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小多暖和了很多,项诚说:“待会跟着我,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
迟小多嗯了声,其实有点困了,他觉得项诚可能要带自己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但是他信任项诚。
“你就这么相信我?”项诚说:“不叫不闹跟着上车,万一我要害你呢?”
“你不会。”迟小多倚在车窗上,看项诚,说:“潜意识。”
“什么?”项诚看了迟小多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迟小多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朦胧的场景,似乎是项诚在梦里救了他,也仿佛是源自心底的直觉。
“我觉得我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迟小多奇怪地说:“可是我总是想不起来了。”
项诚没说话,迟小多说:“那件事,让我觉得你很靠谱,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项诚远远地在栏墙外停车,说:“下车。”
迟小多跟着下车,项诚说:“把我的包拿上,从现在开始,跟在我的身边,不管碰到什么事,一步也不要离开我。”
“好的。”迟小多揉揉眼睛,穿着项诚的运动外套,斜挎着他的运动挎包,跟着他走。
莲花山在秦汉年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采石场,占地两万五千亩,岭南仍属南越之时,赵佗在此地开山取石,历经两千年,流水侵蚀,自山顶至山脚,留下了不少或人工,或天然形成的石场。
一到黑夜里,所有东西都变了个样,一切景观都变得嶙峋恐怖,仿佛狰狞的巨人,珠江口对面繁灯闪烁,夜空泛着暗红色,倒不至于太恐怖。迟小多东张西望,项诚躬身,让他踩着自己的背爬上去,说:“不脱鞋。”
项诚脱衣有肉,穿衣显瘦,一身肌肉很有爆发力,迟小多刚踩上去,项诚就两手搭着,接着他的脚朝上一抬,迟小多轻巧翻过围墙,项诚一眨眼就飞身过来,把他横抱起来,开始飞奔。
迟小多晕头转向,两人落在一块粗糙的石头上,不远处是一个洞穴。
项诚翻了会包,从里头掏出几个五颜六色的小东西,迟小多好奇道:“这是什么?”
项诚:“呆在这里,不要乱动。”
迟小多忙把它还给项诚,项诚让迟小多坐在石头中间,把彩色石敢当摆好,围成一个圈。
“坐着玩手机。”项诚接过包,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叫。”
“好,好的。”迟小多答道。
项诚要走开,想了想,又有点不放心,回来看了眼迟小多的手机,说:“你喜欢听歌吗?”
迟小多:“嗯。”
项诚翻了下他的手机,几乎全是英文歌,随便选了首中文歌名的,开到最大声,帮他把耳机戴上,迟小多便坐在那圈石敢当里,好奇地朝外张望。这次选的是《天使在欧洲》。
平安的声音在这个浪漫的夜里,在迟小多的耳中响了起来,犹如天籁一般。
石场中,隐隐响起了一声鸟鸣,项诚转身,从包里取出降魔杵与捆妖绳,把一叠红纸咬在嘴里,放好包。
接着示意迟小多抱着应急灯,朝向某个方向,继而沿着那个方向快步跑进了石场
迟小多:“???”
没有带枪,到底是干嘛?迟小多眉头深锁,盯着项诚离开的方向看,倏然间一声刺耳的尖叫穿透了耳机,迟小多还以为是音乐出了问题,低头看手机,把音量滑来滑去。
平安动情地高声歌唱:
“i want a girl who wanna say love you——”
一只九头鸟扑在项诚身上,从高处翻滚下来,项诚一个打滚退后,大喝一声,单手将降魔杵朝前一推,降魔杵转成一个银盘,挡住九头鸟喷出的血气。九头鸟冲进紧接着项诚朝前一冲,再次将那怪鸟推回了石场中。
迟小多:“?”
迟小多调完音量,抬起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远处隐隐有奇怪的声音,他敏锐地拿起手机,朝着项诚离开的方向录像。
“i could never stop——”
说时迟那时快,项诚犹如炮弹一般飞射出来。
迟小多:“……”
迟小多正要摘耳机,项诚一瘸一拐,朝迟小多跑来,迟小多冲出去,项诚却吼道:“别动!留在原地!”
迟小多没听见,搀扶着项诚,两人进了石敢当的保护圈里,迟小多摘下耳机,却被项诚抱着头,朝下一蹲,以身体保护迟小多。顷刻间迟小多抬头,看到了彻底颠覆自己世界观的一幕——
——一只巨大的,浑身冒出黑火的怪鸟从石场内冲出,胸口插着项诚那根闪光的银色金属棍,朝迟小多与项诚一俯身冲来。九头齐鸣,喷出九股黑火,纵横交错,汇聚为一股强大的洪流,朝着他们射来!
迟小多张着嘴,怔怔看着天空,然而下一刻,周围的七只石敢当同时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怒吼。化为神兽之型,一只又一只,朝着天空扑去!
第一只石敢当抵消了黑色的火焰,第二只,第三只,石敢当被喷得支离破碎,继而四五六七四只透明发光的神兽扑在了怪鸟身上,一顿乱抓乱咬,怪鸟坠下,浑身爆血。
迟小多:“……………………”
迟小多强烈地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眼睛睁大,瞳孔涣散,看着天上,项诚一手在包里猛翻,另一只手臂迅速地把迟小多的眼睛连着脸一起挡住,一边在他耳畔大喊道:“别怕!”
迟小多已经彻底愣住了,平安的声音还在耳机里唱歌。
“i fell in love——i fell in love——”
那只怪鸟撞过来,项诚猛地一俯身,带着迟小多的手机飞了出去。
怪鸟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石敢当的存在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怪鸟便嘶鸣着,不住抽搐挣扎。项诚从包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红布,冲上前去。
“我的手机!”迟小多喊道。
项诚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挥手抛给他。
迟小多跪在地上,发着抖按拍照,抬着头,张着嘴,呆呆面对眼前的这一幕,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妈呀!这是啥!
项诚抖开红布,就像斗牛一般,那红床单在风中飞舞,然而鬼车鸟却不肯放弃,面朝应急灯光线的数个头眯起眼乱晃,背对光线的四个头一起朝天鸣叫。
“收!”项诚怒吼道,继而抖开红布,朝着那巨鸟罩了下去。
九头鸟在最后关头翅膀一扇,退后,腾空飞起,开始旋转。这阵旋转产生了一阵飓风,项诚收妖失败,被吹得一个跟斗摔了出去,挂在树枝上。九头鸟蓦然抖开翅膀,朝着项诚冲去。
哗啦一声,怪鸟和项诚都穿过树冠,摔了下来,项诚背心被抓得破破烂烂,胸膛上满是红痕,紧接着数个鸟喙同时啄向项诚的双眼。
“啊啊啊——”迟小多怒吼道,抱着应急灯冲了过来,朝着怪鸟乱晃。
怪鸟登时哀鸣一声,那声刺耳的尖叫令迟小多一阵头晕目眩,项诚把他抱在身前,平地腾空退后,以肩膀护着迟小多,另一手抓着红布角一抖,要再收。
然而迟小多却大叫一声,被怪鸟的爪子紧紧抓住了左脚踝,原地倒提了起来!
“妈呀——”迟小多惨叫道。
“小心……”项诚抱着迟小多的腰不松手,怪鸟发出狰狞的大叫,提着两人越飞越高。
迟小多:“……”
迟小多头下脚上,天旋地转,怪鸟提着迟小多,迟小多又带着项诚,两人倒挂着被提着飞向天上,大地不断旋转,越来越远。项诚奋力把红布朝上挥,却兜不上去。
迟小多:“……”
怪鸟飞上近百米高空,迟小多两眼冒星星。
“怎么办!”迟小多惨叫道:“这到底是什么啊!我错了!我不该跟着你出来!”
项诚咬牙,用两脚夹着迟小多的腰,要借腰力朝上翻,并不住观察周围地形。
“它要干嘛!”迟小多被怪鸟拖着飞来飞去,宽面条泪在春风里飘扬。
“它要……把咱们摔成……肉饼……”项诚咬牙道。
“好吧。”迟小多开始交代遗言:“院长再见了,爸爸妈妈再见了,王仁再见了,闺蜜再见了,财务再见了……”
项诚:“……”
“它飞不高!”项诚吼道:“我说一二三,你就用力把我推上去!我把它收了,你抱着我,我们掉进水里!摔不死!”
两人以一个倒吊的姿势,迟小多惨叫道:“我不会游泳啊!而且它听见你说的了!正在朝山上飞!”
项诚:“……”
迟小多朝地下看,距离地面十几米,怪鸟显然在努力地把他们提到高处再往下摔,这个高度明显不够,而且离开了珠江,在朝山上飞,因为水里摔不死。
“下次一定要……带伞。”项诚吼道:“有手电筒吗!照它左边!”
迟小多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朝怪鸟左边照,照到它的眼睛,怪鸟惨叫一声,一个倾斜,差点把两人甩下来。
“好!”项诚说:“再来一次!”
迟小多又晃,怪鸟失去了平衡,朝着左边斜斜坠去。
项诚吼道:“跳!”
继而咬着红布,猛地一翻身,以倒挂金钩的姿势拔出了怪鸟胸前的降魔杵,九头鸟喷出一道血,拖着血线将两人猛地一甩,迟小多天旋地转,飞向莲花山中央的望海观音像。
“抱紧不要松手!临兵斗者皆……”项诚道,继而落在观音像肩上,迟小多整个人划出一道弧线,身体甩了出去,两手紧紧抱着项诚的腰,被带着停住,两脚打滑,踩到什么便努力站住。
项诚顺势将红床单朝外一抖。
“列阵前行——!诸魔退散!收!”
呼啦一声,红床单瞬间化为滚滚红云,铺天盖地的蔓延开去,在暗夜里发出降魔金光,天地间不动明王之像从虚空内浮现。
万籁俱寂,天音唱响!
在迟小多惊愕的表情中,床单越来越大,追上九头鸟,兜头朝妖怪一罩,项诚顺势回扯,红布裹着妖怪,聚为一大团不规则形状的凸出物,疯狂翻滚。
倏然间,妖怪消失了,化作红布上一只五色彩线绣出的妖怪,闪了下光,暗淡下去,世界归于平静。
迟小多:“……”
项诚:“……”
迟小多抱着项诚的腰,抬头怔怔看他,项诚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三秒,迟小多第一件做的事是,把抱着项诚的两只手,手掌稍微分开点,啪啪啪地小幅度拍了几下手。
“还行吧。”项诚说。
“好帅。”迟小多已经无法去想太多事情了,这是他对今夜唯一的评价。
“谢谢。”项诚答道。
“可是我们要怎么下去。”迟小多朝下面看。
两人一起朝脚下看,望海观音高四十多米,两人站在观音的肩膀上,远方,太阳渐渐升起。
☆、搬家
半个小时后,太阳升起来了,项诚拉着红线,迟小多扒在项诚背上,两人慢慢地坠下地去。项诚手指牵着捆妖绳,捏着食中二指,绕了个圈。系在观音脖子上的红绳自动解结,落了下来。
迟小多两腿直打颤,快要站不稳了,项诚背着迟小多,跑向路虎,开车掉头上去收拾东西,破坏案发现场,拿走石敢当,并离开莲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