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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节
    老两口态度都很坚决,刘汉东犯难了,他是长孙,总不能丢下爷爷去陪母亲和继父,正犯难,郑佳图出来了,热情招呼:“叔叔阿姨,出来透气啊?我爸想和你们说话呢。”
    刘汉东顺势就将贺坚拉了进去,水芹无奈也只好回屋,只见郑杰夫正坐在老母亲身旁,和大家谈笑风生,见贺坚水芹进来,招呼他们坐下,拿起桌上的烟盒说:“抽烟么,都是自家人,随意啊。”
    大领导如此平易近人,贺坚也就不好意思再走,坐在沙发上陪他聊天,郑杰夫仔细询问了他们的工作情况,社会保险情况等,继而语重心长的说:“转业军人不容易,下岗工人更是艰难,你们两口子辛苦了半辈子啊,不过养了一个好儿子,小刘很有出息嘛,一切向前看,好日子这才刚开始。”
    “说得好!”郑佳图带头鼓掌,大家也都跟着鼓掌,郑佳一无奈的耸耸肩,弟弟总是爱恶作剧,连老爸的玩笑都敢开,这又没有电视台摄像机跟着,弄得跟中央大员微服私访似的,这不是搞笑么。
    门开了,穿着警服的马国庆拎着两瓶酒站在门口,看到满屋子的人,有些出乎意料,难道走错门了?仔细一看,好多熟面孔,坐在沙发上的不是以前电视里经常见到的前任省委书记郑杰夫么!
    马国庆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他一派出所基层民警,混了半辈子不过副科级,哪见过这么高层的领导。
    “爸,进来啊,站门口干什么?”马凌跑过来将马国庆拉了进来。
    郑杰夫问道:“这位是?”
    刘汉东答道:“这是我岳父,花火派出所的民警。”
    郑杰夫哦了一声,站起来和马国庆握手:“老马同志,辛苦了,大过年的还坚守岗位。”
    马国庆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紧握着郑杰夫的手说:“不辛苦,所里事多,一到年关尽是加班,今天除夕,所领导带着年轻人顶着,让我们这些有家有院快退休的先回来过年了。”
    水芹见人越来越多,便跑到厨房帮王玉兰做菜去了,郑佳一见父亲跟演戏一样与民同乐,也觉得没趣,直接进了书房,郑佳图拉着刘汉东到阳台去抽烟,问起他官司的事情。
    “这回我帮你请的律师可是大拿,政法大学的教授,管保胜诉,赢不了你找我。”
    刘汉东说:“谢谢了,欧洲花园的房子还行,给你留了两套,以后来了也有地方住。”
    郑佳图笑了笑,在刘汉东肩膀上拍了拍,没说什么。
    开饭了,小辈人都忙着去端菜,大家伙围坐大圆桌旁,桌子中央摆着火锅,各式菜肴十几样,白酒红酒齐全,虽然都是些家常菜,和私人会所、大饭店里的没法比,但胜在有种浓郁的家的味道。
    不过这顿饭吃的不舒坦,郑杰夫这尊老佛爷坐在正中央,大家都倍感压力,他动筷子,大家才动筷子,他一说话,大家就都放下筷子洗耳恭听,除了刘骁勇和潘老太太例外。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顿饭,杯盘碗筷撤下,换上包饺子的一套家伙事,电视里开演春节联欢晚会,郑杰夫和大伙儿一块儿包饺子,这边包,那边下,大家轮流吃饺子,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郑杰夫心情似乎很好,主动提到了刘汉东的诉讼官司:“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这才是正常渠道。”
    刘汉东正想趁机告王世煌的状,郑杰夫却话锋一转,又扯到别的事情上,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谁也不敢打断,此时工作人员上前低语几句,郑杰夫才道:“今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咱们一起合个影吧。”
    以郑杰夫为核心,所有人围聚旁边,或站或蹲,一起喊茄子,镜头将这一刻定格。
    外面已经鞭炮齐鸣,烟花飞舞,整座城市如同战火中的巴格达,郑杰夫走出家门,一再请大家留步,考斯特已经停在了门口,众人目送郑杰夫离去,心中依然激动万分。
    “咱们有多少年没和爸一起过年了?”郑佳一问道。
    郑佳图掰着手指头算:“起码二十五六年了吧,别说春节了,五一六一中秋国庆,他从来没陪过家人。”
    大领导走了,大家的心理压力没了,回去继续看电视的看电视,打牌的打牌,一直熬到零点钟声响起,此时外面的鞭炮声达到顶点,连电视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刘汉东也拿了鞭炮和烟花出去放,先点了一挂五千响的大地红,又放了一堆焰火,郑佳一戴着毛线帽子和手套在旁边看着,焰火闪耀下的娇美容颜竟然毫无冰山之色,反而像个呆萌的邻家小妹。
    “你来放一个?”刘汉东将烟花递过去,郑佳一却摇摇头转身走了。
    当晚,郑家姐弟各自回酒店过夜,刘汉东和马凌留下陪老人,贺坚水芹还有马国庆两口子回黄花小区。
    次日一早,刘汉东爬起来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今天大年初一交通学院团拜会,他身为校长要去主持,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大概是昨夜鞭炮太响没听见,拨回去一问,居然是祁麟的手机。
    “叔,我爸正在医院抢救,谢律师也受了重伤。”祁麟的声音夹着哭腔。
    “咋回事?”刘汉东血往头上涌。
    “晚上我们在工地过的年,正吃饺子呢,一帮人冲进来乱砍,还浇汽油放火……”祁麟哭诉着,“叔,你快来吧。”
    第五十七章 刘皇叔
    “冷静点,我马上就到。”刘汉东问清楚医院地址,挂了电话,再联系陈雅达,请他代替自己主持新年团拜会,陈雅达当然乐于接受这个工作,代替校长主持,那不就是常务副校长的节奏么,他还很热心的询问刘校长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汉东也不瞒他,说自己有哥们重病住院得去探望,陈雅达问是哪个医院,得知是郊区私人诊所后急道:“那种地方除了会吊水,只会加重病情,我有亲戚在医科大附院,我马上联系帮你朋友转院。”
    “那就谢谢了,我到了再说。”刘汉东匆忙驾车赶到位于欧洲花园工地附近的一家私人诊所,平时这里生意很好,总是能看到有人在挂水,据说诊所老板以前是大医院的主治医师,水平高的很,护士们也都是正规护理学校毕业,当然最大的优势是价格低廉,没有医保的群众也可以放心看病,不用担心被宰。
    诊所门口蹲着两个民工,见刘汉东的车到急忙迎上去,陪他进了诊所,一边走一边讲述昨晚的经过,春节期间大部分工人都回家过年,工地上只留了几个人,都是祁庆雨的本家亲戚,谢律师的儿女都在美国,孤老头子一个,也陪他们留在工地吃团圆饭,夜里十点多钟,大家正喝的欢畅,忽然一群蒙面大汉冲进来,二话不说抡刀就砍,谢律师的胳膊筋腱被砍断,祁大哥也……
    “祁大哥怎么?”刘汉东急切问道。
    “那伙人乱砸一通,把俺们的指挥部也浇上汽油点了,祁大哥气的当场就中风了,后来我们就把伤员送过来了,医生抢救了一夜,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刘汉东进了抢救室,只见祁庆雨正躺在病床上吊水,纹丝不动,气若游丝,祁麟双眼通红坐在一旁,见他来了急忙站起,喊了一声叔就泣不成声。
    “医生怎么说?”刘汉东急的想拿烟抽,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放了回去。
    “医生说脑梗,给用了药,今天再不醒就得转院了。”祁麟抹了一把眼泪说。
    “检查了么?ct什么的做了么?”刘汉东走到床前大声喊祁大哥,祁庆雨眼帘低垂,毫无知觉。
    “这小医院哪有ct啊,我爸以前就有高血压,医生说是中风没错,刚来的时候还有点神智,现在越来越不行了,叔,咋办啊?”祁麟手忙脚乱毫无主意,其余几个民工也都是老实巴交窝囊废类型的,都眼巴巴看着刘汉东。
    刘汉东当机立断:“转院!”拿起吊瓶,推着病床就往外走,把昏迷不醒的祁庆雨抱上车,让祁麟和两个民工跟着,风驰电掣直奔医科大附院。
    大年初一的街头,车辆稀少,杳无人烟,老百姓不是在家里过年就是聚在市中心一带,道路畅通无阻,刘汉东的帕萨特开的飞快,抵达医科大附院将祁庆雨送进了急诊,医生立刻安排做ct,结果出来后大家都震惊了,是脑溢血而不是脑梗赛。
    小诊所给祁庆雨吊的药瓶是甘露醇,治疗脑梗有效,却对脑溢血有着加重作用,医生开出病危通知单,让家属签字,签字之后才能推进手术室进行开颅手术。
    “医生,希望有多大?”祁麟的精神几乎崩溃,拿着笔的手都在哆嗦。
    “百分之十。”医生冷着面孔说,“如果不乱治疗,应该有百分之七十的希望。”
    祁麟追悔莫及,流着泪签了字,目送父亲被送进了手术室。
    陈雅达气喘吁吁的赶来了,他有个同学在医院后勤处工作,大小有点能量,但也只能安排个床位什么的,开颅手术他可帮不上忙。
    好歹有个管用的人在医院照应着也能解决刘汉东的后顾之忧,他先去探望了谢律师,老谢右胳膊被砍了一刀,筋腱被砍断,已经安排住院,他向刘汉东描述了昨晚的经过。
    一伙不明身份的暴徒乘坐摘掉牌照的越野车冲到工地,手持砍刀铁棍和喷砂枪大打出手,民工们势单力薄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他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上前质问,结果被砍了一刀。
    “太猖獗了,简直无法无天!”谢律师悲愤莫名,得知祁庆雨脑溢血送进手术室之后,谢天机更是连连叹气,摆手让刘汉东赶紧去派出所报案,别管自己了。
    于是刘汉东又赶到蕴山派出所,大年初一所里只有值班人员,只能记录在案,破案遥遥无期。
    ……
    手术持续了十个小时,直到夜里九点祁庆雨才出了手术室,煎熬许久的祁麟迎上去问:“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耽误了,我们已经尽力。”
    祁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刘汉东气的直跺脚,这倒霉孩子,早把祁大哥送正规医院不就没事了么。
    医生说:“病人没有死亡,只是深度昏迷,什么时候苏醒很难说。”
    “那就是植物人了,还是有醒来的可能性的吧?”刘汉东心底燃起新的希望。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维持费用很高,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快步离去,刘汉东紧紧追上,将准备好的一万块红包塞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医生炯炯眼神看着他。
    “一点小意思,大过年的给孙子买些炮仗玩。”刘汉东说。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医生笑了笑,收起红包走了,到了办公室才将钞票递给对桌的实习生,让他存到病人的住院账户上。
    祁庆雨被直接送入重症监护室,不需家属陪护,只要按时交钱就行,但刘汉东还是进入探视了一眼,隔着玻璃远远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头上包着纱布,戴着氧气面罩,全身接满了监控仪器的探头电线,昨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变成半死不活的模样,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出了icu,面前忽然多了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都是祁庆雨的老家人,跟着祁大哥吃饭的泥腿子民工占了一多半,其中有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扶着一位农村妇女,应该就是祁庆雨的老婆了。
    “这是我妈,我妹妹。”祁麟介绍了一下,刘汉东上前将情况叙述一遍,大嫂眼泪止不住的流,旁边几个妇女都跟着劝。
    忽然电梯里又出来一拨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拉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虎头帽子上小绒球乱颤,粉嫩嫩的很可爱。
    两下立刻剑拔弩张,用地方语言互喷,那少妇二话不说,从包里亮出红色的结婚证来:“瞅瞅,都瞅瞅,我和祁庆雨和合法夫妻,你算哪根葱!”
    “臭不要脸的,我撕烂你的嘴!”祁大嫂扑过去厮打,少妇不甘示弱,两边的男丁们早已按捺不住,见女将动手了,也跟着卷袖子上去推搡对方,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一场恶战眼瞅着就要展开。
    刘汉东大吼一声:“住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他。
    刘汉东喝道:“祁大哥还没死!你们闹什么闹,这里是医院,想打架外边去!直系亲属留下,其余人都给我滚!”
    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家伙还想说点什么,被刘汉东凌厉的眼神一瞪,只好讪讪离开,icu前就剩下祁大嫂一家三口,还有那个少妇和她的儿子。
    “你是祁大哥什么人?”刘汉东问那少妇。
    少妇将结婚证递过来说:“我叫王岚,是祁庆雨的合法妻子,八年前登记的,小虎子是我和祁庆雨的婚生儿子,有合法继承权的。”
    刘汉东看了看结婚证,照片上的祁庆雨比现在年轻多了,大背头黑西装红领带,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证件应该不是仿造的。
    “这是真事儿?”刘汉东不问王岚,转而去问祁大嫂。
    “是真的,这孩子是祁庆雨的种,在外面生的野种。”祁大嫂气呼呼道。
    “那大嫂你有结婚证么?”刘汉东继续客串法官。
    “俺们那时候结婚谁扯证啊,先上车后买票,后来孩子他爹忙着建筑生意,一直没补办,俺问过律师了,这是事实婚姻,受法律保护的。”祁大嫂虽然一副农村妇女的模样,但一点不糊涂。
    刘汉东脑袋都大了,祁大哥可以啊,两套班子都是合法婚姻,那他应该是重婚罪啊,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问王岚:“你来干什么?分遗产?这也不是时候啊。”
    王岚说:“我男人病危,我咋不能来,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儿子得给他摔老盆。”
    祁大嫂骂道:“呸!你咒我男人早死啊,就算真不在了,也轮不到你那个野种摔老盆!”
    眼瞅着又要打起来,刘汉东赶忙制止:“有什么事等祁大哥醒了再说。”
    王岚气势汹汹道:“他要是醒不了怎么办,我一辈子都交给他了,总不能让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过日子吧?”
    刘汉东说:“你以为祁庆雨还和以前一样家大业大?我实话告诉你,欧洲花园项目重新启动,全是我借给他的资金,现在项目摊上官司,政府要修路,小区成了违章建筑,要全部拆除,官司打得不可开交,本地黑社会也经常来找茬,你想分财产好啊,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继承祁庆雨的财产,就得同时继承他的债务。”
    说完这些,刘汉东感到自己像是刘表病逝之后的刘备刘皇叔,内有孤儿寡母,外有强敌环伺,何去何从,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第五十八章 活皇上
    刘汉东的话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震撼效果,王岚嘴一撇道:“你别给我提那些,说了我也不懂,我就要个说法,说啥也不能亏待了我和孩子。”
    祁大嫂又骂道:“野种!骚货!你钻到钱眼里去了!”
    王岚针锋相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老祁遭难进了监狱,我可没改嫁吧,我辛辛苦苦帮他拉扯孩子,论功劳论苦劳,都不该少了我们娘俩的,我也不贪心,一半就行。”
    祁大嫂嚷道:“你想得美,只要我在,你一分钱都别想拿走。”
    王岚冷笑:“你说了不算,他们说了也不算,得法院说了算,咱们法庭见。”说完拉着儿子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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