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静妍的房间有一排豪华的大书柜,整整占了一面墙,这是李东山第二次去的时候,才注意到的。第一次除了马静妍的身影,他几乎什么都没有看见。
自打上次一别之后,他就像着了魔一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不来见她。可又弄不清自己上一回究竟给马静妍留下了什么印象。只怕这再一次拜访,会令人家感到反感••••••还好这一次,只有马静妍一个人在家。
她一如上回的友好态度,使他忐忑不安的心平复了许多。
李东山大概从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二人在一起时,主要做的事情竟然是看书——因为每次经过客气寒暄之后,两人就默默相对,无话可说了。
“我们一起看书好吗?”每次往往是马静妍打破了僵局。
让李东山万分懊恼的是,面对马静妍,自己立刻变得十分的笨拙呆板,三言两语便没了话题,只好干巴巴地在那里坐着——平日里的机变幽默和妙语连珠,这一刻都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尽管如此,,每次两人同处一室时,李东山都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是无数次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情景——一个单单纯纯的二人世界。在这里没有任何人的叨扰,只有他们两个;无论是彼此凝视,还是喁喁私语,都只有他们两个••••••如罩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之中,这是何等美妙的事!
第一次见面如此这般也就罢了,可好多次之后,和马静妍在一起的时光,仍像梦幻中渡过的一般
即使就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地面对着马静妍,他仍会有一种不确信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一切是一场水晶般的梦,随时会醒来,会破碎。
最初,李东山和马静妍在一起看书时,完全是三心二意。他盯一会儿书本,就忍不住要偷看马静妍两眼——马静妍看书的时候,通常会戴一副小巧精致的眼镜,那恬静入神的样子,在李东山看来,仿佛是印象中油画里的人物——那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淡雅,知性的美。因此,有时候竟不知不觉地忘了看书,目光好似一片碎铁屑遇到了强力磁场,被它深深地吸引,无法自拔。
马静妍看书时,十分地投入,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从她脸上就能读出来。李东山眼瞅着马静妍看着看着书,这眉头就渐渐紧锁起来,神情也由凝重渐渐转为悲戚,最后竟止不住地落下了一串串的泪水。这下把李东山吓坏了,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静妍稍作控制,拭去泪水,冲李东山抱歉地笑了笑说:“真是不好意思!我看的看的就忍不住了,这毛病怎么也改不了。记得小时候,看动画片《雪孩子》,无论看过多少遍,只要演到雪孩子冲进着火的屋子,身体一边在融化,一边东倒西歪地把小男孩救出来••••••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地会泪流满面。每次如此,就算是常常被别人笑话,也控制不了。”
马静妍好像不大出门,李东山发现每次找到她的时候她都会在家。他们在一起时,也从来没有出过门。
一次,李东山忍不住地问她:不觉得闷吗?
她回答,闷就看书呗。
就这样,李东山心底再未存更多的想法,他觉得能和她这样在一起,共渡一段时光,自己的人生已经是完美无缺了。
这段时间,李东山仿佛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
大傻他们几次邀请他打牌,都被他斥责为低级趣味,而后不理不睬,一本正经地捧书;而跟人闲聊时的口头禅常常是那一声质问“有点儿文化行不?”
其实他并非顿然觉悟,达到了洁身自好,无欲无求的地步,有时受人诱惑时,手也痒痒,也想去玩上几把。可在他心底,就像是和自己摽上了劲,刻意地在苛求自己••••••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日子像是被翻动着的书页,不知不觉间便被翻过了厚厚的一叠。现如今,李东山和马静妍在一起的时候,已不像当初那么拘束了,一起看书时,也不是那样心猿意马了。还别说,这些日子,他还真的看了不少书,这大概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吧。除此之外,马静妍为他推荐的书,的确是令他着迷。每次,在马静妍家未看完时,马静妍就让他带回去看,这样借借还还,倒给李东山多了一个登门的理由。
无法改变的是,李东每次来到马静妍家里时,依然是那样处处小心,唯恐自己的言行有所纰漏,致使他总是显得缩手缩脚,笨头笨脑的••••••
其实,马静妍的父母对李东山的到来是十分欢迎的。
马静妍的父亲长期在外驻勤,与李东山只匆匆见过几面,虽没过多地说过话,给他感觉是非常的和善亲切。
她母亲对李东山可称得上实心实意的喜欢。每次开门如果一见是李东山,就立即笑容满面地把他引进屋,殷勤地招呼他喝茶,吃水果;还拉着他,对他问长问短,关切之情不言而喻。
马静妍母亲的过度热情,令李东山既受宠若惊又局促不安,常常是更令他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几次都是马静妍替他挡了驾,借故支走了母亲。
书看累了,闲暇时,他们常常会提起上学时的一些人和事,不约而同地回忆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李东山跟马静妍讲起了,老牛组织他们这帮男生成立“光棍俱乐部”的种种故事。马静妍听了忍不住掩口而笑。
“你们这帮人还这么能折腾!难道真打算都一辈子独身吗?”马静妍笑着问。
“咳••••••这可不好说。人嘛,想法都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李东山低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