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云标发往延安的电报依然是用徐飞跃修复的电台在渔村附近发往延安的,按照温芃的意见,电报发往延安一个小时后,请延安在原来通联过的频率向桂云标回电,以便能及时得到延安的指示。
张秋生再次收到“向北03号”拍来的电报后,没有片刻的耽误,便把密电交到破译处处理,破译处译开电文后,马上报告了翁海潮,翁海潮拿着已译开的电文立即向敌工部长紧急汇报。
部长看完电文,不禁夸道:“冷月不简单,站稳了脚跟,找到了向北,搞到了机密情报,我们真是选对了人了!”
“从冷月的电报中可以看出,长沙特校规模不小,谍报课目很多,目标无不对准我们,看来我们要早作防范和准备!”翁海潮锁着眉头,脸色肃然。
部长点着头说:“这些绝密材料都可证明,蒋介石和我们合作是假,而处心积虑地反共才是真,对于长沙这个特校,我们必须足够的重视,现在中统在蒋介石那里吃不开,军统就想取而代之,为了证明他们比中统高明,有战斗力,就必然会加快反共步伐,必然会有反共的新举措,值得我们高度关注。”
“冷月一个小时后,等我们回电,部长您看应该给她和雷神小组什么指示?”
部长略为思索后说:“第一,祝贺雷神小组成立。第二,隐蔽并保证安全是前提。第三,密切注视军统特校的反共举措,尽快搞清郎玉昆去南京的原因,一有消息,及时向延安报告,如有不便,也可向长沙常卫国通报。”
翁海潮记下部长的指示,返身回到译电处叫人译成密电,便让张秋生在一个小时后向向北发报,按照延安机要工作的保密规定,破译处译开的密电以及编好密码发出的密电,电讯组都是不知内情,他们的任务就是收发电报,把抄收各地的密电呈报破译处,然后再把破译处编好的密电发向各地。所以,张秋生并不知道冷月在长沙特校的情况。翁海潮也没有把冷月已进军统特校并成立了雷神小组的事告诉张秋生,故而张秋生只知在和“向北”通联,并不知指挥“向北”的就是冷月。
从渔村回来以后,桂云标把译好的延安来电暗地里交给了温芃,她立即找小组成员碰头,明确指指出,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搞清军统按蒋介石制定的反共政策的新动作,以及郎玉昆去南京的真正原因。她叫大家处处留心收集情报,一旦发现可疑之处,要立即向她报告。
这次桂云标在渔村向延安发报刚一按动发报机的电键时,监听组的AB就收听到了他发出的电波,但他俩仍没有向校方汇报,因为他俩自上次监听到向美莹用电台向外发报而没有惊动校方后,这次他俩就更不好把桂云标发报的情况汇报,原因之一是既然报了这次发现了不明电台发报,那么向美莹的那次发报也应该报告,可他俩为了保护有恩于己的女教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此事泄露出去的。所以,AB就干脆来了个都不报告,以免节外生枝。原因之二是AB自上次监听到向美莹发报后,根本不怀疑她的私自发报是有害党国的行为。因此,他俩再次监听到不明电台发报后,也估计是湖区附近有人拥有电台发报进行商业运作。因为他俩听进了向教官的一句话:“我谅共党没胆量在军统眼皮底下动用电台和外界通联。”如果排除了这个不明电台是共产党特工所有,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这座电台是座商业电台,因为目前在全国,这种挂了营业执照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商业电台真是多不胜数,特别是日军大举侵华之后,做投机买卖的商业电台突然多了起来,明的暗的加起来,那真是一个可观的数量,谁又能保证在他俩控制的范围内冒出来的这座电台不是一个做投机生意的电台呢?本来第一次侦听到桂云标发报时,他俩还非常警惕,可现在连对党国忠心耿耿的老牌特工向教官都私设电台,他俩似乎也有点见怪不怪了。温芃当然不知道向美莹向中统电台的通联麻痹了AB的神经,以致让他们放松了对桂云标电台的警觉,这大概也是桂云标他们意想不到的结果,这就为他们继续保持和延安电讯联系提供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前提条件,只要敌人忽视了对桂云标电台的监听,雷神小组在敌人营垒中的安全系数就会大为提高。
阎奔有一天接到军统湖南站的一封密报,密报称:“中共长沙市委领导于一个月前,不知何故,突然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似有大的破坏行动孕育其中。所幸该市委领导人的红颜知己已在我们的严控之中,有望将居心不轨的长沙共党市委一网打尽,为怕夜长梦多,我们建议立即采取行动,围捕共党长沙市委主要领导人,可否,望指示。”
对着这封密报,阎奔良久没有出声,他想起来前不久戴笠与他的一次谈话,戴笠在谈话中讲到了蒋介石近期的忧虑,那就是国共合作抗日以后,共党的影响日益扩大,他们采取明暗两手与党国周旋,一级组织,往往有明暗两套班子,明的一套公开露面,高喊抗日;暗的一套制定计划,发展武装,准备与党国长期抗衡,蒋介石叫戴笠务必采取措施,对摆于面上的共产党不要动手,但对威胁最大的藏于暗处的共产党就一定要下手,再不动手,暗处共产党说不定发展更快,戴笠讲完蒋介石的话后对阎奔说:“军统向来有为领袖解忧排难的光荣传统,委座既已讲明事态的严重性,我们就必须闻风而动,你最近尽快选定目标,然后就下手,给藏于暗处的共党以致命一击!”
戴笠的话在阎奔耳边还未消散,军统湖南站就送来了共党长沙市委的情报,这既说明共党的狡猾和猖獗,也证明了委座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他决定按戴笠的命令,于近期对共党长沙市委下手,为稳妥起见,他找来了郎玉昆商量行动方案。
正在做密码编制收尾工作的郎玉昆在阎奔处听完他关于“敌情”的通报,想了一会儿说:
“这件事做得一定要隐蔽,不能让社会上知道一丝消息,不然就会给八路军驻湖南办事处以口实,他们必然会向社会媒体说我们的行动是破坏抗战,反共熔共的具体步骤,定会在社会舆论上掀起轩然大波,将会把我们置于被动地位!”
阎奔听得是连连点头:“你有什么具体想法?”
“我建议这次行动由军统湖南站与长沙特校警卫队共同完成,为了在特校不引起大的惊动面,叫罗遥通知秦时伦率警卫队先期赶到长沙,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秦时伦是抓捕共党的老手,警卫队又都是军统的一些老人,嘴紧,技术过硬,由他们配合湖南站来完成这次任务是有把握的,另外,我以为抓捕了共党长沙市委负责人后,应关于一个封闭处,让他们与外界隔绝,这个地方我觉得湖区特校是最佳地点。”郎玉昆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阎奔确实佩服这个中共叛徒对付共产党真是有一套,他在连连叫好之后,当着郎玉昆的面向湖南站和罗遥下达了命令,三天之后的深夜对共产党长沙市委主要负责人予以围捕后关押于湖区特校。
郎玉昆刚离开阎奔办公室,阎奔便拨通了特校刘彩珠的电话,他命令她继续跟踪目标,追查军统内奸,并严密注意近几天内特校有何异常动向,发现异情及时向他报告。
却原来刘彩珠这个看似“傻大姐”似的人物是阎奔单线指挥的军统高级特工“白狐”,她受命混于学员中,一方面命她监视郎玉昆和罗遥的行动,看他俩有无违纪、违规的不轨之举;另一方面,他让她密切观注学员的动向,特别注重观察学员中是否有共党人员混入,在王曼丽回南京向他谈了温芃的过人的素质后,他更加关注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留洋小姐”,如果她真是党国特工的可塑之才,他决定重用;假如她的来路可疑,身手可疑,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他叫刘彩珠监视的目标中,其中就有温芃,但他排除了温芃是军统内奸,因为刚入特校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搞不到南京军统高层的绝密情报的。这种人只能是军统内有身份有地位的“老人”,而在特校这种“老人”,只有郎玉昆,罗遥,向美莹。现在郎玉昆在南京,自然由他亲自监控,而把监视罗遥和向美莹的任务则交给了刘彩珠。
连死心塌地长期在军统卖命的人阎奔都要派人监视,就可见他的狡诈奸猾不同寻常,是一个极有心计,不易对付的特酋。
刘彩珠受命以后,自然更加注意她目标之内诸人的行踪,对于温芃,她起先极想巴结,后见此人心高气傲,难讨欢心,便疏远了她,但刘彩珠对她的身世来头及来的时间,一直存疑在胸,但碍于郎、罗二位校领导欣赏她,更加上她无破绽可寻,刘彩珠也只好作罢。自温芃击败王曼丽在特校声名大振之后,刘彩珠不禁对她产生了畏惧之心,倘若她是真心投靠军统,今后的谍报之花非她莫属,自己在阎奔心目中的地位就会大幅下降;如果她是中共派员,那绝对是中共特工中的精英,极难对付的角色,自己的实力非是她之对手,这样一想,刘彩珠出了一身冷汗,无论温芃“是忠是奸”,都将对她是个巨大的潜在威胁,所以听到阎奔叫她暗中监视温芃,她是喜难自禁,她暗自打定主意,不管此人“是忠是奸”,她都会无事生非地为温芃找些麻烦,让此人不得安宁,最好是让此人早点在她面前消失,方才了却她心头之患。
罗遥接到阎奔电话后,立即命令秦时伦在警卫队中挑选十名精悍者,第二天就离开了长沙,秦时伦率队到长沙后,马上和军统湖南站商量具体的围捕细节,各个环节都想好后,他们只等明天深夜动手。
秦时伦率领十名警卫队员离校后,当天就引起了徐飞跃的注意,因为他在替学校维修电讯器材时,和几个警卫队的人混得很熟,突然发现他们中有几个人没打照面,便心生疑窦,他把这一情况及时写便条向温芃通报,其实她已经发现了这一异常情况,因为警卫队中想向他学武功的人突然不见了踪影,引起了她的警觉。到第三天傍晚雷神小组碰头时,他们依然未发现警卫队中不见的那几个人露面,就感到特校领导肯定在搞什么阴谋活动,而且这个活动还是个大动作,否则,不会动用这么多警卫人员。细心的赵雪娟还发现秦教官几天不见面,校方说他病了去长沙看病,看来也是虚晃一枪,里面必有名堂,但敌人在搞什么鬼呢?大家东猜西测,难以定论,最后还是温芃想了一个主意。明天,她去找一直想讨好她的罗波,从侧面了解警卫队中的人的去向,她想总爱炫耀自己消息灵通的罗波会知道警卫队的去处,只要套话得法,他一定会向她吐真言。大家都认为此法可行,等温芃套出真相后再采取对策。
可惜还没等温芃从罗波处套出真情,湖南站和秦时伦于深夜采取了围捕行动,围捕共产党长沙市委负责人的的经过几乎与读者和观众看过的电影和中的内容没有多大的区别,首先军统特务从市委负责人红颜知己嘴里知道了主要负责人的住处,在抓捕他的时候,正巧长沙市委的负责人在开会,就这样没费一枪一弹,他们被军统全部擒获,秦时伦把他们押上湖南站派来的汽车,连夜将他们押回湖区特校,全部关在原来堆放器材的库房里,并在库房外加派了岗哨,防止闲杂人员走近库房。等秦时伦把该办的事办完向罗遥汇报时,天已大亮,罗遥夸他事情办得干脆利落,不露一点蛛丝马迹,表示要为他向上级请功,当秦时伦倒在床上鼾声大作时,在操场边一向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罗波正在温芃面前口若悬河:
“温同学,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别人我信不过!秦教官带警卫队去长沙抓人了!”
“抓谁?”温芃一怔。
“抓长沙共党呗!长沙共党市委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现在不是国共合作,干嘛抓共产党?”
“我叔叔说他们暗地里策划暴动!”
“这些情况你怎么知道,怕不是哄我瞎编的吧?”温芃笑眯眯地问,那迷人的神态让罗波浑身不自在。
“叔叔亲口对我讲的,你还不信,那就等人关进湖区里来,你才信啦!”
“用我们的学校关共党犯人?”温芃装着吃惊的样子,其实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叔叔还要我先察看了关人的库房呢,是我叫人把库房里的器材搬出来的。抓共党,也有我一份功劳!”罗波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为什么要把犯人关在学校?”
“不是因为学校远离闹市,四面环湖嘛!”罗波越说越来劲。
“啊!为了封锁消息。”
“就是,让长沙八路军驻湖南办事处知道了,又要把军统闹得马翻人仰,他们搞舆论宣传厉害得很,社会上知道军统秘密抓人,又要口诛笔伐,到头来白干一场还得放人!”
“你知道得真多,我真有点佩服你!”温芃把大拇指伸到他面前,他立即上去抓她的手,她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冲她一笑,一遛小跑而去。
望着她娇美小跑的身影,罗波喜难自禁地说:“温同学佩服我?她佩服我……她说佩服我?”他一蹦老高,欣奋异常。
温芃连夜把得到的新情况通报了雷神小组的成员,大家一听长沙市委的主要领导可能被捕,无不心急如焚,一时竟没有主意,温芃毕竟比他们老练沉着,当即作出如下安排:
“飞跃今天就去库房察看校方有没有在库房四周派哨加岗,如果派了岗加了哨,那就完全证实了罗波说的话,长沙市委的负责人不仅被捕还被关进了学校,云标立即按我写的电报加密,向长沙水云天常老板发报,这是暗定的通联时间的频率。”温芃随手把一张纸条递给桂云标。他马上把纸条藏于内衣里,“目前我们向延安发电后再等候延安指示恐怕来不及,最有效的办法是通知常老板的情报站,叫他们速报八路军驻湖南办事处寻找对策,若需我们配合行动,常老板也会随时用电台通知我们。”
桂云标看了纸条后有些为难地说:“晚上九点是和常老板通联的时间,可是这个时间划小船去渔村发报恐怕被人发现,而在校院内发报,电波声又必被人听到,这确实是个难事。”
温芃点头说:“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去渔村发报,要动用船,路线也长,搞不好会惊动面大。就近发报,发报声难以隐蔽,不好办。”
赵雪娟是不到火候不开口:“有办法,最近一段为防日寇空袭长沙,长沙电厂经常停电,特校就必然会自己用发电机发电,发电机一开震耳欲聋,我们就借这个大干扰在湖边发报,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听得见电台的发报声。”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桂云标拍着头说。
“哎呀,还是不行!”赵雪娟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说。
“怎么不行?”温芃忙问。
“如果不是在九点左右停电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电厂不会按我们的意愿行事。”桂云标又有点急起来。
“这好办!”徐飞跃鬼鬼地说:“我会让学校按我们的时间要求停电发电!”
赵雪娟焦急地说:“别卖关子,说明白点!”
“学校的配电房在我的维修房的旁边,市区通电的电线就经过维修房的上方,只要我略施小计,市区通进来的电就会按我们的时间要求断掉,校方就不能不自行发电,等我们通联完毕后,我再让市区为学校通电。”
“飞跃,你真有办法?”赵雪娟又惊又喜。
“来学校前,我曾在长沙电厂当了一年学徒,对于如何断电,应该有手段!”
桂云标大喜:“飞跃,你真是个宝贝啊!全才!真是全才!”
“太好了!”温芃的神情也为之开朗:“飞跃准备好够用的干电池,以备云标发报时用,我看事不宜迟,今天就行动!”
赵雪娟又来了问题:“飞跃断电,会不会引起罗遥怀疑?”
“现在学校几乎天天停电,他怀疑个鬼!”徐飞跃大大咧咧地说。
会议结束后,大家分头而去,都在盼望晚上九点早点来临,徐飞跃可没有干等,他特意到库房四周转了转,平常连学员都很少来的库房门口,已经有哨兵站岗,库房四周还临时架了一道铁丝网,徐飞跃一看这阵势,就知道长沙市委负责人已落于敌手,晚上的通联是否能按时进行,就看他的身手如何了。
奉命监控温芃的刘彩珠这时却不见了行踪,原来自她接到阎奔的命令的第二天,她便得了一种怪病,每天都有几次腹部疼痛让她大汗淋漓,苦不堪言,校医对她检查也不知她得了什么病,面对她疼得呻吟,也是束手无策,刘彩珠的病惊动了罗遥,他知道这个女学员有些来历,否则阎奔不会为刘彩珠的宿舍安排而亲自给他打电话,叫他能给以照顾,他确实弄不懂局座为什么破格关心一个女学员,论长相,她貌不惊人,论才艺,她迟钝得近乎于笨,但有一点他心里明白,局座绝不会无缘无故关心一个女学员的起居,这其中定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原因。所以刘彩珠得了怪病后他不敢马虎,忙叫校医把她送进长沙医院诊治,经医生会诊,确定刘彩珠得的是腹膜炎,需住院治疗,就这样,她住进了医院,也就不能再对温芃、罗遥他们实施监控了。阎奔从罗遥处知道了刘彩珠因病住院的消息,只能是干着急。若再委派别人对“目标”监控,他怕找的不是心腹反而会坏大事,他只好祈祷上苍保佑刘彩珠早日康复,继续完成她的任务。
徐飞跃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八点五十分,他见桂云标已在维修房内调试完毕发报机,便走到室外,见四周无人,轻快地爬上电线杆,手中的老虎钳,伸向了从城区到学校的输电线,不出五分钟的功夫,学校内便一片漆黑,不久,学校的发电机隆隆响起,校舍又恢复了光明,趁此机会,桂云标按温芃指定的波长,向长沙城内的常老板发报,每天都在晚上九点守在电台前的常卫国突然听见温芃呼叫他,是又惊又喜,当抄完了桂云标发出的全部密报后,他回电预约,明晚九点等他的回电。桂云标抄完电报,马上破译,把译开的电文转交给在门外把风的赵雪娟,她又一遛小跑把电文交给一直在操场“散步”的温芃。常卫国的回电,说明上级领导得到了雷神小组的情报后必会有新的指示,她情难自禁走到维修房边,向正要出门的桂云标他们挥拳示意,徐飞跃从桂云标处得知明晚九点才会再次通联,他便像猴一样轻快地爬上电线杆,接通了学校和市内的电,校内的发电机顿时停止了转动。四周又恢复了宁静,温芃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舒心地出了口长气。
常卫国译开温芃发来的电报,立即打电话给八路军驻湖南办事处,并在电台上把此事通报了延安的翁海潮,翁海潮将长沙市委重要领导人被捕的消息马上报告了敌工部长,部长当即指示:
“这是蒋介石破坏国共合作的铁证,也是他们反共、限共、溶共的重要行动,必须予以公共揭露引起社会公愤,逼迫敌人放人!”翁海潮说:“一旦我们将此事公布于众,敌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对被捕的同志们下毒手?”
“完全有这种可能,我们要防止敌人铤而走险,应该有所防备,你让常卫国的特别行动组随时和八路军驻湘办事处保持联系,务必把被捕的同志安全地救出来。必要时可采取武力劫狱的行动。不过,你要让常卫国转告冷月,为了长期潜伏,不到万不得已,她和雷小组不能和敌人兵戎相见,短兵相接。”
常卫国把延安的回电通报了八路军驻湘办事处主要负责人,负责人当即果断地决定,明天,他要去拜会国民党湖南省主席,质问并谴责他们破坏国共合作的丑行,要求他们立即释放我被捕人员,与此同时,八路军驻湘办事处在长沙召开记者招待会,揭露敌人这一罪恶行径,发动社会舆论,逼迫国民党放人,为防意外,常卫国的特别行动组要随时准备行动,不惜牺牲也要去湖区救出长沙市委主要负责人,至于去湖区的船只武器由办事处负责,参与行动的人员及偷袭劫人的办法由行动组自定。但一切都要以保证我方被捕人员的安全为前提。从最好处争取,让国民党自己放人;从最坏处准备,去湖区劫狱。
当晚,常卫国在预定的波长向温芃发报,把延安及八路军驻湘办事处负责人的指示电告了她,她译开密报后,对延安和八路军驻湘办事处的对策并不感到意外,自她令桂云标向常卫国拍发急电后,她自己已经开始揣摩上级可能要采取的对策,没想到上级的对策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她虽然觉得营救被捕同志主要由长沙的战友来完成,但她也认为雷神小组应该在这次行动中发挥作用,她让桂云标在下次通联中向上级领导主动请战,如劫狱,雷神小组可配合长沙常卫国的特别行动组行动。但长沙回电,依然坚持让他们按兵不动,不经延安同意,不能擅自行动。温芃看了常卫国的来电,明知是延安对她和雷神小组的爱护,为了长期潜伏在敌人营垒,她只能按上级的命令行事。可热气方刚的桂云标他们三人,却认为自己本来在湖区特校,就在被捕的长沙市委负责人附近,有参与劫狱的便利条件,他们不明白上级为什么不同意他们就近参与劫狱,对于这些刚参加雷神小组不久的年轻人温芃不便多作解释,只是叫他们坚决执行上级的命令,务必不能擅自行动,他们虽然一时在思想上并没有转过弯来,但见组长发了话,也只能照办。
长沙八路军驻湘办事处负责人约见了国民党湖南和长沙的最高长官,向他们通报了我方人员突遭逮捕的情况,请求他们立即放人,严办破坏湖南抗日大好局面的肇事者,并保证今后不再发生此类事件,湖南和长沙的国民党党部并不知道军统在长沙抓捕了中共长沙市委的人,只好把八路军驻湘办事处的情况通报和严正抗议速报南京,南京有关方面只得向戴笠查证此事是否属实,戴笠根本没有想到军统干得如此机密的事还是被湖南的共党获悉,他十分清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必会拿此事大做文章,果不出他所料,没过几天,八路军驻湘办事处召开了记者会,在会上揭露了军统暗中捕人破坏抗日大局的罪状,很快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公愤,长沙和湖南的报纸纷纷报道了群众、大学生、社会名流的谴责和抗议,群众激昂强烈的反映,让授意戴笠主办此事的蒋介石也坐不住了,他除了指责戴笠办事不力,让此事公之于众,搞得他收不了场以外,就是叫他妥善处理此事,以便平息民怒。
戴笠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愤懑,找来阎奔把他重责一顿,来见戴笠之前,阎奔一直在苦苦寻思如此绝密的行动为何让湖南八路军办事处得知,而且情报掌握得如此具体详细,连长沙共党犯人藏于湖区特校的消息都能准确获得,这次泄密的环节究竟出在哪里,出在军统湖南站似不可能,因为他们干这种事不是头回,经验十分老道,泄密的渠道不在他们那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问题出在特校参与行动的秦时伦和学校警卫队,可秦时伦是参与此类行动的军统老手,绝不可能泄密,最大的嫌疑就是学校警卫队,这些人虽也参加了军统,但不是军统骨干,他们中有的人嘴巴不牢,很可能露风。阎奔真恨刘彩珠病得不是时候,要不然他可以命令她去调查此事,可她却偏偏在用人之际病了,这就更增加了他心中的烦恼,本来就心情沉重的阎奔现在又被戴笠一阵狠批,心里就更窝火,但他硬是把一肚子的气强按着,在戴笠的面前还是一副温顺的神态。
“委座发火了:你看怎么收场吧?”戴笠板着脸说,“委座最怕社会舆论说他不抗日,现在可好,被共党抓住了咱们破坏国共合作的证据,他们会在破坏抗日上大做文章的!共党宣传的厉害,你是领教过的。”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阎奔小心翼翼地说
“说明白点,在我面前,别咬文嚼字!”
“就说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干的,找几个替罪羊顶上去。”
“共党会信?”
“但可以让一部分社会舆论信。共党犯人关在湖区特校,替罪羊从特校找外界会更加相信。”
“那特校不就公诸于世了?”
“特校对外不是叫长沙警官学校么!”
“长沙警校派人抓共党嫌疑犯,不牵强,还真说得过去,你准备把谁拎出来?”
“秦时伦。”
“小了!把罗遥抛出去,别人才会信!”
“那特校谁来负责?”
“叫郎玉昆返校抓全盘。”
“那就让罗遥受屈了……”
“为了党国最高利益,他受点委屈算什么?他是老军统,会想得开。”
离开戴笠,阎奔忙找已编制完密码的郎玉昆,魏纳明面授机密:
“老郎立即返回长沙举行记者招待会,以警校校长的身份讲话,就说你不在校期间,主持警校工作的罗代校长受别有用心的人挑拨,错抓了嫌犯,并在会上当众宣布,拘留罗遥和秦时伦,释放被抓的共党负责人。”
“罗遥和秦时伦会想不通的。”郎玉昆口里这样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戴老板说不通也得通!我会亲自打电话给他讲明缘由,这点你就不用担心。”
魏纳明心有不甘地说:“这真便宜了长沙共党!”
“放了还可以再抓嘛!现避过风头再说。”阎奔有点不耐烦地说:“这件事社会反响太烈,搞得委座很被动,委座对戴老板很少发火,可这次真火了,为戴老板救火是当务之急。”
“局座放心,我回长沙就按您的指令办!”郎玉昆心里一直是喜浪翻滚。
“你回去除了抓好特校的全盘工作以外,还要抓好两件事:第一,随时准备美国军方情报技术考察团访问特校,拿出和美方合作办校的一些具体方案供我选择,定了后再报戴老板,第二,全力监控学员的思想动态,共党犯人藏于特校的事是怎样传到湖南共党高层的,特校里有无共党特工混入,你要过细地查,咱们不能再犯中统的错误,共党潜入他们上层还被CC重用,这样的事务决不能在军统重演!”
“局座放心,我回特校全力办好这两件事!”郎玉昆说。
“魏主任,老郎走后,你在南京和即将到达的美军情报人员先商谈合作意向,随时把谈判情况向我汇报,并向老郎通报,让他了解你谈判的进度,以便他加紧制定合作方案。”
“局座,在这方面你就不用操心,来的美军人员中有几个是我在美国工作时的朋友,他们对我不会留一手。”魏纳明说得信心十足。
“那就分头去办吧。”
“局座,共党犯人什么时候押解长沙?”郎玉昆临走又问。
“我通知罗遥明晚押他们进城,全部关进军统湖南站,你在记者招待会上当众开释!”
“要不要向美莹一同押解?局座,押解途中可不能出意外,否则,湖南共党更有文章可做了。”
“有道理,那就让向美莹同行吧!不过我得提醒你,罗、向本来就不合,罗遥这次是代党国受过,是去长沙受审查的,但向美莹是知内情的,不能幸灾乐祸,在押解中别与罗遥闹别扭。”
“我谨记局座指示。”郎玉昆大步离开了阎奔办公室。
当晚,罗遥和向美莹分别接到了阎奔和郎玉昆的电话。罗遥听了阎奔平息事端的安排,犹如晴天霹雳,半晌转不过神来,当阎奔说拘留他是做样子给共党和社会各界看,不久便会让他返校重任旧职时,罗遥的心情才算平复了一些,他在电话里听到阎奔说他是为党国利益受过,今后一定补偿时,已是泪流满面,当即表示,一切服从党国利益,自己荣辱在所不记。阎奔又好言劝慰一番,便提醒他配合向美莹押解犯人赴长沙途中要小心,切记安全,罗遥叫阎奔放心,一定会把共党犯人顺利押解到长沙交到郎玉昆手里。
向美莹在电话里听到郎玉昆即将返校心里一喜,从感情上讲,他俩离开已久,她对他有些惦念,另外,她相信他这次回来一定会带回来不少文件,她又有新的材料向CC报告,更不负CC之托。当她听到罗遥要当替罪羊时,心情自然是和郎玉昆一样,高兴劲就别提了。她当即向郎玉昆表态,只要姓罗的不欺人太甚,她一定会和他合作把犯人平安押到长沙。放下电话,向美莹又一次拿出脉冲发报机,向中统CC发出了一份最新情报,汇报了军统的这一次“失误”和“失算”以及蒋介石发火等情况,让中统高层适时采取应对措施。
对于桂云标和向美莹的二次发报,特校监听室AB是一个失控,对另一个却不予重视。桂云标发报是用的常卫国与温芃暗定的波长,AB就是再有神通,也不可能全天候全波段的监听,漏控是必然的事。向美莹再次发报被AB监听到,但这时AB对向教官用电台发报已是见怪不怪,他俩还以为是她耐不住寂寞向郎校长通联调情哩。
徐飞跃自参加雷神小组以后,总想有所作为,在小组成员面前表现表现,自听温芃说不排斥劫狱的可能后,他每晚准去库房四周转几圈,暗中记下库房四周的地形以及通向湖区的道路,以备配合长沙来人劫狱之用。今夜,他刚转到库房旁边的铁丝网,就发现这里气氛异常,岗哨林立,戒备森严,他还看到罗遥和向美莹都亲临现场,打开了库房门,把里面关押的人拉出来站在库房门前,好像是在等汽车来拉他们。徐飞跃心里一惊:“他们要转移犯人!得赶快报告组长!”
可能是他心急如火,动作过大,离开时候不慎与身旁的石头碰出响声,惊动了警戒的哨兵,他们立即上来搜查,慌乱失措的徐飞跃此时不知往哪个方向跑,正在犹豫心悸之时,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他,他刚想叫,嘴巴却被来人捂住,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温芃,她后面还跟着桂云标,她拉住他就往黑暗处跑,望着越搜越近的哨兵,桂云标学了几声猫叫,这才听到哨兵的脚步声停住,不久,便听到脚步声走远。
温芃拉住徐飞跃就是一阵猛跑,别看徐飞跃年轻气盛,跑快了还真不如温芃,他只觉得被温芃抓住的手腕火烧火燎,疼痛难忍,他只好用劲一摆,终于摔脱了温芃的手,但没想到温芃的身体失去了重心,前冲的上半身没有了平衡,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额头被石头划了一道伤口,鲜血从伤口处渗出,半边脸都是血。
徐飞跃连忙扶起温芃,自责声不断:“都怪我!都怪我!”
紧追过来的桂云标一看温芃的样子,不禁慌了神:“小温,你负伤了!飞跃,都怪你,莽莽撞撞的。”
“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赶快离开这儿。”温芃爬起来,用手绢擦头上的血,皱着眉头说。
“我是看他们要转移犯人才急的。”徐飞跃还想辩解。
“你根本就不应该到这里来,组长是怎么交代的?上级是怎么指示的?”桂云标气呼呼地说。
“我也是好心办…错事……”徐飞跃低下头嘟哝。
“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咱们赶快回宿舍。我谅他们不敢把我们的人怎么样,长沙全城都惊动了,他们敢!”温芃说完就走。
“小温,你头上的伤?”桂云标心疼地叫。
“不碍事,回去叫赵雪娟到校医那拿点药,敷几天就没事了。”
桂云标毕竟心细,担心地问:“校方会不会怀疑你的伤口……”
温芃淡淡一笑:“不会。谁走路没有个闪失,再说我摔伤还有赵雪娟作旁证呢。”
“哦,对!对!有赵雪娟作证。”桂云标立即会意点头。
“再说,我是那么容易被他们怀疑的!”
“那是,那是。”徐飞跃强作笑脸,心里却是后悔不迭。
罗遥把犯人押到长沙的第二天,赶回长沙的郎玉昆立即召开了全市记者新闻发布会:郑重宣布错抓共产党长沙市负责人是长沙警校所为,为惩办肇事者,他奉命将主要责任人代校长罗遥,教官秦时伦缉拿,等候审判,并当众派兵将罗,秦二人逮捕,在众目睽睽之下押走。不久,又当众释放了被捕的长沙市委负责人。八路军驻湘办事处按照上级的指示,见好就收,也没有再追究此事,延安向常卫国发来电报,让他转告雷神小组“初战建功,甚慰甚喜。望切记安全,勿轻举妄动,若有重大行动,务必速报”。
来电在雷神小组传开后,自然是一片欢喜,桂云标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话:
“有领导和没领导就是不一样!我们再不是没娘的孩子!”
赵雪娟说得更动感情:“来了山丹丹,我们有了主心骨,没娘的孩子找到了家,不再孤独了。”
徐飞跃摸着头,难为情地说:“都是我不好,让组长头上留下创痕……”
“这创痕是初战的纪念,怎么不好!”温芃笑道:“初战告捷,雷神小试身手,但今后的路更长,斗争会更艰苦,大家要作长期潜伏的准备。今后,一切行动一定要听指挥。这是上级的一再叮嘱:各位一定牢记!”
“是!”几个年轻人答声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