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香没有回旋的余地,若飞只得依她,转头回去。令若飞感到为难的是,这会儿老爹老娘还在村口翘首等待呢,他早给家里打电话说这会儿要回去,而且还带了女朋友回去,村子里都已传得沸沸扬扬,老爹老娘更是兴奋得连续几晚上合不上眼,为迎接儿子的到来准备这准备那的。这会儿又变卦了,该怎么向他们老人家交代呀。想到这,若飞心里一阵难受。但他还是不敢违背韩香的意愿,看得出,韩香是坚决要回去了。若飞决定陪她一起回去。
小镇往丽阳县城的车十分钟一班,不一会儿就有一班往县城的车开了过来,韩香不假思索地上了车。她没想过若飞是否一起回去,只要若飞不拦着自己就行了,所以也就不注意到紧跟而上的若飞。
其实韩香本不想让若飞陪着回去,可车只停了几秒钟就启动开走了,若飞已站在车上,她想赶都来不及了。
“驮岭,驮岭,这个令自己伤痛欲绝的地方,自己竟然跟着心爱的男友到这个地方玩,若飞竟然是驮岭人,米多村长竟然是他同村人……”韩香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闭上眼睛,一个个令人恐怖的镜头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飞转。
若飞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韩香的脸色,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又伤着了韩香。
她原以为去了首都,就可以躲避那段不幸的记忆,重新开始生活,活出原来的自我。谁知若飞竟是驮岭人,又把她带到了痛苦的回忆中。
如果这会儿那个男孩在身边,韩香定会把一切不堪回首的经历都告诉他,向他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的,因为她太需要向人发泄心中的委屈了。自己心爱的人虽在身边,可她什么都不能跟他说啊。
心中的憋屈无处诉说,心爱的人竟然跟魔窟扯在一起。韩香望着窗外,心里一阵绞痛。
若飞心里更是一团乱麻。到底什么事儿呢?若飞心里开始产生疑团。两年前,她好端端的,却突然出走失踪了,再也没回原来那学校,两年后却听说她考到了首都,这期间她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在他心里都是个谜。记得在首都久别重逢那会儿,韩香脸上满是忧郁,在他面前虽表现出开朗愉悦的一面,但有时她还是会表现出忧郁沉闷的样儿,有时心事重重的,有时静静地凝视着前方,像在沉思什么似的。那会儿他以为她在想些学习上的问题,也就没敢打扰她。
一路上胡思乱想,韩香神经都快崩溃了。到首都站,下车时,她倏地站起,感觉浑身无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若飞拼命摇晃,她才缓了口气过来,一下车,冲出站口,若飞拦了辆的士,欲送韩香去医院,可韩香不肯,只说自己太累了,或许是中暑了,回学校吃点中暑药片就行。她的执拗劲他是知道的。
到学校,韩香吃了几粒防暑药丸,头脑清醒了过来。一清醒过来,韩香就想到了去驮岭的事儿,一阵心悸,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她还没听若飞讲过任何关于他老家的事儿呢,这会儿她要问问他,她要知道关于他的更多的东西。
若飞,他到底是哪里人?
想到这儿,韩香倏地站起,眼神幽幽地盯着若飞,激动地说:“你到底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这一问,若飞被搞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心想,韩香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问话?疑惑归疑惑,但他还是作答了,正好他心里也憋得慌。
“我是若飞呀。”
韩香沉着气问:“你姓米,是吗?”
“对啊!”
“你是驮岭人?”
“对啊,驮岭是我老家,那里以前很贫穷,现在开发景区,村子富了起来……”
“真的是驮岭人!”
韩香打断了若飞的话:“你一直就这个名字?”
“不是,原来我的名字叫米俊,上高中时我觉得那名字俗,不喜欢,就擅自改了名字,叫米飞。后来同学们都这么叫我,很少有人知道我原来的名字。上大学后,我就用若飞作为笔名,在校刊上发表文章,文章写多了,大伙儿干脆都叫我若飞,连米飞这个名字也很少用了,更没人关心我的姓。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就没跟你提起。”
米俊,米俊?这个名字好熟,像是听说过,莫非……
“能告诉我一些关于你家里的情况吗?”
若飞看韩香那表情,像要山洪暴发似的,他只得稳了稳情绪,一老一实地答道:“我家三兄弟,共五口人,驮岭风景区开发后,家里办了个加个厂。老爹是村长,大哥娶过媳妇,可后来跑了,现在只一个人,在家里待着。老二在贵州打工,说是边打工边找嫂子。我是老三……”
“你老爹是村长?你是米俊,天哪……”
她最不愿听到的东西,最终还是听到了,她的猜测,她的担忧,都得到了证实。他的老爹就是米多村长!他就是米多村长时常挂在嘴上的老三!米龙是他的大哥!天哪,那自己成什么了,嫁给老大生了儿子,又跟老三恋爱,作孽啊!
韩香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什么倒塌了。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若飞想不到事情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还来不及伸手去抱,韩香已一头栽倒在地。
若飞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一番话,会让韩香受了这么大的刺激。难道她和驮岭有什么关系吗?跟米家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一讲老家的情况,她就晕倒在地呢?不过这会儿不是他细想的时候。
若飞不及细想,赶紧把韩香送往医院。
韩香被送到医院,这不检查不要紧,一检查把若飞吓得失魂落魄,医生经过一番会诊后,明确告诉他韩香得的是白血病,而且已是晚期,顶多只能再活一年。
白血病?顶多一年?若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那医生说得那么认真肯定,又是毋庸置疑的。若飞顿时吓得七窍出魂,脑袋一片空白。
若飞把诊断书一把抓起塞进兜里,眼前一片模糊,但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事儿绝不能让韩香知道。韩香知道这个结果肯定受不了,一冲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儿来。若飞决定要陪她好好地度过余下的日子。
韩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病房里,若飞静静地守在床边。旁边床上还躺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听若飞说是和她一同进来的,不知患的什么病,看起来身体非常虚弱,神色非常不好。韩香看着,不觉有些同情,心想,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年纪轻轻的得什么病儿呢,再想想自己,不觉同病相怜起来。可若飞看着她才觉得心痛呢。在她睡着的时候,他就躲在病房外不停地揩眼泪,心里针刺般的疼痛。等她醒来的时候,若飞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忙着给她端茶送药。
韩香看着若飞忙前忙后、体贴关切的样子,感到温暖无比,可想起了若飞答的那一番话,又不觉“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若飞就是米俊!米俊就是米多村长的三儿子!这是对她心灵深处最沉痛的打击,病痛折磨尚可忍受,这种打击实在太残忍了,她无法接受。
韩香情绪变得浮躁起来,动不动就无端发脾气。她想以此赶走若飞,可若飞却以为这是病情发作的表现,毫不介意,无论她怎么吼,他都不走。
韩香变得喜怒无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若飞总是捉摸不定,每次只好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行事,一看她稍有不悦,就马上哄着逗着她乐,给她讲笑话,收拾起摔得满地都是的枕头、被子、碗、筷,默默地送上茶水,劝说韩香把药吃了。
韩香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她知道不能再接受若飞的爱了。看到若飞越对她好,她的心越痛。可不管她怎么耍脾气,若飞总是不走,日夜陪护在她身边。她看着更觉心痛。
思来想去,韩香决定出院,她不想再让他为自己付出了。
一出院,韩香就跟若飞摊牌,说:“咱们分手吧。”
还没从绝症的悬崖里爬上来,又来了一声晴天霹雳。若飞一听此言,吓蒙了。若飞知道此刻她最需要他,所以坚决不同意离开。
若飞的态度韩香是预想到的,所以她接着说:“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休学,再次出走,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若飞一听这,怕了,忙假装答应,说:“那咱们做个普通朋友,行吗?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韩香问:“什么条件?”
若飞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得按时服药!”说着把药放在桌上。又从兜里抓出一把药丸,说:“是救急药,要少服,晚上难以入睡时才服用,医生特殊关照过的。”说是救急药,实是安神药,对失眠效果明显,但有副作用,所以医生要求少吃。其实医生知道像她这种病情,除了骨髓移植,吃再好的药也只能再多活几天而已,所以只配了些日常的药品。病人吃了,只是起到一种自我安慰的作用,以调节病人的心理。
韩香鼻子一酸,但马上又铁定心肠,恢复了原来淡漠的表情。
“嗯!”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