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荒羽坐在床上,手里把玩着阿瑶还给他的那颗小石子。
这颗小石子的六个面上都刻着精巧细密的线纹,那线纹是那么的密集,以至于用手摸上去,都只能感觉表面十分的光滑。可即便是这样,炎荒羽却也已经可以在一触之后,便能十分清楚地指出那一面是什么样的线纹,甚至于这颗小石子掷在了桌面上,他都能准确地说出哪一面的线纹朝上。
他不知道九公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些稀奇古怪的训练,而且他老人家居然也能想得出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训练手段来。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按九公说的去做。因为在实际生活里,他已经感受到了九公对他训练产生的益处。
他的视线从手中的小石子望向窗外,远处的晒谷场上正响着伙伴们朗朗的读书声。
他的收回了视线,目光转移到腿上放着的那本柳若兰给的字典——这已经被换作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了。
他再次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这本字典上,认认真真地把上面的每一个单词,每一个注解都默默地记在心里,然后又在心里打散,重新再整理,直至完全地掌握住这些单词的含义。
他很想到阿玉那里去,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阿妈正和她在一起。
自从他的体内三处丹田产生真气漩涡以来,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这期间,他渐渐发现,自己原来动不动就能感觉得到外界声响动静的烦人现象消失了,转而变为他需要的时候,那些变化才会从他的六知摄入。昨晚九公告诉他,这说明他的“混沌诀”已经从“粗钝——明觉——无谓明觉——自控由心”几个变化的过程中,直接由“明觉”跨入了“自控由心”这一层次,也就是说,他的“混沌诀”的修习已经逐步臻于大成。可是至于以后还有什么样的层次,九公却也说不上来,只让他按现在的方式去练,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又背了十来页纸后,他放下了字典,决定到晒谷场上去转转,看看柳若兰和伙伴们是怎么上课的。
晒谷场上,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如同往常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柳若兰上课。
对于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周围山里的阿爸阿妈们没有一个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放弃。因此,自柳若兰到这儿教书以来,竟然鲜有学生请假或旷课,而且这些孩子们的学习劲头也非常的高昂,这令柳若兰十分的欣慰——虽然由于基础不好,他们学习的进度慢了些。
炎荒羽早在远处看着晒谷场的时候,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这里面少了一个他熟悉的人。
待他略略再走近一些后,便知道这里面少了哪一个。
这里面少了韦明秀。
咦?明秀为什么没有来上课呢?
他心里不觉纳闷,便紧走几步,觑准了最后一排一个南坡寨的孩子,蹲在了他的身后。
“喂……”他把声音尽量压得低低的,轻轻地拍了一下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应声转过了身子。他便急忙低声问道:“你好……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明秀没有来上课……”
男孩显然认得他,脸上满是警惕的表情——炎荒羽不禁心中暗叹,这一定是韦石虎的杰作了。
不过这男孩虽然警惕他,却还是比较合作,告诉了他明秀的缺课的原因。
“明秀的阿爸早上被‘烙铁头’咬了,村里大人都上地里了,没有蛇药,她去‘落风谷’采药去了……”男孩快速说完后便闭了嘴,转而听课去了。弄得炎荒羽虽然再想问两句,也不好意思打断人家的学习。
不过这些资料已经足够了。
炎荒羽知道,“烙铁头”是山里一种毒性不下于扁担蛇的剧毒蛇,被它咬一口,实在是很危险的事情。而那个地势险恶的“落风谷”他也知道,那里有专门治毒蛇咬伤的草药“半边莲”。
可是凡事都有生克。“半边莲”固然是解蛇毒的良药,可是,毒蛇却也最喜欢盘踞在“半边莲”的周围。因此,相对来说,那儿反而最危险。
炎荒羽知道这下麻烦大了。
他简直不能想象明秀一个身材纤小的女孩子,怎么能到那种极度危险的地方去!
他不再犹疑,立起身来,转身便向家里跑去。
从柴房里取出绳索和柴刀后,他便一路飞速奔到坳子口,看看“落风谷”的大致方向,一头扎进了山里……
炎荒羽象灵猫一般在森林中飞快地穿行,九公所教的所有的技能在这一刻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他集中了全身所有的感知器官,每一根毛孔都在感应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在前方的道路阻碍还没有形成之前,便作出了精确的判断,及时腾挪闪转避了开来。他那两只脚尖仅仅在所触及的地面、树枝上轻轻一点,便电闪脱离,同时手脚并用,不停地在林间上下攀飞……
他清楚地知道,在他飞速穿梭的过程中,曾经有过三条“竹叶青”,两条“烙铁头”试图从阴暗的角落里弹起袭击他,但却被他如鬼影般游窜的身形避了开去;他还清楚地知道有多少鸟儿因他的到来被惊起,多少野物被他吓得四处奔逃……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落风谷”。
他保持着飞速的穿行,体内的“混沌真气”源源不绝地恢复、补充着他损耗的体力……
两个钟头的穿行后,林间的树木渐渐地稀疏起来,眼前的地带也随着他的穿行逐步地在眼前变得开阔……
陡地,炎荒羽的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一条斜刺里伸出的蜿蜒峡谷出现在他的眼前。
“落风谷……”
他挥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心里来回念着这个名字,略喘了两口气后,忽地一声长啸,合身窜了进去,那啸声在狭长的山谷里不停地回荡……
他不停地在“落风谷”里四处飞奔。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韦明秀能够听到他刚才的那声长啸,并且做出回应。因为他有信心,只要她喊出来,凭着自己那精妙绝伦的耳力,一定能够察觉出她的位置。
他漫无目的地在山谷里乱窜,逐尺逐寸地搜索着韦明秀的足迹。可是这“落风谷”实在太大了,而且地理环境又十分的曲折复杂——他已经有好几次险些被隐藏在草丛、石缝里的毒蛇咬到了……
汗水早已经将他里外衣衫俱皆湿透,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脸上滚落。从坳子出发到现在,他始终保持的高强度的运动,没有休息片刻,体力早已到了透支的边缘,如若不是有深厚的“混沌真气”在体内撑着,恐怕他已经累倒在地上了……
“明秀,你在哪里啊……”他心里暗暗绝望地叫道。
其实,要说起感情来,明秀远不如阿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甚至都不如已经委身于他的阿玉和玉版。但是,每每他的眼前闪过她那安心将自己交付给他时的那种平静、信任的神情,他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她——至少这一次不能让她出现意外……
陡地,他猛地立住——
因为他隐约听到了明秀的声音!
“阿羽哥……阿羽哥……”
那声音虽然极其细小,但终究是她的声音!
他慢慢地将耳朵侧向那顺风的方向仔细辨听……
不错!是明秀的声音!
他顿时精神起来,立刻进一步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双耳,仔细地确定方位。
在刻意为之之下,明秀的方位终于被他牢牢地锁住!
他不再迟疑,立刻拔脚飞奔,朝着明秀的方向窜去。
随着山势的起伏,他渐渐地越来越靠近韦明秀的所在……
半个钟头之后,他终于遥遥看到了韦明秀。
她正在一个坡崖上,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一根蔓藤,背上背着背篓。
令他心惊的是,她的身边竟然团团绕绕地盘游着大群的毒蛇!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知道她无意中闯入了蛇穴。
看着韦明秀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炎荒羽猛地一提气,身子一矮,“倏!”地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明秀!你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他狂吼一声,努力提起残存的一点真气,扑到了韦明秀攀爬的坡崖下。
“阿羽哥!——真的是你……啊——”韦明秀先是惊喜,但随之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竟整个人直直地从坡崖上跌落下来!
炎荒羽登时心胆俱裂!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他竟顺着那坡崖窜了上去!并在半空中准确地接住了韦明秀!
二人同时重重地跌了下来……
……
一声轻响后,一阵针刺一般剧烈的疼痛从左脚骨骼内传出,炎荒羽浑身一颤,知道自己左脚已然骨折。
他们实在很不走运,掉下来的位置正好是一块巨石。由于没有得到适当的缓冲,炎荒羽的左脚还是跌断了……
不过好在韦明秀倒在他的身上,倒没有跌着哪儿——其实也正因为她跌在了炎荒羽的身上,才令得炎荒羽失去了对身体的准确控制,进而跌折了左脚。
虽然左脚的一阵阵地传来钻心的疼痛,但是炎荒羽却没有功夫去察看自己的伤势。因为他知道,韦明秀最后那声惨叫,一定是被毒蛇咬了。
果然,韦明秀在经过因恐惧而造成的短暂的晕厥后,很快便在他的怀里醒了过来。
“阿羽哥……呜……”她情绪失去控制地紧紧抱住了炎荒羽,大声地哭了起来。
“明秀,好明秀……不要哭……”炎荒羽忙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她,脸上却因为脚上的剧痛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明秀……秀……不要哭了……快告诉我你哪里被蛇咬了?”炎荒羽焦急地将她推开,盯着她的脸连连追问,他知道,如果不能在初期就处理好毒蛇咬出的伤口的话,后面再抢救就很麻烦了!
“我……我……噢——是大腿上……”韦明秀这才略略从开始的惊惧,到后来的惊喜中回复一些,告诉了炎荒羽她的伤处。
炎荒羽二话不说,立刻将她放倒,“嘶啦”一下,不容分说地便将她的裤子从腰际撕扯了下来。登时韦明秀那圆润丰腻的粉臀雪股一大半皆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韦明秀顿时羞得脸儿通红,忍不住娇声呼道:“阿羽哥……你……”一只手儿象抓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拉住了炎荒羽的衣服下摆。
“不要乱动!”炎荒羽此刻却没有心情和她调笑,他眉峰紧锁,目光紧紧地盯在韦明秀大腿偏内侧部位一个高高鼓起的红肿上,那处正渗出一丝的黑血,而红肿部位却正在迅速发紫、变黑……
炎荒羽知道此刻再不动手救治就晚了,他毫不迟疑地抽出腰间的柴刀,向那肿胀处一挥,然后急将脸一偏——
一股黑色的浓血立刻随着他割开的伤口飞溅了出来!
紧接着,他又将嘴凑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将那红肿内的毒血用力往外吸吮,一边吸,一边吐到岩石下的草丛中……
“啊哟~~”韦明秀突地叫了一声:“好痛啊……”她那已经麻木的大腿终于有了痛感。
炎荒羽“啪!”地再次将口中的血吐掉,此时那伤口里面已经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了——那旁边清晰的留着四个深深的蛇牙洞。他知道,明秀终于脱离了危险。不过他仍不敢就此怠慢,而是迅速抓起一把从明秀背篓里跌散在岩石上的“半边莲”,放进嘴里使劲地嚼烂,然后将嚼烂的药靡涂地伤口上。
一切做完后,极度的疲劳终于将炎荒羽彻底击倒,他只觉头一阵眩晕,竟“啪”地软倒在韦明秀的身边,浑身直冒着虚汗。
“阿羽哥……你……你不要紧吧……”韦明秀觉察到炎荒羽的不妥,忙挣扎着支起身子察看他。见他满脸都是汗水,忙心疼地掏出怀里的绢帕轻轻地替他抹去汗水。
“没……没事……”炎荒羽勉强地朝她笑笑,使劲略略抬起头。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借力,那种极度的虚弱是他自练习了“混沌诀”以来就从没有过的。
“真的吗?”韦明秀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忙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一面继续温柔地替他揩汗——但是令她恐慌的是,炎荒羽脸上仍不停地渗出汗水,好象总了擦不干似的。
“不要紧……不过我的腿……好象断了……”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黑暗一下从他的脑海中袭卷而来,他猛地一挣,便“啪!”地重重跌落在韦明秀的臂弯,头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啊……阿羽哥……阿羽哥你不要吓我——阿羽哥!”韦明秀惊得浑身的毛孔都炸了开来!她简直不敢相依炎荒羽会死在自己的怀里!
“阿羽哥你醒醒啊……醒醒啊……”她终于“哇”地哭了出来,拼命使劲地摇晃着炎荒羽的身子,但他却仍是一动不动。
“难道……”情急之中,韦明秀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是不是阿羽哥也被毒蛇咬了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登时浑身冰凉,象掉进了冰窖中一般,竟自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行!我也要救阿羽哥……我也要救阿羽哥……”她嘴里神经质地不停念叨着这一句,一面开始将炎荒羽的衣物都除去,翻来覆去地察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口……
炎荒羽完全是因为脱力了才晕厥过去的,又不曾被毒蛇咬到,又怎会有伤口呢?韦明秀自然找不到被毒蛇咬过的痕迹了。
一切该做的都做了,炎荒羽仍然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韦明秀的心彻底凉透了……
她不再折腾什么,而是把炎荒羽的身体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头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岩石上,仿佛决心就这么抱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一直坐下去……
……
……
无极生太极,静极生动,无中生有……
似乎经过了一个漫长的睡眠,三丝细微弱小的先天元气分别从炎荒羽上、中、下三个丹田漩涡的中心缓缓地生长出来……
渐渐地……
渐渐地……
渐渐地,那三丝细微的先天元气似乎有了生命的推动一般,自发地在三个漩涡中旋转了起来……
随着旋转,那原本细微的先天元气竟逐步地开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地衍生扩散,并随着倍数的增加,迅速地膨胀起来!及至最后,竟如同万钧雷霆扑天盖地向身体的各个角落汹涌爆发起来!
几乎就在一瞬间,炎荒羽体内的“混沌真气”便爆炸性地增长到以前从未有过的强度!他的身体也差点就要由于这猛烈的冲击而震颤起来!
几乎在这同时,他的所有感觉如潮水一般重新涌了回来,身边外界的一切立刻明晰如镜地一一摄入他的心镜……
“阿羽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我会陪你一起走的……”他听到身边的明秀正柔柔地在他耳边说着。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阿妈供养好的……虽然我还没有嫁到你家……但是你放心……明秀决不会嫁给其他的男人……明秀永远都是你的女人……你放心……我死了以后……就埋在你的旁边……”那声音说着渐渐地低泣了起来,那搂抱着他的柔臂也更紧了。他感觉到一滴凉凉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额上……
“……好闷……我要起来……”一声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出。韦明秀登时浑身剧震!
什么?自己没有听错吧?她感觉自己的全身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阿羽哥——”她突然一把将怀中的炎荒羽抱起,将他的脸对着自己——
她看到了一张温暖的脸容正展现着世界上最动人的笑容,那双深邃的目光令她相信自己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瞬间……
“阿羽哥……你……你没死……”她仍没有从震憾中醒过来,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句冒着傻气的话。
“呀……”炎荒羽忽然眉头一皱,呻吟了一声。
韦明秀立即被这声呻吟唤醒,忙一把将他抱着,焦急地问道:“怎么啦?阿羽哥?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这个小傻瓜……还不是那个跌断的脚……”炎荒羽苦笑道,一边支撑着想坐起来。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来,我来扶你……——哎哟~~”韦明秀突地一声颤呼。
炎荒羽在这声颤呼之后,竟也似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了!
原来,就在他以手臂撑起身子的时候,那手却往下一滑,竟无巧不巧地滑到了韦明秀赤裸的小腹下……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手却没有离开那个支撑的部位。
韦明秀红霞遍布的俏脸满是春意,那水汪汪的双眸更是大胆地表露着内心无限的情意,那微微张开的鲜红小嘴分明在向他散发着爱的渴求……
感受着手下毛绒绒的柔软触感,他不但没有将这只不规矩的手拿起来,反而更加不规矩地向下伸了进去……
“嗯……”随着一声娇呼,炎荒羽一把将韦明秀扑倒在岩石上……
天地间洋溢着无限的青春风情……
“呃……呀~~”一阵刺痛袭来,炎荒羽忍不住呻吟一声。
“阿羽哥……是不是脚……一定很疼吧……不要紧吧……”韦明秀急忙起身替情郎察看。
“不……不要紧的……来,你扶我起来……”炎荒羽皱着眉,忍着阵阵的刺痛,在韦明秀的搀扶下坐起身子。
由于自韦明秀脱去他的衣服替他查找伤口,他一直就不曾穿好衣服,此刻倒为查看折腿带来了方便。
看着那微微肿起的左脚小腿,他眯起眼睛,默默地将“混沌真气”在伤处流转……
原来是断裂的骨骼尖刺插到了肌肉里,难怪会这么疼痛!
“秀……你帮我扶着……在背后顶着我……我要弄一下腿……”他忍着痛,吩咐韦明秀道。
韦明秀连忙照他的话去做,转到炎荒羽的身后以自己的身子抵着他。
炎荒羽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俯下腰,动作柔软地将双手伸至腿部断处,然后双掌轻轻地合拢,将断处包容在两掌心里,接着发动“混沌真气”,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那断骨从刺着的肌肉里以内劲移出,并把断处仔细地接好……
这些初步的处理工作足足花了他好半天的功夫才做好。不过这次他倒不觉得有多劳累——毕竟现在体内的“混沌真气”正处在十分丰沛的状态,这大大减轻了他的痛苦。
“秀……你有没有带跌打的药……”他轻轻对身后的韦明秀道。
韦明秀一直都紧张地看着他行动,眼睛一瞬都不瞬的,听他问起,急忙便要在散落一旁的背篓里寻找。刚松开炎荒羽的背,想想不妥,忙重又抵住了,只费劲地勾了好几下才把背篓勾过来。
“有……”她轻喘着从背篓里翻出一把草药,递到炎荒羽的面前道:“我采蛇药的时候顺便挖的……”
炎荒羽一笑,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你倒是有先见之明啊——知道我会跌断腿,所以就采了这药来!”
韦明秀一听,连忙“啐啐啐”不停地吐了他几口,娇嗔道:“你都瞎说什么呀——人家可不想你这样子的……”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说了好不好……”炎荒羽听她在身后的声音不对,慌忙改口认错。
“好啦……阿羽哥,你快些治你的腿吧……我没有事情的……”韦明秀从背后抱住他,幽幽地在他耳边说道。
炎荒羽心里一暖,嘴里忙应了一声,便将草药放进嘴里嚼烂,包成一圈覆在伤痛处,专心地医治那条断腿。不知该说是否是好运,他们固然因为这块岩石跌断了腿,却因为这块岩石的缘故,竟然在这个群蛇出没的地方没有受到一点的侵扰。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天色已经渐渐地接近黄昏了……
在天色越来越暗的时候,炎荒羽终于成功地接合了折断了的左腿。
感受着‘混沌真气”在左腿畅行无阻地流转运行,他的心里只觉有一股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他猛地站了起来,在韦明秀的惊呼声中仰天长啸,渲泄着原本郁闷的胸臆。
见炎荒羽竟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韦明秀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要知道,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若不是经过一段长时间的休养,断掉的骨头根本不可能好的!可是现在炎荒羽居然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完全得到了康复,她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这一奇迹!
“阿羽哥……你真的好了吗?”她仍小心地扶着炎荒羽问他。
“我已经没事啦——对了,快帮我穿好衣服,我要赶紧把你送回家去,不然你阿爸阿妈要着急了!”炎荒羽心情轻松欢快地吻吻韦明秀的小嘴道。
“哎!”韦明秀见他果然没有事情了,心里自然开心得要命,哪里还顾得上去追究他是用什么方法才能恢复这么快的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路之上亲热无比。由于有了最直接的肉体关系,两人一下子便显得十分的贴心。韦明秀也学着蓝星瑶那样,一路上都让炎荒羽背着,有说有笑地朝她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看到满屋子的人后,炎荒羽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屋子时,除了掩面抽泣的阿妈以外,还有村长、九公等长辈,以及阿瑶、盘哥、阿虎、玉版等一班伙伴,甚至连柳若兰和阿玉嫂都到了。
看到他的出现,屋子里顿时一片欢腾,但随即便又静了下来——因为炎女正一脸怒容地走向炎荒羽。
“啪!”一声重重的耳光落在了炎荒羽的脸上。
“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炎女一声喝斥后,便泪如雨下,突地一把将儿子紧紧地抱住,失声痛哭起来……
屋子里众人见此场面,无不为她唏嘘。
人人都明白炎女对炎荒羽浓烈的感情,要知道,炎荒羽可是她相依为命的命根子啊……
炎荒羽知道自己不告而别闯了大祸,忙本能地向九公望去,眼中露出求救的神情。
“还不快向你阿妈认错!”九公眼睛一瞪,对他斥道。
炎荒羽浑身一颤,醒觉了过来,连忙“扑通”一下跪在了炎女的面前,连连磕头哀告道:“阿妈是我错了……阿羽以后再也不这样了……阿妈……求求您不要再哭了……”说着,他想起了阿妈从小含辛茹苦地抚养自己的情景,心中的愧意登时如潮水般涌出,竟越想越感觉对不起阿妈,也失声哭了起来……
炎女见儿子认错,又哭得这样伤心,更是触动了心事,竟也跪了下去,紧紧抱着儿子的头大哭起来……
屋子里的人无不为母子二人抱头痛哭的场面感到心酸,感情脆弱的几个女人已经忍不住背转了过去,直抹眼泪……
“咳!咳!”九公使劲眨了眨涩涩的眼睛,克制住心中的伤感,站出来劝道:“好啦好啦!你们娘儿俩都不要哭啦!”见二人仍在哭个不停,不禁提高了嗓门道:“你们两个听到我的话了没有啊!——我说停下来!不要再哭啦!”
他这突然间一记大嗓门,倒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不过炎荒羽和炎女当真也停止了哭泣。
看着母子二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抬头看着自己,九公忍不住笑道:“好啦!阿羽也平安回来啦!大妹子你也可以放心啦——我就说嘛,阿羽绝对不会有事情的嘛!看,这不好好儿的回来了吗?”
众人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纷纷点头应是。见屋内的气氛轻松活跃起来,九公趁热打铁道:“对啦,好象阿羽应该还没有吃饭的吧?”一边说着,一边向炎荒羽使了个眼色。
炎荒羽虽不知九公为何要使这个眼色,但他却也实在没有吃过晚饭——其实他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去寻找韦明秀了。
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我还没有吃过饭……”
炎女一听儿子这么说,登时又心疼得流出了眼泪,难过地拉着炎荒羽的手道:“那阿妈这就给你热饭去——阿妈给你打个蛋……”说着便站起了身子,炎荒羽也赶忙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啦大妹子!”九公笑着拦住了她道:“我本来今天晚上就要找阿羽有事情的,正好,他到我那儿去,和我一块儿吃吧!”
“这……这怎么行呢?”炎女不安地在衣襟上搓搓手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阿羽就跟我的亲孙子一样——爷爷和孙子吃顿饭,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阿羽还是到我那儿去吧!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这样节省时间!”九公说着不由分说拽住了炎荒羽的一只手。
屋子里的众人见已经没有事情了,便一一告辞离去了。玉版虽也想留下来,但想想不太方便,便在临走时向炎荒羽丢了个眼色,道:“阿羽,明天不要忘了一起进山呀!”炎荒羽明白她目光里的含义,忙答应了她。蓝星瑶却因为阿爸阿妈要回去,便也只好跟着回去了,临走时兀自还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回望她的情哥哥……
不消一刻,屋子里的人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柳若兰和九公还在。
“柳老师……谢谢你……真是让你操心了……”炎女歉声对柳若兰道。经此一事,她对柳若兰的介蒂早一扫而光,有的只是歉意了。
“没什么的,这是我应该做的——阿羽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当然要关心他啦!”柳若兰丝毫不掩饰对炎荒羽的好感,只不过她的表白听在九公和炎女的耳朵里只不过是平常的客套话罢了。
“那好啦!我要把阿羽带走啦!”九公笑着对炎女道,同时向柳若兰点头示意。
“那……阿羽你就跟九公去吧!”炎女虽有些不舍,但终究还是答应了。
“大婶那我也回去啦!”柳若兰笑着对炎女打了个招呼,转身又对炎荒羽道:“你明天可要记着不能再拉下课程了喔——你再这样,明天的奖励可就没有喽!”说着朝炎荒羽挤了挤眼睛,那异样的媚态直看得炎荒羽的心陡地一跳……
九公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放下炎荒羽的裤腿,直起身子。
“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他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看到他出现这种神情,炎荒羽不禁感到一阵得意。
九公当然有理由感到惊奇,因为“混沌诀”固然有养生的奇效,也具备损伤恢复的功用,却从未有过象炎荒羽遇到的这种情况——将折断的骨骼在极短的时间里完全地收缩愈合!
他来回地踱着步子,低着头沉吟了好一会后,才站定下来,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头对炎荒羽道:“阿羽,从今天起,九公正式告诉你,你已经全部掌握了所学的东西——九公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啦!”
说完这番话,像是得到了解脱,又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似的,九公整个人在顷刻之间变得松弛下来,而他的相貌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老态毕现……
“九公……”炎荒羽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自从九公不停地翻新着花样来训练他,而他每次达到训练目标的过程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短,他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九公……”他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九公欣慰地看着炎荒羽这个他从小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一个从普通逐步上升至出类拔萃的孩子,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人生至此已无缺憾的感觉……
“阿羽,你知道九公为什么要这样苦苦地训练你吗?”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只石凳,示意炎荒羽坐下听他说话。
“不知道……”炎荒羽的神情关注起来,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九公就要说出令他长久以来感到不解的问题的答案了!
“其实答案很简单,”九公看着炎荒羽聚精会神的表情,不禁展颜一笑道:“就是为了让你更好地生存。”
炎荒羽一愕!这算哪门子的答案呢?
看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更加困惑的神情,九公笑了。他知道这个答案对于长期以来做过无数种猜测的炎荒羽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得都不用去想!
“不错,就是为了这个!”九公顿了下,继续解释道:“九公不希望你永远地留在山里,但是,就凭目前山里人这些粗人的本领,是不可能在山外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或者说很好地生存下去的!”
“为什么呢?”炎荒羽忍不住问道,他渐渐开始被九公这一番从未提过的新奇话题吸引住了。
“因为山外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很狡猾、狠毒、自私!”九公的目光投向黑暗中的某个地方,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道。
炎荒羽看着他这副从来没有过的阴狠表情,竟不禁心中一寒!
难道九公曾经亲身感受过吗?炎荒羽的心里冒出一个疑问。
像是听到了他心里想的问题似的,九公收回了目光,注视着他,脸上现出伤感的神情道:“因为九公就是吃了山外人的亏才躲到这里来的……”
“九公……那你……”炎荒羽欲言又止。
九公缓缓点点头道:“我原本姓梁,祖上世代都是医生,本来我在家乡生活得很好,有儿有女,可是却被一伙小人……唉,这些对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处,你斗不过那些人的,他们都一个个有权有势……”九公说着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目光也呆滞了许多。
“说实话,我在这里也生活了也快有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山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顿了下,他呼地抬起目光,一把抓住炎荒羽的手,看着他道:“不过阿羽你一定要到山外去——这里实在太苦了,也实在不适合你留在这里!”
炎荒羽不禁奇怪道:“苦我倒无所谓,可是……为什么说我适合留在这里呢?”
九公放开他的手喟然道:“因为你毕竟不是山里的人啊!”
炎荒羽一愣,他知道自己不是阿妈生的,是她从荒野中抱回来的,但这也不能就说他不是山里的人呀?再说了,这种深山老林里面实在是罕有山外人进来的啊……
九公看出他的疑问,便又道:“当年你阿妈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身上还包有一件衣服,那衣服的织料显然不是山里人穿的——更主要的是,那件衣服的领口还有一串外文字母,至于是什么意思,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却知道,你的生身父母肯定在山外面——说不定他们正在等着你……”
炎荒羽一听便生出一腔的怒气,他忿然道:“哼!他们既然将我能狠心把我扔掉,就不可能再好心等着我!——再说了,就是遇到他们又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认他们作我的阿爸阿妈的!”
九公目射奇光,注视着炎荒羽好一会儿才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阿羽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停了一下,他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九公却不敢苟同你的想法。”
炎荒羽一怔,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阿羽,你生活在山里,好多复杂的事情都没有遇到过。你看你和你的小伙伴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十分规律的生活。可是在山外面的生活可不是这样的,那里的生活充满了变化和刺激,也充满了险恶和陷井——在那里生活,有很多人,很多事情都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发展的。而且邪恶常常都披着正义合法的外衣四处横行,很多时候,很多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往往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但其实在他们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很痛苦呢?”
炎荒羽渐渐听明白了九公话里的含义,他知道,九公在暗示自己要学会宽恕,宽恕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父母。
“九公……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想通这种事情……”他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九公笑了笑,轻轻地拍拍他的手,和蔼地道:“你当然没有办法想通这些要大人才能想明白的事情。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九公给你说过的这些话,自己到了山外以后,慢慢地体会,知道了么?”
炎荒羽对他的教诲自是连连点头。
“其实你现在不就有一个情非得己的麻烦吗?”九公洞察一切的目光笑吟吟地直视着炎荒羽的眼睛。
炎荒羽一颗心不禁猛地一跳,脸色也变了。
“九公……你……”他想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本来和阿瑶就情投意合,可是,现在很明显的,那个你巴巴地专门赶去救援的女孩子明秀也同你关系非比寻常……”九公似是不经意地轻轻点了出来。
“九公……你……我……”炎荒羽登时结舌当场,不知所措起来,人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来来,坐下!九公又不会训你的,来,坐下听九公说话。”九公笑着摆摆手,先给炎荒羽一颗定心丸。炎荒羽这才略略放心一点,重又坐了下来。
“其实我看出来,还有玉版那个丫头,分明也对你很有好感……”九公不露声色地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炎荒羽这下子可真的是惊得头皮都麻了!若不是有九公以目光按住自己,恐怕他这回真的要跳起来了!
他简直无话可说,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九公,心里充满了对这个老家伙的恐惧……
“其实我也是从刚才玉版在你家同你道别时的神情看出来的——玉版这丫头向来话就不多,而且一般都是阿虎跟你说得来一点。可是她刚才不但主动同你打招呼,那看你的眼神更是不同寻常——我这个老头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你们小孩子间的那点事情又怎么瞒得过我呢!呵呵……”九公慢条斯理地给炎荒羽分析着。
炎荒羽终于放弃了一切掩饰的努力,在九公丰富的人生经验下,他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小秘密还可以保留多长时间。
他决定把自己的事情统统“交待”给九公。
听着炎荒羽的叙说,九公虽然年近八旬,却不禁有些眼热。他万没有想到,除了阿瑶、明秀和玉版,居然连那个一个人带着孩子的阿玉也同阿羽有着亲密的关系!
不过他满是皱纹的丝瓜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儿的惊讶——开玩笑,先前自己关于阿羽断腿复原表现出的惊讶失态已经大失面子了,这回可绝对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再露怯喽!
炎荒羽老老实实地说完自己和几个女人之间的瓜葛后(他还是隐瞒了若即若离的柳若兰),心情惴惴不安地看着九公,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看着炎荒羽惶恐的眼神,九公终究还是不忍心让他提心吊胆,便笑笑道:“看不出来,我们阿羽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喔?”
炎荒羽被他这一打趣,脸“唰”地红了起来,不过心情却也因这句玩笑话而轻松了不少。
“可是阿羽,你知道为什么她们都会喜欢上你吗?”九公接着反问了炎荒羽一句,只是还不等他张口回答,便自己说了出来:“就是因为你长期以来不懈努力训练的结果啊!”看着炎荒羽点点头,他又道:“其实山里人最注重实际的了,如果一个男人没有足够的力量,不能够保护自己的女人,也不能养活自己的女人,那么,这种男人是不可能有女人爱的——山里的女人都喜欢勤劳、勇敢、聪明而有责任心的男人做为自己一辈子的依靠。而你,阿羽,现在就具备这里面的所有条件。”
炎荒羽一面听,一面头点个不停。九公果然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得那么的清楚透彻。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安排她们呢?”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最担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