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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
    米多村长催促了好几回,说家里现在不缺钱用,缺帮手,让米达回家作帮手,找嫂子的事先放一边,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可米达找不到嫂子不甘心回家。
    催了几回后,米多村长就有些急了,要这样下去,老二非把自己的婚事耽搁了不可。米多村长已给老二米达物色好了一个姑娘,是邻村的,人虽长得不怎么样,可手脚勤快,是干活的能手,女方家人对驮岭村也是喜爱得不行,对米家的家境也十分的满意。这事儿只要米达一点头就成了。米多村长把这事儿跟米达提起,可米达硬是犟着不肯回来,说要再等等看。米多村长一火,就对着米达嚷:“还找什么大嫂,你自个儿的事还没着落呢,这会儿哪个姑娘不愿往驮岭嫁呀,你大哥还怕找不来姑娘,别再瞎操心了。”米达听了心里很不爽,啪嗒一下挂了电话,米多村长只好在电话这头干瞪眼。
    米多村长真有让米龙续娶的想法。他好几次试探性地问过米龙,可米龙不同意,说已没这个心,一个已够戗的了,还续什么续。米多村长知道,其实他心里是放不下第一个媳妇,也就是米贵他妈。邻村几个说媒的,整天盯着他,巴望着给他说亲事呢,还带了几个姑娘上门来试探过。那几个姑娘相貌都长得不错,虽说远没米贵他妈长得俊,但也还登得了大堂。米多村长都一一看了,心里满意着呢,可米龙硬是对人家不理不睬,退避三舍,毫无兴趣。米多村长实在是拿老大没办法,只好随他。
    大媳妇跑了都快三年了,连个影儿也没找着,米达在贵州好不容易看到了个长得像的,可又让给溜了。米多村长对大媳妇早已不抱希望。心想,像这么俊的女孩,哪个不爱,哪个不中意呢,走到哪儿不可以扎根啊,谁都会把她当宝似的供着,恐怕早已凤栖梧桐、攀得高枝了,再说世界这么大,上哪去找她啊。
    米多村长也不怨大媳妇,七千块钱买了个名气,还买了个机灵秀气的孙子,够合算的了。再说那事儿要错也错在米家,那姑娘死活不同意待在米家,他却死缠烂打的非强迫她嫁给米龙不可,出了事儿能怨人家姑娘吗,看得出那姑娘挺有烈性的。
    米多村长这会儿有钱了,可他还是一个劲地犯愁,整天瞎操心。用米多村长自己的话说就是天生的劳碌命,没吃的时候愁吃,没穿的时候愁穿,有吃有穿的时候愁钱,有钱的时候又愁媳妇,整个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眼看他那打狗棒的销路越来越好了,他那加工厂规模也在不断地扩大,可膝下几个小子,没一个不让他操心的。老三还好些,这会儿在学校里,也撞不着什么坏事儿,学业正蒸蒸日上,将来必有好前途,可早先他本来说要带女朋友回家的,结果又变卦了,上次回来也没带女朋友回家,不免令他有些失望。他最操心的是老大、老二,别人家像老二那样大的,讨老婆迟的孩子都够上幼儿园了,而老二却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会儿米家已不像那会儿娶不起亲,办不起婚事,就是儿子自个儿不争气,跟他犟罢了。
    米多村长想到这些就憋屈,自己当了十来年的村长,在村里可谓风头出尽,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不说,还娶了个绝顶俊的媳妇。米家在驮岭人眼里一直都过得顺顺当当的。可这会儿米家在驮岭人心目中的地位正在一步一步往下滑,从大媳妇逃跑那会儿开始,村里就开始对米家另眼相看了,等着看他米家三个儿子怎么娶媳妇儿。米多村长都急死了,可老大、老二像没事似的,悠得很。
    他是干着急,可急死也不顶事啊。要不是家里生意忙,派不出人手,他早就派老大去找老二了,非把他拽回来不可,至少也得让老二回老家拜堂成亲了再出去。
    这些米多村长都只能想想,他一个人又要管着厂子,又要管着村子,哪抽得出时间去教训他们。对米多村长来说,最快乐的就是空下来时逗米贵玩。那会儿他就会完全忘了烦恼,把自己当成小孩似的,跟米贵打成一片,老伴就嘲笑他俩老小一个性。米贵机灵乖巧,很讨米多村长的欢心,米多村长把他当成宝贝似的疼着。
    米多村长的事迹在全县报刊上时有刊登,他在丽阳也算个名人了,荣誉奖状都挂了一屋,镇里干部对他都客客气气的,邻村的村民更是对他夸不绝口,说他有能耐,把个驮岭村从贫困村变成富裕村。穷不溜秋那会儿,米多村长最大的愿望是有钱,以为只要有钱就会有媳妇,就会有幸福的生活,就会有一切。可这会儿他真的有了钱,他觉得还是有那么多烦恼,还是有那么多缺憾。这会儿他最大的心愿是,能过上平平稳稳的日子,悠闲自在、无忧无虑地安享晚年,膝下子孙满堂,一个个聪明伶俐、出人头地。可看来这心愿的实现还很渺茫。米多村长心想,原来有钱人也有这么多烦恼!名人也有这么多苦衷,他这会儿全尝到了。
    更令米多村长感到尴尬的是,镇里领导下来,每次都问及他那三个小子的事儿,问到老三时,他还心里一亮,感觉有些欣慰,可提到老大、老二时,他心里就不是滋味。驮岭有些人对着他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三句话没聊完,就把话题转到他那三个小子身上,当然提到最多的也是老大、老二的媳妇问题。每次提到那话题,又看到别人家子孙成群的,米多村长心里就沉沉的。心想,哪一天等他那三个小子,个个成家立业,子孙满堂了,非给他们杀个回马枪不可,定要挣回米家的面子。
    老大、老二虽让米多村长操碎了心,但老大米龙除了续妻的事儿跟他抬杠外,其他的事儿都听他老爹的,是个典型的孝顺儿子,平时干活也挺卖力,挺顾家的。这米多村长心里多少感到好受些,在驮岭人眼里也有面子些。米贵也给他挣回了不少面子,在驮岭没有一个小孩子能跟他比,无论是相貌,还是聪明机灵程度。
    米多村长挣钱的劲头已没起初那么大,也许是缺少了动力,钱多了,也不知该怎么用。整天干巴巴地就知道挣钱,生活也没味儿。这会儿他只盼着老二米达能回来。
    跟家里比,米达在贵州过得并不好,虽然跟自己的过去比,跟自己的同行比,他过得还算是上等的。他在贵州打拼出了一块天地,但成员都是流浪乞讨捡垃圾的,拉帮结派,大伙儿拧在一起,只求遇事儿有个照应。米达曾向大伙儿收过几个钱,但都是用来调剂的,收入多的匀一点到挨饿受冻、无处着落的,大伙儿聚一起办个活动什么的,他自个儿没从大伙身上要一个子儿,也没贪污一分钱,他往家里寄的钱都是他自个儿辛辛苦苦赚的,干苦力活、打短工、捡垃圾……反正什么脏活累活只要正当的能赚钱的他都干。既能吃苦、打架,又有正义感,所以他在那个圈里威信很高,有事儿只消一声喝,马上就有人抢着帮他干。
    米达找不到嫂子,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不想回家去。刚开始那会儿是怕老爹说他没用,这会儿是老爹催着他回去,他觉得这样回去不甘心。听说家乡已变得很好,驮岭成了全省有名的风景区,几乎家家户户开旅馆饭店、做小生意,每天到驮岭的游客都成百上千,络绎不绝,原来在外打工的驮岭人都已回到了家里。老爹还办了个打狗棒加工厂,生意红火得很。想到这儿的苦,家里的变化确实挺诱人的,米达也曾动过回去的念头。但一想到嫂子,就却步了。他在贵州到处找,还拿了照片叫人去找,可自从那次过后,就再也没见着嫂子的影子了,他猜想她可能已经离开贵州去了其他地方。一想到可能去了其他地方,米达不觉一阵心寒,要真是那样,那自己在贵州不是白待了这么长时间吗?好在还结识了这么一群兄弟。在他看来,那些流浪的乞讨的,只要心术正的,都是哥们。
    米达决定以后办个加工厂之类的,或者干脆把老爹的加工厂延伸出去,然后把那些流浪家族的兄弟都安排进厂里做工,给他们吃的、穿的、用的,帮他们解决后顾之忧,让他们通过劳动得到报酬、创造价值,然后自食其力,结束他们那种流浪乞讨、露宿街头的生活,去除他们那种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懒汉思想,让他们重新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来。
    他把这想法跟大伙儿一说,立刻沸腾起来,大伙儿兴高采烈,热烈拥护他,并表示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跟定他了。说来也怪,那帮人里原来有几个会小偷小摸,有几个老爱寻衅滋事的,可给他这么一带,那坏毛病全改了,学得规规矩矩的。原来几个爱闹不团结的,这会儿也变得团结协作起来,有事大伙儿总能帮着干,有困难互相救助。他这么一说,大伙儿对他更死心塌地了。
    米达在那个圈子里也算得名声显赫,他敢作敢当,敢怒敢言,爱打抱不平,大伙儿都对他敬畏至极,可有一次偏有两个爱挑衅的,听着他的名声,竟故意在他面前胡作非为,争强称霸。米达开始也不当一回事,他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还是对他们视而不见为好,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有一次,那两个竟当着米达的面调戏一个外地女孩。米达实在看不下去,就走上前去,一声大喝,随即一拳打在了一个脸上,接着又一拳打在另一个脸上,把两个人打到一边。两个家伙遭他两拳,恶从胆边生,忙从腰里拔出刀子,对着他乱砍。幸好米达眼明手快,都一一避开了,米达只得往人多处亮处跑去,两个家伙紧追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他忙从路旁操起一根棍子,向他俩挥去,一个见状,丢下刀,准备转头逃跑,另一个也想跑,米达随手抓住那个手里没刀的,另外一个只好让他跑了。他又一口气把那个家伙扭送到派出所。至此,大伙儿对他更是敬服有加。
    派出所对他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嘉奖了一番,写了报道见了报,报道里还写出了那个歹徒的供述,还顺藤摸瓜抓住了另一个歹徒,挖出了他们背后的黑团伙。米达从派出所的同志那里知道,那两个歹徒犯过盗窃、抢劫、聚众斗殴、寻衅滋事等罪,还拐卖过妇女儿童。并说那两个歹徒还曾在著名的驮岭旅游风景区所在地驮岭村,也就是他的家乡拐卖过妇女。
    米达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对了!原来那两个歹徒就是当初送嫂子来的那两个人,那会儿他虽没说过话,但对那俩人看了几眼,脑海里留了个印象,那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模样的歹徒,特别好记,一个刀疤脸,一个尖嘴猴腮,他看一下就记住了。看来嫂子就是被那两个歹徒拐卖来的。
    在外打拼的这些时日里,米达曾解救过几个被人拐卖的女孩。那天,米达刚好到建筑工地打短工,经过那处废弃的工厂仓库,听到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哭泣和吵架的声音。米达觉得好奇,就凑近仓库贴着门板听了起来。他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
    “你们要敢逃跑,就奸了你们。”两个中年男人压低声音这样威胁说。
    接下来是两个女孩子苦苦哀求的声音:“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求求你们了。”
    “不要叫,再叫捅死你们。”两个男人中的一个更加凶狠地说。
    “大哥,放了我们吧,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们。我们家里还有生病的父母,等着我们挣钱给他们治病呢……”两个女孩子中的一个还在哀求着,试图打动歹徒的心。
    “你给我闭嘴,再说,再说我把你卖去当鸡。”还没等那女孩子说完,另一个男人加大嗓门喝道,并给了那女孩一巴掌。
    听了这一句喝,那两个女孩再也不敢吱声了。
    听到这里,米达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毫无疑问,那两个男人就是拐卖妇女的人贩子。那两个女孩听起来声音很稚嫩,估计年纪不会很大。
    米达心想,天下竟有这等恶事。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平,再也按捺不住火暴的性子,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涌。当他再次听到屋内那两个男人狞笑的声音时,米达从门旁操起一根木棍,一脚踹开仓库的大门,冲了进去。
    那两个中年男人见门突然被人踹开,又气势汹汹进来个人,操着根棍子,自知事态不妙,赶紧一溜烟从大门跑了。
    米达这才看清两个女孩的模样,两个女孩一脸稚气,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身上一道道血迹,衣衫不整。
    米达迅速帮她们解开绳索,并把她们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了解到她们一些基本情况:她们一个叫小翠,一个叫小花。小翠和小花都才十六岁,是老乡,俩人在一次外出打工时,被那两个人以招工的名义骗到了这个城市,并被关在这个废弃的工厂仓库里,已经三天了。三天来她们生活在惊恐之中。那两个男人轮流看守她们,她们要喊救命,立即就会遭到一顿暴打。他们解下身上的皮带打她们,还不时威胁她们说要敢逃跑,就打死她们,或把她们卖到“红灯区”里去做“鸡”。她们怕被卖去做“鸡”,所以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跑。
    米达听了两个女孩的叙述,一阵心酸。她们像花一样正含苞待放,却遭此厄运。不及细问,他把她们带到派出所报案。在派出所里,小翠和小花还道出了另外一个情况,那就是被那两个人贩子一同骗来的还有其他三个女孩子,跟她们虽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但她们在关进仓库的第一天时见到过那三个女孩,也跟她们差不多大。一次人贩子不经意间说漏嘴,她们知道了那三个女孩的去向,她们被他们以每个四千元钱的价格卖给了一处娱乐城,去当了“小姐”。
    公安局听了她们的叙述,马上立案侦查,并根据她们提供的另三个女孩的去向线索,迅速找到她们,把她们解救了出来。
    小翠和小花一时无处可去,米达就把她们暂时安置在他那儿。那谁知过了几天,小花就认定米达是个好人,知道米达还是单身一人,她就表示要给他当女人,跟他一起过日子。米达一下不知所措,后来一算俩人年龄相差太大,加上自己也没成家那个心思,就拒绝了她。小花不依,米达就躲避,这样折腾了几天,又好心好意劝说了几回后,小花终于不再坚持。
    那天小花抹着眼泪走了,米达心里一阵心酸,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不舍。但他清楚地知道救人不能图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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