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中军区的野战医院条件十分简陋,为了不影响手术照明,医院甚至拆掉了手术室的屋顶。药品也是极度匮乏的,可是为了抢救从平汉线上拉下来的凤凰山重伤员,吕司令员亲自下令,把为数不多的进口吗啡也一并用了个干净。
许晴在晋县没有呆多久,等杨越伤势稳定之后,她又匆匆地赶回了凤凰山。
奇迹般地度过了危险期后,杨越被人抬到了一间休养病房内。这是一间单人间,屋内除了陈设了一些必要的医疗器械,而且还有专人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看护。抹身、端夜壶、一日三餐的照顾,着实让杨越体会了一把特等病号的待遇。
一直到受伤后的第二十四天,杨越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救命恩人。
一个高大的黑脸汉子,一身洗地有些发白的军装,刮地一丝不苟的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
“常德善。八路军三纵二团团长!”
“杨越,凤凰山抗日先锋队队长!”
杨越轻轻地一抬手,握住了常团长的大手,“我听张青提过你,本来想找个机会好好地喝一杯的,可现在你看,这可能得等上一阵子了。”
“哪里的话!”常德善“哈哈”大笑着,“不就是喝个酒么,有的是机会。等你伤好了,咱哥俩不醉不归!”
杨越轻轻地弯起嘴角,没有说话,
依旧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刘主任轻笑着挡在了两人的中间,照例给杨越做了一遍全身检查,然后点点头,说到:“好了,再休养几天,你呀,又是一条好汉了。”
“那他们呢?”
杨越忽然问道。
“他们”
刘主任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抬头看了看常德善。
“你先去吧,我来跟他说。”常团长边点头,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你们聊着,我去看看别的病号。”刘主任朝杨越投来了一个关切的眼神,然后转身出了门。
杨越做好了一切的思想准备,二十四天前的那个场面,能活下来本身就非常神奇。他亲眼看见尖刀班的弟兄们都倒在了瓢泼的弹雨下,这些凤凰山的精英,剩下来的恐怕没有几个了。
“抽烟吗?”
常德善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了一支递到了杨越的面前,“两个月前从鬼子手里缴获的,味还挺重。”
“不用了,我不抽烟。”杨越淡淡地笑了笑,“你直接说吧。”
“好吧。”常德善把烟叼在了嘴里,然后划拉了几下火柴,烟还没点着忽然又停了下来,“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让被鬼子盯上的?”
“我也不知道!”杨越苦笑了一声,“我本来想把跟着一营的鬼子拖住,然后找机会脱身的。可没想到,这一个多中队的鬼子就象狗皮膏药一般,死缠烂打了!全然不顾自身的损失,好象他们知道我就是凤凰山的杨越一样,摆出了一副一定要把我扑灭在铁道线边的架势。”
“一个中队?”常德善长大了嘴,“我们可是和整整一个大队血战了一下午才把你救出来的啊!先前我接到了吕司令员的命令,带着二团去接应你们。后来,在路上又碰到了你的警卫员,就是他带着我们才找到你们的。说实话,一开始遇敌的时候,我的心里在骂娘。那家伙,铁路上停着一列车,大队鬼子兵正呼喝着从车厢里往外跳,我略略一数,他娘的,当时心里就发了毛。”
“一个大队?”
这回轮到杨越张大了嘴,一个大队的鬼子,坐着火车赶来的一个大队的鬼子!
“可不是嘛!”常德善接着说到:“不过,总算把你抢回来了,我也没辜负张青那个二楞子。”
“伤亡很大吧!?”杨越随口问到。和一个大队的鬼子打一场遭遇战,这恐怕不是哪个指挥员愿意干的事情。
常德善有些黯然,但很快又笑容满面,“你呀,欠我的多着呢!上次你们打石川大队,我的二团和鬼子的一个联队硬扛了好几天,那家伙,飞机大炮地,愣是把我的二团打成了残废。现在啊,你就好好养着,等日后,多杀几个鬼子,也不枉我把你从鬼子的手里抢回来!”
“常团长,我”杨越的眼眶里有些湿润了,还是自家的队伍好,八路军三番数次地相救,这才有杨越和凤凰山的今天。杨越忽然意识到,有他们在,鬼子这次针对凤凰山的围剿行动可能已经破产了
可是,事情好象并没有杨越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常德善把一摞电报递到了杨越的手里。
“二十天前,日军占领了宋庄和小王庄。半个月前,鬼子挥师西进,渡过了滹沱河,占领了南庄、柳庄一线。”常德善把嘴上的烟卷拿了下来,指了指电报,让杨越自己看。
虽然早已经预料到面队着鬼子的破釜沉舟,凤凰山很有可能落下个满盘皆输的下场,可真正到应证事实的这一刻,杨越的心头免不了还是一阵无边的惆怅。
电报上的字清晰地告诉他,凤凰山根据地,已经全数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常德善拍了拍杨越的手,接着说到:“下面还有敌人损失的通报,你也仔细看看。”
杨越摇了摇头,敌人的损失再大,跟凤凰山比起来,一点也挑不起杨越的兴趣,他只想知道,张青怎么样了,许大虎、李双洋又怎么样了?弟兄们在鬼子的刺刀面前,会是一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