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一片寂静,只闻那噗噗的心跳声。
宫里的贵人们掩嘴看着,眼神中的不可思议之色闪烁着。
时隔不久,林沐风又搞出一场让大明朝臣惊叹莫名的大场面来。方孝孺和徐辉祖等人望向一脸微笑的林沐风,心里暗暗佩服,这个林沐风到底还能将这瓷玩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花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朱元璋的小女儿宝成公主回头一把拉紧张美人的衣襟,稚嫩地呼喊道,“娘亲,快来看,那是什么字?”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
赤色的是一个“江”字,橙色的是一个“山”字,黄色的是一个“永”字,绿色的是一个“固”字,青色的是一个“受”字,蓝色的是一个“命”字,紫色的是一个“永”字,黑色的是一个“昌”字。
6666块多米诺瓷牌在场上排出了8个巨大的字:江山永固,受命永昌。
气势恢宏,形态万千。
其实,对于多米诺艺术来说,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排序。不过,在这数百年前的大明,这足以让大明贵族们震撼不已了。
朱允兴奋地站起身来,朗声吟道。“江山永固。受命永昌。诚靖王,朕收下你这份厚礼,朕一定不会让大明子民失望!”
除了宫里的那些归属于朱允长辈的太后太妃,大臣、皇族中人连带众多太监宫女一起跪倒在平台上,齐声高呼。“皇上圣明!”
只林沐风跪在一侧,心里笑骂了一声,“圣明个屁呢。”一个虽然换了宫廷盛装但依然难脱乡间村姑之气地女子,掩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透过攒动的人头望向林沐风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她缓缓往嘴里放了一瓣剥好的橘子,淡淡道,“父王,此人倒也名不虚传。这制瓷之技,地确已经到了鬼斧神工的高度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这是将皇宫当成推销产品的常葫了。即讨了皇上和太后地欢心,又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心机之巧。令我不得不佩服。”
朱椿皱了皱眉回头瞥了朱默研一眼,在她耳边小声道,“默研,此人当然不简单,否则以这般年纪就做了异性王。孩子,听父王的话,赶紧回蜀中去,朝廷削藩已定,我们蜀王一脉只有奉旨承受才能保住子孙的世世富贵。”
朱默研低低冷笑一声。“父王。站在皇上的角度,朝廷削藩并没有错。如果我是皇上。我也会断然削藩。但是,站在藩王的立场,皇祖父归天不久,朝廷就如此刻薄寡恩对藩王下了死手,实在是令人寒心。||||女儿不服!”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朱椿吓了一跳,左右四顾,见众人还沉浸在林沐风搞出来的阵仗中不能自拔,这才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她一眼,斥道,“放肆,宫中禁地,出言要谨慎。你不服又能如何?”
“皇上本是仁厚之人,可惜身边有了这等心狠手辣的权臣……可惜。他撺掇皇上夺了父王地权,我与他是不干休。”朱默研脸色阴沉下来,身上散发出来地阴沉气息越来越不像一个女子。
朱椿叹息一声,“默研,我的女儿,赶紧回蜀,离开京师这等是非之地吧。蜀王一脉有你在,有这些数不尽的产业,起码我们还有享用不尽的银子。如果你在京师搞出事端来,怕是父王也保不了你啊。听父王的话,不要去招惹林沐风,他,他圣眷正隆……”
朱默研淡淡笑了笑,“父王,女儿知道分寸,女儿十日后便离京。这些日子,女儿还要留在先生府中,聆听先生讲书。着朱椿以及众人大臣皇族慢慢向宫门口行去,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来,见林沐风与朱嫣然并肩行着,也走了上来。眼神一阵闪烁,想了想便停下脚步,回过身去躬身一福,“默研见过南平公主!诚靖王爷!”
朱嫣然愕然,马上笑道,“原来是默研姐姐,你什么时候进京了?”
“我进京来拜望先生,今儿个跟父王入宫来恭贺皇上大喜。”朱默研脸上的笑容很飘渺,仿佛让人感到很亲切,但细一品味又觉这份笑容很虚假很世故。
林沐风在一旁心里暗暗道,“这蜀王的郡主看起来很不简单哪,年纪虽然不大,但性子却如此沉稳圆滑,就仿佛是在茫茫人海中经过了万千磨砺的老油条,不简单!”
“诚靖王爷,前些日子在先生府外偶遇,默研不知王爷驾临,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朱默研站在那里跟林沐风两人寒暄着,前面的朱椿似有所觉,身子略微一停顿,还是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只是他身边地齐王朱见他脸色有些慌张和阴沉,不由奇道,“十一弟,你怎么了?莫不是醉酒了?”
朱椿勉强笑了笑,掩饰了过去,“头有些痛,怕是醉了,呵呵。”爷这瓷牌当真是神妙。据默研看来,瓷牌上地图案和字大概是王爷事前烧制而好,尔后又命人排列而成。只是默研不懂的是,如此数目众多地瓷牌,王爷是怎么做到让之整齐划一地倾斜而倒且不出一点差错来——对了,不知王爷这瓷牌所为何名?”朱默研拉着朱嫣然的手。侧头问道。::
“多米诺瓷牌。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林沐风微微一笑。“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往往一个细小地变化能产生很大地连锁反应。在大海那边的蛮夷国度,一只小小的蝴蝶闪动翅膀,就有可能引发大明东南沿海的一场龙卷风。”
朱默研一震,喃喃道。“蝴蝶?翅膀?龙卷风?”
林沐风哈哈一笑,知道自己无意中说了一些大明人听不懂的“后现代理论”,不由耐着性子解释道。“举例来说——郡主,在下只是举例。”
“哦,王爷请赐教。”朱默研脸上掠过淡淡地奇色,林沐风在一旁悄然观察着她的神色,眼神中有一丝厉芒一闪即逝。
“郡主,在下的家乡有这样一个民谣说:丢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帝国。”林沐风嘴角一晒,“所以,我们做事需要事事谨慎考虑周全,否则会一失足而千古恨,郡主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丢失一个钉子……亡了一个帝国?”朱默研蓦然抬起头来,寻常地容颜上一片悚然之色,阴沉的目光在林沐风身上挪开,缓缓道,“默研受教了。王爷果然胸怀大才学。大智慧。默研告辞了。”
朱默研大步在前面走着,婀娜的身姿非常散漫。像极了一个在田间散步的老农,毫无章法。当然了,在朱嫣然看来,走路大摇大摆,毫无皇家贵族的礼仪风度。
朱嫣然皱了皱眉,“沐风,这朱默研是大明皇室中的一个甚是古怪的人,前些年她随蜀王叔进京朝拜皇祖父,我就发现她行事乖张……”
林沐风呵呵一笑,拉起朱嫣然的手,“好了,嫣然,管人家作甚?走吧,回家去。”
婚后新郎官要陪着新媳妇回门,这是大明的风俗,即便是林沐风这种王侯之家也概莫能外。
宫里地两位太后早已经拜侯过了,沈若兰家里没有长辈了,就去朱允赐给沈家地宅院里看了看玉霜和王蔷母女俩个,权当回门了。接下来的,该陪着孙羽西和朱允秀回齐王府了。
这些日子朱允秀很平静,平日里与柳若梅几女也相处颇好,就是对林沐风依旧是不阴不阳、不咸不淡的。虽然林沐风在她房里呆了一个晚上,但两人什么都没有做。这一点,除了下人之外,林家的人几乎都知道。
因为,林沐风从朱允秀的房里出来后,一头扎到柳若梅的房里呼呼大睡了大半天。还因为,朱允秀交给宫里的“染血白绫”是朱嫣然想办法帮忙伪造过关的。
从宫里为朱允庆婚之后的第二天上午,不管林沐风情愿不情愿,他还是带着两女去了齐王府,带着丰厚地礼物拜访老丈人。
进了齐王府,林沐风先是冲齐王妃孙氏(齐王府正妃年前病逝,孙氏扶正)躬身一礼,道了一声“姑母大人”,这才向着朱低低地呼了一声“岳父大人”。
如此,孙氏当然明白,林沐风这是顺着孙羽西来叫自己一声姑母,但自己地女儿呢?他应该叫我岳母大人才是啊#糊有些不满地看了林沐风一眼,心里一阵担忧不由抓起朱允秀的小手握了握,见女儿淡然自若,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但林沐风这般,朱却不乐意了。不论如何,朱允秀都奉旨嫁进了林家,他就是林沐风地岳父,孙氏就是他的岳母,怎么能叫姑母,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妃虽然是羽西的姑母,但如今也是你的岳母,连声岳母也不叫,莫非是看不起我们齐王府不成?”朱慢慢站了起来,冷声道。
林沐风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平淡的平视着这个自己查办过的亲王,上前去低低回了一句,“岳父大人。齐王殿下。从王爷进京后的哪一天开始,沐风何尝看轻过齐王府?”
林沐风地弦外之音很明显:当年要不是有老子在,齐王府还有今天地风光吗?即便朱元璋要留下他的性命,但齐王府能完完整整保全到今天,的确是林沐风看在孙羽西和孙氏的面上。暗中周旋所致。
这一点,朱心里明镜似的。当初,他不反对孙羽西跟林沐风。就是这个理儿。
朱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孙羽西见林沐风似是跟齐王有些不愉快,不由在一旁悄悄扯了扯他地衣襟,嗔道,“夫君,齐王殿下是长辈,是你的岳父大人!”
林沐风呵呵一笑。不过,这笑容中微带一丝不屑之色,就算是孙氏也看出来了。林沐风对孙氏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甚至在她扶正的过程中。起了很大地作用。要不是林沐风让朱嫣然在宫里两位皇太后面前连连夸赞孙氏贤德淑良。孙氏要扶正怕也不会这么快。
这一点,孙氏也明白。
朱允秀在一旁突然冷冷一笑,玩味道,“夫君,诚靖王殿下!”
林沐风转首望着她,这才猛然想起在来之前答应朱允秀的事情——要给够她面子,对齐王不能有半分……否则,她要告进宫去,要朱允还她一个公道!
犹豫了一下。突听朱允秀又道。“夫君。随妾身和姐姐一起为父王和母妃敬杯茶吧。”
朱允秀盈盈过来,笑吟吟地看着他。“新妇回门为父母敬茶,这可不是我们齐王府的规矩,这是大明的规矩。”
林沐风苦笑一声,接过朱允秀递过来的茶,与朱允秀和孙羽西并肩一起,向朱躬身一礼,“请岳父大人用茶!”
朱神色和缓下来,笑着接过茶没有急着喝,看着林沐风三人又给孙氏敬茶。
林沐风扫了一眼朱允秀,蓦然发现她那张盈盈的笑容遮掩不住的深深酸楚,不由心里一软,缓缓躬身下去,呼道,“岳母大人请用茶!”
朱和孙氏大喜,相互对视一眼,一起端起茶杯饮去。
朱允秀缓缓起身,吐出一口气,满是汗珠的手在衣襟上暗暗擦拭了一把,这才拉着孙羽西的手两人一起在一旁坐下,听着朱和孙氏与林沐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秋风萧瑟,燕子矶下,大江滚滚东流。
一个蒙着黑色面纱地女子落寞地站在燕子矶上地凉亭上,默然望着滔滔不绝的江水。半响,才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问道,“孟娘的情况如何?”
“小姐,根据属下打探的结果,孟娘落在了林沐风手里,目前关在锦衣卫衙门的大狱中……据说……”一个黑衣劲装妇人躬身恭谨地答道。
“说下去。”面纱女子冷声道。
“小姐,据说锦衣卫那些***东西给……给孟娘用了木驴酷刑。”妇人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面纱女子的身子微微一颤,但马上便平静如常,“依你看,孟娘有没有出卖我们?”
“没有。孟娘宁可死,也不会出卖小姐。”妇人坚定不移的回道。
“嗯,我也知道。孟娘是好样地,秀娘,传讯回去,好好照看孟娘地孩子。如果孟娘去了,她的孩子就是你地孩子。”面纱女子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又扭头看向了滚滚的江水。
叫秀娘的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颤声道,“小姐,是不是想办法营救一下孟娘出狱?毕竟,孟娘是小姐不可多得的手下,人才难得啊……”面纱女子猛然回头来冷冷地盯着秀娘。
秀娘心里一颤,赶紧垂下了头去,再也不敢说一句。
良久,才听面纱女子那淡然中微带阴森的话语响起:“堂堂锦衣卫大狱,朝廷重地,怎么救?孟娘是行刺林沐风的刺客,是钦犯,就怕是宫里的那些贵人也不可能从锦衣卫提出人来。去吧,秀娘,好好善待孟娘的孩子。”
一阵呼呼的秋风漫卷着,面纱女子的面纱被吹拂而起,露出那张平常到庸俗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