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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婚事父母管,是天经地义,他也知道宫里会有人教导他何谓的男女交︱合,但一想到喜宝所说,连自己与什么人欢好,都是被他人控制的,男性尊严便大受打击,向来,他对母后言听计从,这回,喜宝在他脑海中埋的反叛因子便迅速发芽。
    “不必多说,你们给我出去!”宁昭气极:“等明天天亮,我会与母后亲自交代!”
    “这……”三人跪下:“奴婢不敢出去。”
    她们虽不算最漂亮的,但仪态规矩都学得很足,跪下时别有一番美态,粉衣罗裙勾勒出曼妙身段,但宁昭看在眼里,却想到他心爱的女人只能穿得像个丫鬟,连眼前这三个宫女都比不上,不禁一阵刺痛。
    喜宝在府中孤单伶仃地思念他,家人也是这般逼她嫁给别的男子罢!她说过,为了全节她甚至不惜自尽,而他呢?他说过绝不负她,男儿妻妾成群本为常理,可除了她,他真的装不下其他人了,尤其是这些奉了命令来‘伺候’他的女人。
    男女之事,又是最强迫不得的,尤其当其中一方生了逆反情绪,更是如此。
    母后赐来的人,踢不得打不得的,宁昭气得发晕,又充满哀怜,满脑子全是喜宝的音容笑貌,他高呼:“明安!明安你滚去哪了!给我滚出来!”
    半晌,没见回应,他又强调:“明安,你再不出来,我就出去找你了!”
    这时,门终於打开了,人是进来了,可进来的,却非明安,而是皇后身边的郭嬷嬷。
    作者有话要说:宁昭没这么忠犬,只是心理上不满被人安排而已三更完成,乐呵乐呵~
    ☆、第029章
    郭嬷嬷其人,在宁昭眼里,就跟母后没两样。
    打小看着自己大,与母后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虽然嬷嬷对自己礼数周全,但他还是有些怕她的,这时她进来,自是代表了母后。
    她一进来,目光严厉地扫视了跪在地上的三个女子,然后颤巍巍地跪下,边跪边请安:“老奴见过大皇子殿下。”
    “嬷嬷快请起。”宁昭上前去扶,还没沾着边儿,郭嬷嬷就站得笔直,硬声道:“殿下,这三个宫女如果不合你意,或者冒犯了你的话,老奴这边就先打她们十个板子,打发到别处做活去,再换几个可心的。”
    三个宫女闻言均面露慌色,只是郭嬷嬷在此,连求饶都不敢,只能睁着一双双楚楚的水眸,哀求地看着宁昭。
    “她们并没有冒犯我,只是我不需要她们服侍而已。”
    他的心软乎得很,顿时没了先前要赶人出去的硬气,郭嬷嬷自是清楚小主子的性格,又软下态度:“殿下,你也到了该知人事的年纪了,这三个宫女是娘娘与老奴一同挑选出来的,都是温柔体贴的人,这是娘娘的好意,殿下如果不喜欢她们三个,再挑便是,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又吵又闹呢?”
    宁昭脸上一红,知人事?他想起了抱着喜宝时,香软温暖的触感,青涩稚嫩的外貌与成熟的风韵揉合在一起,哪是这几个年纪比自己大一截的宫女能比的,登时辩解:“我不只是不喜欢她们,我现在想要的只有一个,其余的女子,我现在都不需要!沉迷女色,只会耽误学习,请嬷嬷带着她们回去罢!”
    做奴才的,越老越精,她也不强迫,只问:“请问殿下,想要的是谁?”
    该不会真是那个在庙里的女子吧?
    郭嬷嬷犯难,如果是在宫里呢,就得查清楚,看是不是主动勾引小皇子,在宫外的,更得查三代,要是什么不正经的女子,更不能让她扰了殿下的心神。
    “三个月前,我往悟惮庙上香时遇到一女子,端倪如画,眉清目秀,惊为天人之下,我因着礼法,并未上前问名,惊鸿一瞥,再看其他女子,都只觉是庸脂俗粉。”
    “殿下,老身没念多少书,自是不如殿下的,但殿下就算喜欢一个女子,也可以与宫女行房的呀,何况,这是皇室子弟的责任,便是寻常贵族子弟,都会有通房丫头,请殿下体谅娘娘的一片关爱之心。”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然而对於情窦初开的宁昭来说,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婆与自己讨交情,和年轻又会讨自己欢心的初恋一比,孰轻孰重,自然不必多说。
    他想起喜宝托丫鬟传的话,脖子一硬,拂袖道:“不管如何,我现在想要的只有她,如果嬷嬷执意和她们留在这的话,我就去外间睡好了,或者这晚就看看先生教的诗文。”
    秋宁与他商讨过,只要一口咬定是他对喜宝一见锺情,母后就有可能当是他孩子心态,服软不追究,虽然地位不会高,但先把她给定下来,以后娶进府,还不是他的宠爱说了算?
    郭嬷嬷沉吟半晌,终是轻声叹了口气:“殿下长大,有自己的主意了,老奴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们三个,跟我回去罢。”
    三个宫女自知无望,也只能认了这个霉,同时也想——到底是何等天姿国色,让殿下执着至斯?
    宁昭见她退让,紧绷的俊脸稍为一松,看着她们乖乖站起来跟着郭嬷嬷走,又忍不住开口:“郭嬷嬷,稍等。”
    “殿下有何吩咐?”
    “这三个宫女……”宁昭犹豫道:“我只是心中另有他人,她们并无过犯,嬷嬷就不要责罚她们了吧。”
    这时,因为被拒了好意,有些不爽快的郭嬷嬷心里一笑,殿下还是这般的心慈,她说要罚人,不过是嘴唬吓唬殿下,现在目的达不到,她罚她们又有何用?郭嬷嬷自然不会点破,只是微笑:“老奴便替她们谢过殿下的宽容了。”
    连个宫女被打几下板子都会动容,生在皇室,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郭嬷嬷暗叹:“殿下早些休息吧,老奴告退。”她转身离开,门外掌着灯,本来慈眉善目的脸挂了下来,半张脸浸融进冰冷的黑暗里。
    待郭嬷嬷走远,先前被宁昭大喊名字的明安才屁颠屁颠地滚进来。
    “殿下,你这回可真勇猛,连郭嬷嬷都被你说走了。”
    宁昭冷哼:“叫你你又不进来,要你何用!”
    “奴才进来不是碍了郭嬷嬷的眼吗?”明安叫屈:“映绣那小丫头还好说,奴才哪敢在那些老嬷嬷面前多嘴多舌,回头让她在娘娘跟前告上一状,殿下你的贴心小棉祆就得换人当了!”
    宁昭想了想,也是:“就你会狡辩,我也没底,只能明天下学后去跟母后请安时再说了。”
    “殿下英勇!”
    “那是。”
    宁昭得意地在房间里踱步,拒绝了母后的好意,让他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半晌,才停住。
    “明安。”
    “奴才在。”
    “贴心小棉祆不是形容女儿的么?”
    “……”
    明安:殿下,你的反应速度和脸一样,有=________=这么大。
    郭嬷嬷打发了三个宫女之后,一路走回坤宁宫,皇后的寝室还亮着,她心心念念着昭儿,难以入眠,一听到嬷嬷在外求见,便忙不迭让她进来。
    “如何?”皇后倾身上前:“稍等,嬷嬷这么快回来……”
    “回娘娘,殿下不愿意与她们同床。”
    “不愿意?”
    皇后长眉一挑:“我挑的三个宫女,都是极适合的,莫不是……昭儿嫌她们相貌不够艳丽?”
    想及此,她就不是很高兴。
    她是世家之女,女子重德,对妖艳女子自是没有好感,尤其当朝宠妃就是以貌美闻名,当真是衬得六宫粉黛无颜色,一想到自己也是这‘六宫’之一,而儿子将步老子的后尘,只会看女子的外表,她就越发不乐。
    “这倒不是。”郭嬷嬷叹气:“殿下说他对梦中的女子念念不忘,现在对其他女子没有兴趣,宁愿读一晚的书,或者睡在外间都不愿意挑选三女之一来侍候。”
    “居然有这等奇事。”皇后惊讶:“昭儿为了她,茶饭不思,功课倒是用功了,若他真是喜欢,找出来查个清白,要是个好的,送去伺候昭儿也并无不可,只是这来历不明的,又是个梦中女子,叫本宫如何寻得?”
    郭嬷嬷略加思索:“殿下正是孩子心性,想得到的,可能不甘罢休,娘娘要是同意,就说着要帮殿下寻找那位女子,到时候我们从旁把关,要是个烟媚视行的女子,不管殿下如何想法,都不能留,如果是个身份相当,或者清白的,娘娘审视过了,就当是段良缘,成全了殿下。”
    “不过是一面之缘,昭儿就非她不要了,到时候本宫还怎么给他找个得力的正妃?”
    皇后想得多,这玩意儿的妾室多些无妨,但儿子的正妻,必须得是家世上能帮助他坐上最尊贵的位置,这些世家嫡女往往也很重视脸面,大婚之前昭儿要是被迷住了魂,愿意嫁的姑娘可能就少了。
    “娘娘不必多虑。”郭嬷嬷轻笑:“殿下才多大,这年纪宠个小姑娘,能耐得住几个月就不错了,何况历来与皇子初次*的,往往都因为男方不熟练,而留下不快回忆,鲜有宠爱的,到时候有当个普通的小妾,任由正妃摆报,娘娘只要表明立场,殿下堂堂皇长子,什么样的人家娶不到?”
    皇后眼睛一亮:“有理。”
    “娘娘可别忘记,殿下连那姑娘姓甚名谁,是什么人家也不清楚,到时候找起人来,如大海捞针,而且一般要点体面的姑娘,哪里愿意给你随便认人?到时候娘娘尽力了,体贴殿下了,就是人找不到,殿下也不能怪娘娘,娘娘再多送几个会体贴人的过去……”
    两人商讨着,气氛渐好,她们万万没想到,宁昭不但知道那姑娘的名字,而且是切切实实地,忘不掉她了——至少,在还未把她娶进府,完全得到她之前。
    这事凶险,说出口也没人信,秋宁呆在府里,难以想像主子的计策,穿过深宫高墙里的天家,皇家在平民眼里,就和天神没两样,要是换了她,可能也不敢有那么大胆的想法,就是实行了,也会天天提心吊胆。
    但她的主子喜宝,不但吃好睡好,脸还圆润,皮肤养得跟山水豆腐似的,像是不为任何事烦恼,也不像藏住了事的人,天天安宁悠闲地过着小日子,彷佛她真的满足於此——秋宁却是知道,自家主子,心不是一般的大。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成小天使…睡觉去了,大家么么
    ☆、第030章
    翌日下学,坤宁宫内。
    “娘娘,大皇子宫外求见。”
    跪着通传的宫女话音刚落,皇后连处理着的宫务都立刻放下,一边说传,一边走出厅,眼睛一直瞧着门的方位,全无面对后妃时的严厉高冷,只剩下急切地盼着想看见儿子的心。
    然而她一心盼着的宝贝儿子,满心念着的却是别的女人。
    不一会儿,穿着烟青色缎衣袍,滚着雪白毛边的宁昭便兴冲冲地一路走进内厅,不复以往浑浑噩噩吃喝玩乐的懒洋洋,人一有追求有盼头,精神气儿就足,皇后看着他快步走进,利落跪下请安,心里不禁一阵欣慰,只觉得儿子懂事有上进心了,要是她知道宁昭心里盼的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女子,怕是得气出病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地上凉呢。”皇后笑眯眯的吩咐:“映绣,你去给殿下倒杯热茶来。”
    宁昭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母后,愉悦神色不似作假,吊起的心就放下了大半——昨晚他拒绝得硬气,可躺床上时,这被人强迫行房的气消了下去,便不禁后怕了起来,天底下他最怕的就是父皇,第二怕的就是母后。
    皇后不舍得打他,就让他抄书,这还好,要是他还不听话,拉着他的手就要掉眼泪,他最怕母后哭了,宁昭忽然有些甜蜜地想,他也怕喜宝哭。
    宁昭熟练地坐到她旁边的紫檀木椅上,接过映绣奉上的热茶,小呷一口,那点暖意滑过喉咙,他深呼吸,正想说话,皇后却开口了:“昭儿,昨天我送到你宫里去的三个宫女不讨你喜欢吗?你现在也不是孩子了,是该懂事的年纪,喜欢什么相貌的,且告诉我。”
    他差点没一口茶梗住:“母后,她们都很好。”
    “那为何你不要她们服侍,还全赶了出去?”
    宁昭定了定神:“我心有所属,满心只想得到她,母后,请您不要为难儿臣。”
    虽然昨晚与嬷嬷商量时已经有了个底儿,但儿子让自己不要为难他,皇后实在难受极了,唇畔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本宫为难你?”
    “母后慈爱,自是不会为难我的。”宁昭抿着唇,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后:“婚姻大事,母后为我操办,我很感激,只是这个人是我惟一想要的,请母后成全。”
    他天生眼角微微下垂,不笑时瞧着人有种怯弱委屈的感觉,这一看,把皇后的心看得都化了,揪痛揪痛的,忍不住自己给他找理由开脱——昭儿最近学习用功了,男子想要女人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昭儿又贵为皇子,想要什么是不配的?
    “好了好了,你就告诉母后,你锺情於哪家姑娘,母后给你说情去。”末了,皇后又补上一句:“若是不正经的人家,你就得断了这个念想,不要怪我狠心,我是为你好。”
    宁昭舒了口气:“母后,她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在悟惮庙里遇见她的,只看见一个侧脸,已惊为天人,晚上辗转反侧,待她入梦来,心里好生欢喜,虽然我俩从未说过话,但在梦中,她的温柔和才情都折服了我。”
    “竟有此等奇事。”
    皇后暗暗讶异,若是皇上知道,倒不会觉得奇怪,这年纪的男孩对‘喜欢的女性’可以有个清晰仔细的定义,通常温柔顺服,只是大多数只属幻想,不会执着於此。
    “若是梦中人,便是母后,也不一定能寻得……”
    “我也一直为此所困。”宁昭微笑,背出了喜宝教他的说辞:“昨晚我怀着对她的强烈思念入梦,居然真让我梦到了些许线索!我欣喜若狂,梦中模糊,只知她是萧府四女,但是哪家萧府,我却不得而知。”
    经过差不多一年来的观察,喜宝发现鬼神之说还是相当流行的,而且不少女性都笃信於此,只要说得模糊,明安又站在宁昭这边,皇后应该会相信。
    的确,皇后信了。
    ——在遇见喜宝之前,宁昭是不会在母后面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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