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鹏和那位看场的年轻女士聊的非常开心,良好的沟通力是成为优秀记者的另一项基本功,韩语,英语,汉语,写字,手比脚划,有了兴趣,语言便不是障碍。
在交谈中,程晓鹏知道这家道场开业已经有五年多了,刚开始的时候名字叫做天龙,其意取之唐代南岳派下僧人事迹——嗣承大梅法常之法,对门下常立一指,曾以之度化金华山俱胝和尚;相传俱胝曾告门下;“吾得天龙一指头禅,一生用不尽。”但是,这么有意境的名字却没有为道场带来好运,也不知道是宣传不够,又或者地理位置不佳,总之,李永浩虽非常努力,但情况并不景气,只是在苦苦支持罢了。转机的出现在三年前,李永浩的弟弟李永铉开始在韩国棋坛展lou头脚,冲破重重障碍,在天元战中经过五局苦战,以三比二的微弱优势战胜正如日中天的超一流棋手李昌赫而登顶,一战成名,立刻跻身于一流棋手之列,自那以后在国际,国内棋战中表现非常出色,被称为韩国四小天王之首。一直在为道场经营不佳而烦恼的李永浩脑中灵光一现,马上决定更改道场的名字,把弟弟的名字加上去,李永浩也在记者采访时顺便提及哥哥经营的道场,并说自已有时也会去铉道场和普通棋迷交流,这个消息一经报纸杂志刊登,立刻引来不少李永浩的棋迷来此下棋,希望有机会碰到自已崇拜的偶像,而铉道场的经营状况则越来越好,在首尔三十多家围棋道场中知名度排在八,以投资规模和地理位置而言可说非常难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来这个道理是放之四海皆准啊。李永浩,作为职业棋手,恐怕连韩国棋院专门负责棋手管理的人员也要翻翻花名册后才能把人对上号吧?但就是这样一位默默无闻,办道场都差点办不下去的人,只因有一位非常出名的弟弟,便能过上相当不错的日子,人生啊,无法预测的事儿太多了。
程晓鹏正在感慨,王一飞来到了他的身边。
“嘿,那边那个人找我约战呢。”王一飞用手指了指那位中年男子小声说道。
“哦?还有这么不怕死的?”反正知道跟前的年轻女士听不懂自已说什么,程晓鹏扭头看了一眼那位中年男子,后者正望着这边,见程晓鹏在看自已,还呲着牙笑笑。
“呵,时间还够,我想和他玩玩。”.王一飞笑道。怎么说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孩子好玩的天性始终还在。
“和他玩?呵呵,太欺负人了吧?”程晓.鹏看了看表,然后向王一飞问道,脸上的笑容坏坏的,显然他也被王一飞的提议勾起了童心。
“呵,那也是他自愿的呀。”王一飞理所当然地答道。
时间还早,玩就玩呗,以王一飞.的实力,收拾一个在大厅下棋的普通棋迷能费什么劲儿?
想到这里,程晓鹏也就应了下来。
“小姐,我这位小兄弟要和那个人下棋,是不是要先.登记?”按规矩,程晓鹏向年轻女士问道。
“是的,不过您确定是要和那个人下吗?”年轻女士点.头答道,然后再以更小的声音问道,脸上的表情紧张中还带着点儿担心。
“是呀,有问题吗?”程晓鹏并不在意王一飞的对手.是谁,因为他知道能在棋盘上威胁到王一飞的人肯定不会在这种大众对局室里下棋。他所好奇的是年轻女士说话的语气。
“没,没问题,不过.提醒你们一下,他的棋很厉害。”也许是刚才和程晓鹏聊的不错,不想让他们不清不楚地就吃亏,所以年轻女士好心提醒道。
“呵呵,谢谢你,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就没关系了。对了,是要先付费用吗?”程晓鹏笑笑谢道。
“噢,不是,我们这里是先下棋,后收费。”摇了摇头,年轻女士在桌上的登记本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让程晓鹏在后边签字,程晓鹏一一照办。
“希望你们能玩的愉快。”把本收好,再把一个号码牌交到程晓鹏手中,年轻女士点头微笑着轻声说道: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谢谢。”谢过年轻女士的好意,程晓鹏带着王一飞来到那位中年男人面前的棋桌旁。
“你下,还是你下?”这位中年男人虽然会说中国话,不过发音非常生硬,显然也不是很精通。
“呵,你他下。”程晓鹏笑着答道,相比较于对方蹩脚的中国话,他的韩语几乎可以达到播音员的水准。
中年男人稍稍一愣,他大概没想到程晓鹏懂韩语,“嗯,会说韩语,那就更好了。在这里下棋的规矩知道吗?”
“您请说。”程晓鹏答道。
“对局前要押彩,输的人交租棋具的费用。”中年男人简单说道。
“噢,那押彩是押多少?”程晓鹏这才明白为什么道场不先收费,因为谁交钱还不一定呢。不过程晓鹏并不用问道场收费多少的问题,因为在这种规定下,最后掏钱的肯定不会是王一飞。
“十万韩元。”中年男人从口袋里取出几张纸币示意道。
十万韩元,折合成*人民币大概也就五六百左右,在国内这样的押彩自是比较高的,韩国人的收入相对较高,这应该算是一般分寸吧?
掏出钱包,程晓鹏数出十万韩元放在桌上:预算费用虽说有限,不过反正只是道具,等棋下完了就能收回来,不要说十万,即便是押二十万也没关系。
中年男人脸上lou出了笑容。
天底下的kao下彩棋生活的人大概都是一样,最喜欢的就是杀生。这里下彩棋通常是一盘两万,赢下这一盘就等于赢了五盘,明天不用开工了。
条件谈好,双方的彩金都压在棋盘下,王一飞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中年男人抓起一把棋子放在棋盘上用手盖住,意思是要通过猜先来决定谁执白谁执黑。
抬眼看了一下中年男人,王一飞轻轻摇了摇头,直接伸手把装白棋的棋盒拿到自已跟前。
“呃?”中年男人见状一愣,韩国规则是执黑先行贴还六目半,而中国规则是贴还三又四分之三子,相当于七目半,两种规则一比,相当于使用韩国规则黑棋的负担少了一目,因此韩国棋手下棋普遍喜欢执黑,至少他还没见过一次碰到的对手会主动去拿白棋的。
没有言语,王一飞指指棋盘,再伸出三个指头。
刚才在对局大厅里转的时候,他也看了几眼这位中年男人的对局,三个子,小意思。
中年男人满头雾水:三个指头是什么意思?职业棋手在正式比赛前常有躬身行礼的礼节,难道这伸出三根手指是中国人的对局礼节?
“呵,他的意思是让你先摆三子。”程晓鹏笑着解释道,看着中年男人莫明其妙的表情,他有一种小孩子做恶作剧成功的快感。
“先摆三子?您不是在说笑吧?”中年男人以为自已耳朵出了毛病,不知不觉说话的声音就提高了几度,引得旁边正在下棋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扭头向这边看来。
“有把握吗?”程晓鹏伏身在王一飞耳边小声问道。
“四子局他可能还有机会,三个子,不出百手就叫他玉碎。”王一飞也小声答道。
心里有了底,程晓鹏重新抬起头来微笑着面向中年男人,“您没有听错,他也没有开玩笑,三个子,您该不会不敢吧?”
中年男人象看外星人似地重新打量着王一飞,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铉道场的馆长李永浩曾经和他下过不少让三子指导棋,尽管输面稍大,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这个中国小孩子上来就让自已摆三颗子,该不会脑子烧糊涂了吧?
不过反过来再一想,他烧没烧糊涂跟自已有什么关系?反正钱压在棋盘底下又跑不了。人家让三个子的都不在乎,自已被让三子的干嘛要怕?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也就释然,摸出三颗黑子摆在棋盘上的三个星位上,然后双手抱肩往椅背上一kao,意思是我准备好了,看你怎么出招!
王一飞和程晓鹏一次来到这里,不清楚这位中年男人的底细,但旁边正在下棋的人中有不少则知道他的厉害,看到他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下棋,不仅执黑先行,而且还被让三子,无不感到惊奇,不少棋局接近尾声,眼看获胜无望的人索性把棋局结束,收好棋具站在旁边瞧新鲜。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下棋,有些人会感到紧张,但王一飞却不会,因为这们的场景早在他还只有五六岁的时候便经常出现。
把身子在椅子上坐正了正,王一飞伸出手探进棋盒拈起一颗白子,然后“啪”的一声轻响拍在棋盘上。
猫捉耗子的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