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一鸣赶到医科大学,到了范旭瑞宿舍见他正在俯桌写着什么。范旭瑞听见脚步声转回身来,见是欧阳一鸣也没起身,说:“床上坐会,自己倒水喝,我马上就好。”欧阳一鸣也没吭声,凑近去看,见范旭瑞写的是有关学生会的什么东西,也没兴趣。转身在他的床沿坐下,看了看有几个床铺已经卷起,心知这些人已经回家,也没问。站起从桌上拿过范旭瑞的茶杯子,拎过水瓶准备倒水。
范旭瑞转头看眼他,欠了下身打开抽屉拿出一茶叶盒来,放在他面前说:“西湖龙井,前几天刚买的。”说完又继续写起来。欧阳一鸣拿过,倒了些在杯子里,续了水端起,复又在床沿坐下也不言语,一口一口的抿起茶来。
欧阳一鸣端茶慢慢品着,一杯水没喝完,范旭瑞写好站起,收拾好稿纸转回身笑眯眯地说:“给爷爷奶奶带了啥东西?”
范旭瑞老家在山西太原,他父亲是大学毕业后分配在蟠州的。爷爷奶奶和他家的至亲都在山西。范旭瑞的母亲老家在山东临沂。他所指的爷爷奶奶是欧阳一鸣的爷爷奶奶,而今都是已近七十的老人了。
小时候范旭瑞和欧阳一鸣在一中宿舍住时,欧阳一鸣的爷爷奶奶常去欧阳一鸣家,范旭瑞也常和欧阳一鸣一起去他的爷爷奶奶家。两位老人也没当范旭瑞是外人。有时也就在欧阳一鸣爷爷奶奶所住的那宽敞的大院玩耍,到了吃饭时也在那里吃饭。所以范旭瑞也是当欧阳一鸣的爷爷奶奶当是自己家的老人的。
欧阳一鸣说:“那里买了,不是等你吗。”范旭瑞说:“我也是等你来呢。”欧阳一鸣问:“你就不能去我那?”范旭瑞笑了说:“你看我这段忙的,学生会那边老也有事。”欧阳一鸣笑道:“领导干部嘛!当然是要操心喽。”范旭瑞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好玩,刺激,谁像你,推荐你做学生会干部还不愿意。一个心思的学习,中学时就是书呆子,大学了还是要多方面发展的。”欧阳一鸣笑笑说:“那是我知道自己没那能力,人贵有自知之明嘛。”
范旭瑞挥手摆了摆说:“我还不知道你!啥没能力?是你根本就不感兴趣。不过说实话,现在做这些事也是锻炼自己,将来走上工作岗位会有大有益处的。”欧阳一鸣显然对此不感兴趣,就问:“啥时回去?”范旭瑞说:“明天吧,上午八点有一趟这里始发北京的,有座位,不然过路车站着还不累死。”欧阳一鸣问:“下午去买票?”范旭瑞想了想说:“你现在就得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这趟车的票。”
欧阳一鸣盯着他看,也没言语。范旭瑞看着他笑了说:“看什么呐!我又不是美女!”欧阳一鸣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在看你这领导当得真可以!”顿了一顿瞪眼看他道:“我去,你干啥?你倒挺会使换人的。”范旭瑞笑了,说:“我下午不是还要开个会嘛,这不,刚才就是写开会的稿子。不然我一早就去找你了。”欧阳一鸣摇摇头站起,说:“是啊,领导太忙。”范旭瑞抬手打了下他,说:“别罗嗦了,快去吧。”欧阳一鸣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来,手掌摊开摆在他的面前。范旭瑞问:”干吗?”欧阳一鸣说:“真糊涂假糊涂。拿钱!”范旭瑞哈哈笑了说:“我还以为啥事呢,不就是那几个钱吗,你先垫着,回来给你。”欧阳一鸣摇头说:“不行,回来就不见影了。”范旭瑞说:“俺老范啥时干过那事。”欧阳一鸣撇了下嘴说:“别人不会,你还不是经常的?”范旭瑞就哈哈地笑,推着他到门口说:“快去吧,少不了你的。”
欧阳一鸣直摇头说:“你是真赖啊!”门口又转回身问:“要真买不上明天的这趟始发车,买过路车行不行?”范旭瑞说:“哪就在乎几个小时?去年累成那样还不经心啊?买不上就买后天的。对了,不管明天后天的,你买了车票后,就拿上行李到我这来,晚上在这住。咱们一起上车。下午我开会可能也不会长,开完会咱们上街给老人买些东西。”欧阳一鸣应着出了门。
到了火车站排队买票时,果然被告知明天的这趟始发车票刚刚售完。欧阳一鸣于是买了后天的。中午饭后,收拾好行李又去了医科大学。
下午范旭瑞开会开到了天黑,回到宿舍欧阳一鸣就怪他:“还说下午去没东西呢,也亏了是后天的票,不然这大晚上到哪去给冬冬买雨花石去?”晚上两人在校外的一家小饭馆里喝了酒,吃饭后回到宿舍依然海阔天空地吹,自然也会谈到女人的。欧阳一鸣便想着刘燕和徐慧。两人都很晚才睡。第二日睡了个懒觉,快中午时起床上街,随便吃了些早点便去买了东西,又到雨花台给弟弟买了些雨花石,顺便在街上给家里学校的传达室打了个电话,要看门的大爷转告妈妈明天回家,并详细告知了车次。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两人奔赴车站。登上了回家的列车。
拥挤,喧嚣,吵骂过后,火车启动了,车厢内渐渐趋于安静。
范旭瑞在不大一阵后就和对面座位上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业务员聊开了,很短的时间里他们竟然会像老朋友似的攀谈说笑着。这让欧阳一鸣不得不从心底起佩服范旭瑞适应能力,但也无意参与他们的话题,一只肘依在茶几上,手托腮望着窗外。
冬日的慵懒是季节里无法更改的底色,黛青色的山峦如无尽的云岫起伏连绵。流动的原野,光秃秃的树木在冬日的阳光下毫无生气,落显苍凉。
欧阳一鸣拿过范旭瑞放在茶几上的一本电影画报翻看,脑中就又想起了刘燕。眼前就浮现出身着白大褂的刘燕来。刘燕那一腼一颦一嗔在他眼前异常清晰。
下午三时许,列车驶入蟠城站。欧阳一鸣和范旭瑞拎上带来的物品,随下车的人流向出站口拥去。验票时,就听见了妹妹欧阳玫和弟弟欧阳冬冬的喊声。欧阳一鸣和范旭瑞就向他们挥手。出了验票口,弟妹立即满脸喜悦围上,冲欧阳一鸣和范旭瑞喊哥,再拎过欧阳一鸣手中的物品向广场走去。
范旭瑞看着他们说:“几天不见玫子和冬冬又长高了。哈哈,冬冬再过几年就成你哥那样的英俊小伙了。”欧阳冬冬有些羞惭地笑。范旭瑞说:“我玫子妹妹也是越来越淑女,越来越漂亮了,大姑娘喽。”欧阳玫脸红得像桃花,冲他一噘嘴说:“要你夸!哎,瑞哥,给我和冬冬带了啥好吃的?”说话时就去拉范旭瑞手中的包。范旭瑞笑着忙躲,说:“刚说过你淑女,这会倒像土匪了,和小时候那个顽皮的毛丫头无异。”欧阳玫说:“夸有啥用,又没好吃的给我,尽耍嘴皮子,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抠门!”一帮人笑。
范旭瑞说:“我给你们买的东西都在你哥手里呢。”欧阳冬冬说:“这是我哥买的。”欧阳一鸣笑说:“也有你们瑞哥给爷爷奶奶买的。”说话时走下台阶。范旭瑞问:“你们怎么走?”欧阳一鸣说:“还能怎么走,做公交。”范旭瑞说:“我坐出租,要不从你们那绕一圈?”欧阳玫高兴地笑说:“那好啊。”欧阳一鸣急忙说:“走吧,故意的。绕了一圈还不心疼死。”
几人笑后道别,范旭瑞钻进一辆停在广场出租车扬长而去。欧阳一鸣兄妹三人目送范旭瑞走后,抬步向广场公交站点走着。欧阳一鸣将一只手臂搭在欧阳冬冬的肩上说:“冬冬是又长高了。”欧阳冬冬就笑。欧阳玫问:“哥哥,你看我呢?”欧阳一鸣看看她说:“好像也有点,没冬冬明显的。妈妈在家干吗?”欧阳冬冬说:“妈妈在家剁馅包饺子呢。”
话音未落,三人都听见有人高喊欧阳一鸣,兄妹三人齐唰唰地转头,循声望去,登时令欧阳一鸣大吃一惊,看见那人无异于天外来客,一时间好像没有了反映,愣愣地站在了那里动也没动。欧阳玫拉了下欧阳一鸣问:“哥,那是谁啊?”欧阳一鸣没搭话,却是立马缓过了神,抬步快速向冲他直招手那人走去。
欧阳玫和欧阳冬冬疑惑地看着跑步过去的欧阳一鸣。欧阳冬冬转头问欧阳玫:“姐,你也不认识?”欧阳玫摇头说:“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