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建城愣了一瞬,便扯开嗓子哭天抢地跪地求饶:“陈哥,不是我舍不得这两只手,实在是,我,我……那三万块已经被我花得差不多了,我拿不出来啊!陈哥,陈哥你就行行好饶了我这一次,我一定把那个不听话的臭婆娘给逮回来!”
连陈哥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副看傻逼的眼神盯着他,阮建城弯腰驼背地站起来,下意识想要往后退,浑身抖得像只筛子。
他是知道这个男人的,心狠手辣,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能说出这种话绝对不是在唬他,毕竟他就曾经亲眼看见有人被他打断了双脚。
“陈,陈哥,你看这样,我这里还有几千块钱,我都给你,就当从那三万块钱里面扣的,都压在这儿,您放我去找人,怎么样?”
“怎么样?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是吧?”
阮建城以为他愿意松口,心中一喜:“陈哥您也这么觉得?我就知道陈哥您什么人,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为难我这种小人物,您放心,我阮建城说到做到,肯定不会为了这么些钱卷钱跑路!”
边说边胡乱从邋里邋遢的外套衣兜里掏出几十张钞票战战兢兢递过去:“呐陈哥,就,就是这些,都在这里了……”
陈哥将烟放进嘴里,单手接过钱随手甩了甩,不等阮建城说什么,转头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等他们一哄而上将毫无防备的阮建城踹翻在地,自己闲闲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地上被揍得哀声惨叫的男人嗤道:“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耍阴招,怎么,想空手套老子白狼是吧?也不看看你他妈有几条命!以为没立买卖字据就肆无忌惮了?做梦呢吧啊?!”
他们这条道上的人不讲究什么吓唬不吓唬,更不怕闹出人命,说了要往死里揍就是往死里揍。
陈哥那些手下个个不手软,阮建城从一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出得气儿多进的气儿少,只经过不到十分钟。
“老大,差不多了。”
“死了?”
“没,吊着一口气。”
“行了,停手吧。”
扔掉烟头,陈哥上前用脚尖将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得阮建城翻过来,踩在他胸口上弓下身:“别说老子没给你机会,今天就到这儿,你要是死不了呢,就赶紧的自己爬回去给我把人找到,要是倒霉死了也没关系,反正钱已经给你了,你那个婆娘,老子自己带人去找,行了,走了!”
在阮建城身上擦了擦鞋边,陈哥很快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周围很快安静下来,万籁俱静,连一丝风声也听不见。
躲在黑暗中的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确定那帮人已经走远,阮荇才扶着浑身发软的孙娥站起来,搀着人快步往外走。
谁知两人刚跨出去,本以为会倒地不起的人竟然摇摇晃晃站起来了,捂着肚子往地上吐了一大口带血唾沫,抬头便于他们撞个正着。
“……”
那双充血的眼睛在看见母子俩的一瞬间变得极其疯狂,破锣似的嗓子发出一声刺耳的骂声,跌跌撞撞就冲过来。
孙娥惊恐地瞪大眼睛往后退,阮荇手心都积了一层冷汗,拉着孙娥转身就跑。
无法想象,到底是怎么样的仇恨会让他们一家人变成这样,会让阮建城宁愿拖着伤痕累累的残破身躯也要这样对他们穷追不舍。
阮荇觉得害怕,更觉得悲哀。
阮建城跑不过他们,身体很快撑到极限,路边随便一块碎石便让他一脚踩滑重重摔在路边狭窄的沟渠,嘭地一声,面朝下背朝上,再无动静。
孙娥浑身劲也随之散了,无力跌坐在地上,两手撑在地面回头去看肮脏水沟里面躺着的,隐约可见的人,那个跟她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人。
阮荇被黑暗笼罩下的面色苍白得吓人,心跳得厉害,一时甚至没有办法把孙娥从地上拉起来。
就算再坚强,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面对这样糟糕的境况,他真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算最合理,最妥帖。
“小荇,他是不是,是不是起不来了……”
“我不知道,妈,我不知道……”阮荇蹲在她身边。手足无措:“我们,要不要叫救护车?”
“救护车……”孙娥愣了:“救护车,为什么要叫救护车?”
“他会死的!”阮荇咬紧牙关,眼泪忽然就汹涌出来:“他会死的,就死在这里,再也没办法回去。”
会死在这里,永远没办法回去……
孙娥怔怔重复着,忽然眼神一亮,反手抓住阮荇,用从未有过的坚定语气道:“不叫,不叫救护车!我们不叫!让他死在这儿,永远也别回去了!”
她此刻眼里的疯狂不输阮建城,阮荇茫然看着她,不是被她的心狠吓到,而是无法想象这样的话他竟然能从她口中说出来。
看啊,生活有时候真的很可怕,一个懦弱至极的人,也能被逼到这个地步?
他的沉默被孙娥误认为是拒绝,跪在地上焦躁不安地捧住他的脸:“小荇,我们不要叫救护车,我们不救他好不好?是他自己摔死的,挨打也是自找的,我们不救,让他死在这儿,我们也就解脱了,好不好,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