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听了,立刻阴下脸。
到底是谁要养养性子?一个善妒一个泼辣,四儿就是矫情了些,还倒顺她的眼!
“绿萝,你去把画意琴意叫来,我倒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是,老夫人。”
待绿萝走远,老夫人才俯身握着喜宝柔软白嫩的手,道:“有祖母在,莫怕,我定会还四儿个公道。”
这找荏就找荏,说得可真动听。
喜宝无感,反正她是铁了心要在府中抱紧老夫人这大腿,有价值才会有人利用了,利用了,便会给你几分好处,她不介意被人当枪使,待出嫁后,便是另一番天地。
她低头瞧着自己小小的双手,面对即将到来的冲突,平静得像等待一顿早餐。
☆、第003章
在等待两人来到之前,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喜宝的手说话,像是很喜欢这个小孙女。
即使拼命压着唇角想端庄些,喜宝偶而亦忍不住被祖母的体己话逗笑出声,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彷佛能得到老夫人的喜爱,便是得了脸面。
老夫人看着嘴角弯弯,藏不住事的四儿,心里很是满意。
孙女里面,惟一不是被王氏养出来的,就是喜宝了,她就看不得媳妇在家中耀武扬威,所以凡是王氏不喜的,就越得她心。
惟一遗憾的是,四儿的相貌比起两位姐姐,略显平凡。
府中最美的小姐公认是萧琴意,但刚出生时,却是最丑的一个,王氏执意把她抱走,当时的老夫人并没有多加阻拦,可待三小姐长大,她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般娇艳的芙蓉脸,若是□□好了,送进宫里,亦是一大助力!
可现在,老夫人一想起这炮筒子,就痛恨起王氏的自私来。
她真不敢把萧琴意送进宫了,这一点就着的性格,在皇城中,怕是讨不了好,甚至惹祸上身。
正与喜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绿萝快步走了进来,向主子回报:“老夫人,三小姐与大小姐在外面候着了。”
“让她们进来吧。”
老夫人挥挥手,继续与喜宝攀谈起来,言谈间,便刚才还亲热了几分,喜宝会意,亦装出亲昵的态度来。
待萧琴意与画意携手进来时,入目便看见平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祖母温和慈祥地关心四妹,三小姐琴意面露不满之色,扯了扯唇角,旁边的大小姐画意笑意盈盈,拉着妹妹就向老夫人屈一膝请安。
老夫人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与喜宝述说完一些佛家故事后,才正脸看她们,细而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笑非笑:“你们进来了啊,瞧我这年纪,耳朵都不灵光了,快起来吧。”
“谢老夫人。”
两人直起身来,但长辈不赐座,她们也只能站得笔直,琴意盯着有位置坐的喜宝,愤恨与不满的情绪从她脸上滑过,眼睛往旁一斜,看见大姐安份站着,只得咽下这口气,同时也把冷哼吞回肚子。
老夫人笑。:“王氏真是教得好,姊妹俩的规矩都很足。”
萧琴意不以为然,若不是在长辈面前,她早翻白眼了——不过即使不耐烦,她的模样也难以叫人生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不笑也像笑。大姐萧画意得体地笑着应下:“老夫人过奖了,我跟三妹每天都有跟先生学习规矩,做得足,也只是本分而已。”
说得真是好听。
喜宝默默听着,聪明伶俐的古腔口吻难学,她一一听进心里,嚼碎了记着,化为她在这时代安身立命的资本。
尖刻的口舌,能压倒对方的气势,喜宝却不常用。
在任何时候,锋芒毕露只会让对方加强警惕,好口才要用在点子上,整天记挂着吵赢每一场架,是成不了大事的。
只是在这小小后院,嘴巴不利一些,怕会让人以为自己好欺负,便尽情揉搓。
就像那三小姐,不过是个早熟的孩子,稍加吓唬便会老实些许,哭哭啼啼反而越吵越烈。
琴意这时按捺不住了,她快快开口:“对呢,学规矩是我们的本分,可是有人呐,整天喊病,连规矩也不学,老夫人,这样不规矩的丫头,真是不该!”
喜宝低头把玩起精致的茶杯来,这一侧着脸,从老夫人那边看过去,就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敢言的小模样。
老夫人眼睛微眯:“有人是谁?看来三儿你对这个‘有人’的意见很大,那便告诉祖母,到底是哪个丫头让我们萧府的三小姐如此记挂在心?”
这个有人,不就是老夫人你旁边的臭丫头么!
琴意十分之想这么说,若不是大姐画意在旁边使劲掐了一下她的腰,她早就说出口了。
她难堪又委屈地看了眼姐姐,后者无语,要打小报告,还不是时候。
画意打圆场:“不过是个不晓规矩的丫头罢了,早发配到庄子上了,三妹你也是,别什么人的小事都在老夫人跟前说。”
老夫人对画意的话听而不闻,不紧不慢地盯着琴意,直把她盯得发毛。
管理萧府多年,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积威甚深,仗着娘家硬的王氏亦不敢在她面前发难,现在一对媳妇养出来的小丫头,就敢在她面前指桑骂槐了。
“三儿记性好,对下人仁厚关怀,亦是极好的心性。”
听得老夫人如此说道,琴意立马松了口气,又为自己刚才的胆怯不满起来。
把孙女儿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收敛微笑:“我把你俩叫来,是为了一件事——听说四儿不懂事,冲撞了画意,真有此事?”
“对呀!老夫人你也知道了!”提及这‘冲撞’,琴意又精神抖擞了起来:“那天我跟大姐到悟禅庙,回来时,看见四妹在赏花,可她赏花赏得可奇怪了,不是仰着头,是低着脸的,对着地上那堆残花吟诗。”
“嗯?继续说下去。”
“我好奇上前问她,她也不好好说话,就说大娘偏心!不带她去悟惮庙,只带了我跟大姐。”
“可她哪里知道,悟惮庙是长宁最有名的庙宇,多少精贵人在呐!她身子弱,不与我们一起学规矩,冲撞了贵人,我们如何担当得起啊?照我看,大娘不带她去,是为了萧府着想!”
打小报告亦不忘说王氏好话,正听得头头是道的老夫人差点没一个手抖把茶杯摔地上。
琴意瞪了眼低头喝茶的喜宝,后者被她一瞪,刚好抬起头来。
喜宝站起来,讷讷道:“都是四儿不好,一想到被大家落下了,就忍不住埋怨,四儿知道错了。”
见她吃瘪道歉,琴意立刻就乐了,正要追着奚落一番,不等画意阻止,老夫人便开口,“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且坐下吧,四儿还小,你们多担待些。”
琴意瞪圆了一双美目,眼睁睁看着喜宝乖巧应句谢谢老夫人,又恬不知耻地坐下来了。
画意笑得温婉,与旁边柳眉直竖的妹妹形成对比:“那是,我们待四妹一向是极亲厚的。”
“既然如此,四儿想去悟禅庙,就带上她吧。”老夫人淡淡道:“若王氏怕四儿不得体,想必画意你会多帮衬妹妹。”
“这怎么可以!?”
琴意冲口而出,委屈地皱起了一张小脸:“我们学了多久规矩才能见人啊!”
被她尖利的嗓音刺到,老夫人皱眉,暗暗责怪喜宝不争气,但她断无让一小辈驳了自己的话的道理。
喜宝袅袅地站起来:“三姐说的是,以往我身子弱,落下了许多规矩,还望老夫人开恩,让四儿将勤补拙,把以往落下的都补回来。”
“作为长姐,我也很高兴四妹懂事。”画意秀眉微蹙:“只是四妹身体一向娇弱,悟禅庙虽不远,但舟车劳顿的,姐姐是怕四妹受不了折腾。”
画意心想,这泪包大抵只是酸她俩能出门,但断不会为了上趟庙,就不再装病。
琴意不懂姐姐说的啥,就一个劲儿的点头,作苦大深仇状。
老夫人一乐,扬手爽快结案:“今天四儿跟我说,她已无大碍,且我看她脸色红润,看来真是大好了,动动身子,露露脸,别真让人以为萧府四小姐是个病秧子了!四儿,你说可是?”
语末,还笑眯眯地转头问问喜宝。
后者在两姐妹微变的脸色中,喜形於色地同样微笑:“谢谢两位姐姐,四儿定不负你们所望。”
以往爱哭的妹妹这回不哭了,换了个笑脸,琴意微愣,腹诽她笑得没自己好看。
还是画意反应快,从善如流地应道:“四妹莫要客气,往常我们与娘亲一同前往悟惮庙时,也时常记挂四妹呢。”
一时欢声笑语充斥正院,端的是姐妹情深。
老夫人很满意,小姑娘果然就是天真,多大点事就说是冲撞,王氏不在,也敢在她面前给四儿上眼药,这不,就给她机会把四儿塞出去见人了?
下人回报来的城中消息,老夫人可灵通得紧!
萧府大小姐气度上佳,三小姐如花似玉,可惜剩下的,一个天生傻痴,另一个则是病秧子,尚书夫人王氏持家有道,晓得教女儿。
萧府能出两个好名声,嫁得好的姑娘,老夫人很高兴,但借此打压亲姐妹,在后院拉帮结派,就不行!
现在喜宝也很满意,照她记忆中,悟惮庙的确很多达官贵人出入。
她本来只是想借老夫人解决掉‘冲撞大姐’,没想到她却为自己争取了这个机会,原因为何,昭然若揭。
她微笑。
谁说古代女子一定要在家中斗得要死要活?到头来,婚嫁之事还不是由大娘操办!
所以她要在这之前,先找到目标。
无论是入宫勾︱搭皇上,还是到哪个贵人后院,她都得一步一步的向前行,而且必须要快。
呆在这小小院子里卖乖讨好,是过不上好日子的。
☆、第004章
达到自己的目的后,老夫人便称乏了,三人都没留,只拉着喜宝的手说了几句期望她长性的话,算是显示四儿在自己心中的分量,透过另外两个孙女传达给王氏,让她自个儿掂量掂量。
刚出房间,还没出院子呢,琴意便亲亲热热地拉起姐姐的手,一边往左蹭,刻意远离喜宝。
画意失笑,却也顺着她的意,只是嘴上训道:“干什么呢?别让下人瞧了去,还以为我们跟四妹不合。”
琴意闻言,倒是想起老夫人对她的不满来,便环顾四周,逐一对在打扫的下人投以恶狠狠的目光,直至把他们吓贴服了,她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嫣然一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乱嚼大姐舌根,看我不拔了她们的舌去!”
语毕,还睨着喜宝道:“四妹别怕,这些下人呐,不教训教训,胆儿就肥了!就像那三姨娘,不就是吃了豹子心,敢去爬爹爹的床了?”
“嗯,我没怕。”
喜宝从容应答,脑子里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地在挖掘记忆,人的脑子是很奇怪的,像个容量极大却没有好好整理的硬盘,里面的资料多且乱,她不得不花时间来一一整理归类,从中挖掘出有利於了解这现世的资讯。
所以对於姐妹的挑衅,她是过耳即忘,反正她对原主的娘亲,并无甚感情,亦不会有代她孝顺的道理负担。画意像是看不过三妹的直白,秀眉一皱,温声斥道:“三妹,好歹三姨娘也是我们的长辈……四妹你别介意,三妹呀,说话就是不走心,怪直白的。”
琴意正想傲娇,抬头就触及大姐富有深意的眼神,她立刻意会,也跟着娇笑起来:“对呢,都怪我嘴快,待会又要被老夫人怪罪了,还望四妹大人有大量,莫要记恨姐姐才是。”
喜宝闻言脚步一顿,正好来到通向不同院子的分叉口,若她要回南偏院,就得往左走,与她俩的方向不一样,她想着正好快些回去歇息,亦不打算邀她们到自己院子作客,转头对琴意点点头——
“哦,好的,原谅你了。”
话音刚落,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她转身就走,健步如飞,不一会消失在她们眼中。
琴意美目浮起一阵怒意,却说不出对方是哪里不妥当,反正是哪里都不顺她的气!
从小被大夫人娇纵着养大,用来衬托嫡姐得体从容的她,现在岂是一句憋屈能够形容,旁边与她姐妹情深的画意笑摸她狗头不语。
而一路回到南偏院的喜宝,并未对她俩的刻意留难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