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嗤笑,“不会的。算了不想了。我家都那么惨了,他还能怎么报复?真要是他要再报复什么,这回我肯定不会再逃避的。大不了和他拼了。”
方栩栩握着她的手,“我陪你。”
“对了,黎先生要的画初稿我差不多想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的。”
方栩栩拿过来一看,没有说什么。顾念这几年的画,和几年前比起来,水准差了许多。前些日子,方栩栩遇到他们大学的老师,老师还问了顾念的情况,看了顾念现在的画,老师一脸的惋惜。
她的手伤早已愈合,只是心里的伤痛不知道何时能真正好起来。
方栩栩稍稍修改之后,顾念把初稿发给黎贺。
顾念和他沟通时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的口气,黎贺有些不满,久而久之开始故意折腾,让她将一幅画改了六七遍,她都好脾气地一改再改。
一来二往,黎贺对顾念越来越好奇了。她似乎都不会生气,做事总是淡淡的,好像什么都激不起她的情绪。
随之而来的就是黎贺主动联系顾念的次数越来越多。
回到d市,顾念几乎是疯狂的接各种活。这几天她又接了一家公司画壁画的活,顾念开了8000的价,结果人家毫不留情地压到5000。要不是她缺钱,她真想喷那个会计一脸的颜料,赤丨裸丨裸地剥削鬼。
一条走廊十米长,完工她足足花了三天半的时间。结束那天,她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去找会计结账时,一行人迎面走来。
顾念微微朝着边上靠了靠,余光从那行人身上滑过,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他。
顾念微垂着头,等那些人走过,她侧首看到玻璃的影子,白色的衬衫站满了各种颜料,她的身上也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颜料味。
顾念耸耸肩,也许他根本没有认出自己。
结账之后,顾念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着小桶,桶里装满了各种画笔和颜料。等她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不过还是继续往前走去。
“顾念——”当他经过她的身边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调。
宋怀承穿着合体的西装,他天生就是个衣服架子,无论是休闲装,还是西装都穿的那么帅气。顾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顾念眯了眯眼,四年多了,他们之间已经过去1400多天了。他的面庞她竟有种不认识的感觉。
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而她,右手拎着小桶,一身廉价且满是污渍的衣物,刚刚那群人经过她身边时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生怕碰到她。
如今两人的身份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和她说一个字了。
“最近才回来。”顾念平静的说道,她甚至朝着宋怀承礼貌地扬了扬嘴角。她直视着他,目光里没有一丝情绪,如死水一般。
宋怀承神色骤变,他被顾念这个笑容刺了一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么多东西,她竟然只用一只手拎着。
她以前拎几个苹果都不愿意,喊着手酸。
宋怀承下意识的伸手,可是顾念猛地往后一退。
气氛瞬间微变。电梯快要到达这个楼层,
顾念虽然友好,可是却透着疏离。宋怀承望着她,当电梯门打开。
顾念紧紧地握着小桶,“我身上脏就不坐电梯了。”说完,她便往一旁的楼梯走去。
宋怀承脸色僵硬,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握紧。
十六层的楼梯,顾念走了六层就走不动了。她坐在台阶上喘着气。
宋怀承坐在车上,过了好久,他才看到走出大楼。
顾念一直用着左手拎着东西,他看着她上了公交。正是下班时间,车上满满的人,她一直站在角落,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她。
宋怀承皱了皱眉,“往前开吧。”
顾念没有把和宋怀承这次见面放在心上,因为她又接到了一个单子,对方婚房要几幅装饰画,不过要求很高,当然开的价格也是好看的。
顾念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那天她接到对方的信息,要她下午去看房时,顾念一看地址傻了眼,竟然和黎贺门对门。她疑心是黎贺介绍。
等到了之后,见是一个中年男人,从始至终都在谈画的事。顾念才打消了原先的想法。
商谈好了,人家直接把定金交给她,沉甸甸的的,用信封装着。顾念打开一看,红红的票子,她在手中颠了颠,搁包里。
“我再拍几张照片,回去之后我再想想。”
男人点点头,“请便。”
顾念走进卧室,原木的地板,她赤脚踩在上,脚心亮亮的。卧室的布置很简单,不过飘窗设计她很喜欢。
她稍稍走上前,飘窗上摆着几盆盆栽,紫色的吊兰、芦荟,还有一盆……
她的眸光瞬间顿住了,那盆仙人掌!往昔的记忆一点一点重现。顾念倾身,细细一看,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种羞辱悲愤蔓延到整个胸腔。顾念克制自己没有打碎那盆仙人掌。
她没有多做停留回到客厅,从包里拿出那个信封。
那人不解地看着她,“顾小姐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这个活我接不了,你再找别人吧。钱还给你。”
“你要是觉得钱少了,价钱可以再商量。”
顾念失笑,“很抱歉。”
她几乎是逃离出来的,匆匆从房子走出来。
他是什么意思?怎么可怜她吗?
黎贺驱车从外面回来,看到她的疾步走着,他停下车,按了喇叭。顾念却没有发现。
黎贺大喊了一声,“顾念——”
顾念停下脚步,“黎先生?”
“你怎么来了?”黎贺问道。
顾念暗暗皱了皱眉,“来谈一个活。”
“怎么样?谈成了吗?”
顾念摇摇头,“没有。”
黎贺打开车门,“晚饭时间了,一起吃个饭吧。我还没有谢谢你呢,你那几幅画我很喜欢。”
顾念想距离,不过黎贺已经提过好几次要请她吃饭的事,这回她再拒绝的话真是有点说不过了。
“那就让您破费了。”
她上了他的车,黎贺掉头出了小区。
宋怀承接到助理电话后便赶了过来,没有想到看到是顾念上了黎贺车子的情景。宋怀承拧着眉,脸色沉的如暴风雨来临一般。
原来她就是黎贺认识的人!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黎贺是个很善于说话的人,绝不冷场,而顾念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总会适时地做出反应,很捧场,也可以说是察言观色。
黎贺自然也发现了,顾念只是把她当初她的顾客而已,他有些颓败。
吃过饭,黎贺提出送她回去,顾念找了理由,她要去买点东西。“黎先生,谢谢您的招待。”
黎贺叹了一口气。
她去超市买了一罐奶粉,花了一百多。其实她也挺纠结的,国内奶粉爆出的问题太多太多,可是现在她没那个条件,她根本吃不起国外的奶粉。
盼盼前阵子体检,查出缺钙。医生说要引起注意,孩子缺钙的话容易导致鸡胸。顾念只好继续给盼盼喝奶粉,挑来挑去,选了一个她在电视上看过的奶粉牌子。
她抱着奶粉罐回到画室,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停在那儿。
等她走近时,车门打开,里面的人缓缓而下。
宋怀承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他看着她,目光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冷。“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顾念觉得莫名。
“黎贺是我朋友,不要打他的主意。”宋怀承的话语满是嘲讽,双眼深幽的不见底。“追男人的本事倒是没变。”
这么难听的话对于顾念来说她早就不算什么了。
她呵呵一笑,抱着奶粉罐的力气越来越大,偏偏表情不为所动,“那又怎样?他乐意,你管得着。宋先生,我的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第十四章
燥热的夜晚,没有一丝凉风,空气滞闷的让人呼吸困难。
顾念掌心和后背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
宋怀承听到她说了这么多,脸色更加的不好看。宋先生——那个称呼更是刺激着他的神经。
“顾念,不要招惹他,否则后果不是你承受的。”
顾念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过她还是克制住大笑的冲动。“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果是我不能承受的?我家破败,父亲锒铛入狱,那些流氓追债,我差点——”她深吸的一口气暗暗咽下接下来的话,心颤抖着。那些黑暗、无助、恐慌,她现在做梦都会被惊醒。“还有什么后果比你更可怕?”
宋怀承直直的盯着她,“你恨我?那是你父亲欠下的。我父亲一条命谁能偿还?”他阴冷地说道。
“我父亲的事是他咎由自取,怨不了谁。”她眨了眨眼,“那我呢?我欠你什么?我那么爱你也有错?七年的时间,我真心对你,而你呢?宋怀承你可以不爱我,可你何必做的那么绝。你不想要孩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给我下药,你知道那些药有多厉害吗?我一辈子都可能不会有孩子,就算有我的孩子也会是个不健康的孩子,不健康的孩子你知道有多可怜吗?”她不敢再说下去,说的越多绝望就越深。
宋怀承的脸色瞬间一变,“不可能!那只是普通的避孕药而已。”
顾念轻笑,“你确定吗?你不是很清楚那药是有副作用的。”
宋怀承手慢慢收紧,顾念痛心的神色让他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顾念呼了一口气,定定地说道,“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麻烦你高抬贵手。我们已经离婚了。”
宋怀承看着她的脸,以前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意,让人觉得暖暖的。现在的她下巴尖了,一张脸明显清瘦了许多,那双眼似乎再也找不到往昔的神采。
偏偏那张脸写满了倔强。
他想着她和黎贺的说笑,眉眼流露着浅浅的笑意。而立刻的她,横眉冷对。
“我那套房子既然和你签了合同,自然没有毁约的话,你要是不想弄,违约金三部赔偿。”宋怀承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
顾念紧咬着牙,“宋怀承,我不想接你的活,我不想拿你的钱。怎么了?当年离婚时你一分都没有给我,现在想给我钱了?我告诉你我不稀罕。”她气愤的眼睛发红。
“白纸黑字,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他付了她两万块,违约金的话就是六万。
“六万是吧。”她咽了咽喉咙,“你以为我付不起吗?”顾念随手撩了撩头发,“宋怀承,你刚刚不是说我本事没变吗,我告诉你,这些年多的是男人想要我。六万,我一晚上就可以赚回来。”
她眨了眨眼,变得连宋怀承都恍惚的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