。
短短不过两天后。
荣浅在上课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外公出事了。
上课的地方离家近,她第一时间赶回去,佣人说外公已经被送到医院。
来到急救室外,就只有李重浩一人守在外面,荣浅快步上前,“舅舅。”
李重浩坐在那不吭声,两人在外等了许久,急救室的门才被打开。
医生摇着头,“突发脑梗,送来的路上就不行了,患者之前怎么不好好吃药?”
他叹口气,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荣浅眼泪刷得往外淌,她拦在医生面前,“不可能,我外公每天都按时吃药的……”
“节哀顺变吧。”
“医生,您再想想办法,我外公身体健朗,不会突然就这么走的……”
荣浅追着医生,她的又一个亲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李重浩面色沉痛,见到荣浅这样,他上前从身后抱紧她,“浅y头,别这样,让外公安安静静地走吧。”
“可他每天都会吃药,昨天还好好的,跟我一起到院子里晒太阳,怎么可能会出这种事?”
荣浅伤心欲绝,滚烫的泪水刺过眼眶,李重浩紧紧抱住她,他下巴几乎要顶到她的头顶,李重浩闭上双目,用力吸了口气。
这种洗发水的清新味道,真是令他心神荡漾。
荣浅尽管伤心,但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接下来,是外公的葬礼。
李重浩以儿子的身份全程负责担当,所有人都夸他,荣浅不顾及这些,她只是心里难受地要死。
外公下葬以后,李重浩将她送回家,两人静默着往屋里走。
李重浩手里抱着外公的遗像,“浅y头,你搬去我那吧,省得睹物思人。”
没了外公的这层关系,荣浅自觉地和李重浩拉开距离,她摇摇头,“不用舅舅,我在老宅住习惯了。”
李重浩看眼四周,佣人们忙过葬礼的事后,他让她们都先回去了。
他点下头,抱着遗像走进房间。
荣浅看着外公房里面的摆设,床上的被子凌乱不堪,应该是在抢救时被弄成这样的。
李重浩将遗像放向床头柜。
荣浅坐在床沿,她忍不住捂住嘴哭泣,李重浩走过去将门反锁,荣浅双眼红肿,男人看眼,“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该瞎了。”
他伸出手替她擦着眼泪。
荣浅顿住,她止了哭声,隐约察觉出不对劲,“舅舅,您先回去吧,不早了。”
却没想到,李重浩坐到了她身边。
“浅y头,爸在世时就让我好好照顾你,这是我的责任。”
荣浅开始害怕,但她强自镇定,她眼里的柔弱一点点坚硬起来,“舅舅,我能照顾好自己,既然外公不在了,我可以回南盛市,那儿有我的家……”
李重浩笑了笑,“难道舅舅照顾不好你吗?”
荣浅额际渗出冷汗,她站起身来,“舅舅,您有您自己的家。”
李重浩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掌,“浅y头——”
他猛地将她掀翻在床上,两个膝盖分别压住她的腿,尖利的疼痛透过抵着的地方传递向她,荣浅觉得更多的则是恐惧。
如今,这匹狼狠狠地撕下了面上的皮。
李重浩的面色在月光中显出几分狰狞,“荣浅,第一次见到你,我也就觉得你长得好看些罢了,可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我才发现你身上的亮光,现在爸不在了,你跟着我,我会照顾好你,这家里所有的一切还能是你的。”
荣浅惊惧不已,眼里露出愤恨,“外公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不管是做过,还是没做过,李重浩都不会当着荣浅的面承认。
“你跟我回去,我保证让你衣食无忧……”
这四字,听在荣浅耳中分外的熟悉,厉景呈就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可她看着头顶的这张脸,那种恐惧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荣浅被厉景呈困住的时候,她至少知道厉景呈爱她,而她最不愿接受的那件事也已经过去几年,如今,荣浅看着李重浩,她歇斯底里地挣扎,这样的感觉跟厉景呈给予她的完全不一样,这才是毁灭身心的折磨,“你放开我,今天外公在下葬,这是在外公的房间,松开!”
荣浅目光偏过去,看到相框中那张苍白的脸,她吓得蜷缩起肩膀。
“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你外公已经死了,他还能阻止我做什么?”
李重浩的手伸向荣浅,相框忽然啪地倒在床头柜上,发出的声音在房间内显得空旷沉闷,李重浩惊得从荣浅身上起来,她整了整衣领,扑过去抱住相框,“外公,外公你还没走是不是?你救救我。”
李重浩面色发白,他喉间吞咽下,卧室内的灯忽然熄灭掉,一眼看去,整座别墅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李重浩倒退两步。
灯光再度亮起,他擦下冷汗,大步往外走。
到了外面,李重浩将门锁上,他心口直起伏,只觉得阴风阵阵,从他的脊背直往上窜。
他走出去,喊了还未回去的几人过来,“小姐受到刺激,你们好好看着,不要让她跨出这个房间一步。”
“是。”
卧室内,荣浅紧紧抱住手里的相框不放,似乎抱住的是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哀悼和哭泣,荣浅确定李重浩走后,忙看眼怀里的相框。
正中间的玻璃被打出个洞,朝着四边碎裂,应该是被弹弓一类的东西击穿,她快速望向窗口,窗户果然是开着的。
荣浅走了过去,可外面早就不见一个人影。
她抱着相框来到门前,拉了下连门都打不开。
李重浩早有了准备,房里的电话被掐断,这是要将她软禁起来。
荣浅在窗边嘶喊,“救命,放我出去!”
可外面没有一个声音应答。
荣浅被关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也没人来给她开门。
日光在窗外西斜,荣浅饿了整整一天一夜,她靠在床头力气全无,李重浩不是厉景呈,除了贪婪地占有欲,不会对荣浅有丝毫的怜惜。
到了半夜时分,荣浅再度走到窗口,她已经试了一天了,可窗户都是用长螺丝封死的,她根本打不开。
她双手使劲捶了几下,一抹身影忽然蹿出来。
“小姐。”
荣浅认得跟前的人,“封乐。”
对方很年轻,同她差不多的年纪,“李重浩这两天还在忙老爷的后事,但我今天下午听到电话,他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你的东西,明天就要强行把你带走。”
“什么?”荣浅大惊,她两手紧抓着窗户,看着外面站着的男人,“昨晚打碎相框的人是你吧?”
“是。”
“封乐,你放我出去吧。”荣浅见他杵在那没动,“你是不是怕李重浩为难你?”
“也没什么好为难的,老爷都走了,我们这些人迟早都会遣散。”封乐朝四周看眼,“我待会再来,你等着我。”
“好。”
男人走后,四周恢复死一般的沉寂。
荣浅抱着双肩,背靠窗边的墙壁坐下去。
墙面是冰冷刺骨的,透过一层层单薄的布料传到她体内,荣浅两手握紧,这种恐慌感,仿佛令她犹如一片虚无缥缈的叶子般浮游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她想到在帝景的那段日子。尽管是出奇相似的经历,可之前那么难以承受的痛苦,忽然在这会摆到眼前,荣浅觉得居然已经快要忘记那样蚀骨的疼。
当厉景呈掐着她肩膀,说他只是爱她的时候,荣浅尽管撕心裂肺,却在这场感情中稳操胜券。
厉景呈就算将自己伤害至深,也不舍得伤害她。
荣浅蜷紧身体,这种孤立无援,令她的意识飞到了很远,飞到了那座名为帝景的金丝雀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