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麽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河马盘腿坐在一块礁石上,双眼凝望大海深处,轻弹吉它,动情地低唱着。
他在车到大连之前下了车,他不会选择大连这样的大都市去冒险,因为那个地方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充满机会,对河马来说,却是增加了危险的成份,他在一个临海的小镇子上下了车。
河马先找家农民房付了很少的租金住了下来,然后就去登记办理临时营业执照,河马要租个哪怕是天下最小的街道门面房开早点摊,只要雇一个会炸油条的人就行。
结果,他雇了两个,是夫妻老两口。
老头炸油条、油糕,老太太熬粥、做豆浆、包肉馅包子。
河马管招呼客人,收钱。
每天早晨四点钟就起来,忙到五点来钟,就有人来吃饭了,除了路过镇子的司机,主要是附近一家肉联厂和一家酒厂的职工光顾,另外,六点半钟以后,附近的小学生会来买茶鸡蛋和油条、豆浆,吃完了去上早自习。
一般,十点来钟就收摊了,河马不做午餐,也不雇会炒菜的厨师炒菜。
很多小饭馆赔钱,就是认为做了早点,应该供应午餐,然后是晚餐,一直到深夜,有生意做就多做,多做多赚钱。
最后结账,月月赔钱,开不出人家厨师和服务员的工资,或者支付不起房费。
这地方购买力不行,午餐和晚餐都不能翻台,租很大的屋子摆上桌子,大厨小工、服务员一雇,每月死赔不赚。
河马就做早点,屋里除了支锅,连一张桌子都摆不下,桌子摆在屋前便道上,只要收摊打扫干净,没人跟河马过不去,看在他交管理费的面子上,居委会的大妈挺照顾河马。
收了摊,老两口回家歇了,河马也回去补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起来,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去一里地外的海滩,在杳无人烟的海滩礁石上一坐就是一晚上,快十点钟才回去睡觉。
河马不看电视,从来不看,没兴趣。
河马除了在海滩上弹吉他唱歌,就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听CD,音乐,是河马毕生的喜好。
也许,有一天河马坐了牢房,失去了听音乐的权利,他会发疯的。
河马怕坐牢,只要就是不能抽烟和听音乐,当然,在那里,也将与女人无缘。
没有女人的日子河马是可以过的,认识温柔以前,河马一直耍光棍,靠手淫打发日子。人都说,你开荤了就不一样了,有过性生活的人,是和童蛋子不一样的。别虚伪,成熟的男人没有性生活,一定会变态的。
正常人是这样的,但是河马目前的处境,基本是苟且偷生,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不错了,哪里敢有什么奢求呢?
人在什么处境说什么话。
河马每天坐在海滩上,就是想三个人,想活着的牢里的温柔,和死去的海底的吴媛,再有就是他还不知道早已离开人世,以为尚在协和医院的染衣。
当然,有的时候,河马也会想爸爸,甚至吴姨,但是,河马不怎么想温情。
河马甚至有的时候很怀念被留在北京的宝贝混混。
看起来,河马当初是很功利的,甚至有点虚伪,那么卖力气地拼命去赚钱,给温情治病,主要是他爱温柔,河马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她,恐怕,没有温柔,就算河马认识温情也不大会管她的事情。
温情是个很正直的姑娘,但是,正值的姑娘不一定可爱,对吗?
你在生活中会碰到很多这种正值、单纯的小姑娘,不过,通常她们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如果有的话,最好不是烦躁。
河马突然想到,天呐,虽然这个大姨子说话不招人待见,但是她毕竟是温柔的亲姐姐啊,两个月下来,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呀?
思前想后,河马觉得应该给温情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情况,另外,也打听一下温柔的消息。
河马不敢给爸爸打电话,遭训斥是一方面,主要是可能他的手机也会被监听,尽管他是副市长,也不过是个副县级,没多大官,监听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一旦监听到河马和他保持联系,那对他是很不利的。
温情的手机被监听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河马考虑了半天决定到大连去找个繁华的地方,用公用电话和她通话。
这天下午,河马睡觉起来,没有去海滩,而是搭乘私人中巴,跑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大连,大约在晚上六点钟,估计温情收工到家了,就找了个繁华路口的报亭子,买IP卡拨通了她的手机。
温情接了电话,听到是河马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在哪里?”
河马说:“这个电话不方便,你现在到家了吗?”
她说:“快到了。”
河马说:“你下了公交车,不要回家,去那个小餐馆,你懂吗?”
她惊讶地说:“你在那里吗?”
晕,她连来电显示都不看一眼,居然认为河马在北京。
河马挂断了电话,离开报亭子就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几站地下来,另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他过去常喝酒的那家小餐馆的电话。
那个电话号码河马很熟悉,因为一个常和他一起打牌的朋友,因为欠人家钱,怕追债,常年不开手机,用BP机,要想找他就得呼他,他看到不是追债的人才回电话,河马没少用小餐馆的电话呼他。
打通了小餐馆的电话,服务员叫来了站在门口的温情,这才又说上话。
温柔现在立案调查,正在审讯期间,根本不让温情见;河马爸爸又去了一趟北京,告诉温情,审讯告一段落,可以取保候审,即便判刑,也会允许取保监外隔离,生完孩子,过了半年哺乳期,入监服刑。
这是温柔的大概情况。
温情一边说一边哭,说她遇到麻烦了,那个王大江因为警察去百脑汇传讯温情,知道了一些情况,看河马不在,温柔也被逮捕,就欺负温情,除了要回去了手表,还总是收工以后路上截她。
河马气得够呛,要是他在北京,不把那臭小子打出屎来才怪,但是现在他回不去,没办法。
河马问温情:“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会这样?”
温情说:“手表都要回去了,他根本不是真心和我谈恋爱了,总是动手动脚的。昨天我大声喊了,他才放手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很害怕。”
河马想了一下,说:“你别干这个摊位了,退租吧。你去我家,我爸爸会安排你住下,安排你读书。”
温情说:“伯父来说过这个事情,我觉得自己不挣钱,吃住在你家里不象话。再说,过几个月,温柔无论宣判结果如何,都可以取保候审了,一定不能出北京,就在咱家,我得在这里陪她,以后还得伺候月子。”
河马说:“还早呢,到时候你再回北京就是了。现在你去我家,报个短期的英文班先学习。”
温情犹豫了半天,说:“我不劳动,吃闲饭怎么行。我不去。”
河马只好说:“那你要小心安全,再熬一段时间,温柔取保了,我爸可能会让吴姨过来陪你们。”
温情哭道:“那这段时间……你就不管我了?”
河马倒吸了口冷气,是不是警察在旁边套他?
河马说:“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放下电话,他赶紧离开了那里。
回到小镇,夜里睡不着,河马反复回忆温情当时说话的语气,感到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温情要是出事,温柔是不会饶恕河马的,河马决定冒一次险,让温情来大连。
通知温情来大连,河马要很慎重很小心地接她。
过了一个星期,温情办完了退租手续,把他们家的房费预付给房东三个月,就带着混混上了火车来到大连。
河马绝对不敢进站去接她,约定了一条站前的街道,躲在一间小商店看着她拖着带轮子的旅行箱过去,河马看后边有没有跟踪的人,等到她走得快没影了,才出来招手截了一辆出租车,追上她招呼她上车,然后去了长途汽车站,换乘长途车回到河马藏身的小镇子。
河马原来住一家农民院里,七间大瓦房就老两口带个孙女住,河马租了一间,现在温情来了,就又租了一间,这里租金很便宜,开早点铺子挣了钱,支出不成问题。
一度,温情因为生活好了,心情也好,脸色很不错了,出事以后这一段时间,又熬成了蜡黄脸,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河马不准她出工,要搭把手帮着包小龙蒸包也不准,撵她去睡觉,希望她能够缓一缓劲儿。
河马少不了跑到旧货市场去买了台人家淘汰了的旧彩电,让她解闷儿,反正她自己住一间,影响不到河马。
河马打算,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温柔那边差不多能够取保出来,让温情给爸爸打电话打听着,就可以回北京了。
谁知道,在这里也住不长久,很快镇子上的人就来找河马麻烦了。
镇子上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小痞子,总上河马这里来蹭早点吃,从来不给钱,河马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理睬。
河马打定了主意,决不生事,不跟警察打交道。
就算有人找河马收保护费,只要能够承受,也忍气吞声地交,吃亏是福吧。
问题是这几个小子不弄这个,这个有一定限度,他们借钱。
这个,可就没完了,赌起来,输了钱就跑到河马这里来借,借了你就甭想他会还,这怎么受得了?
依河马的脾气,过去早开揍了。
现在,不行了,打起来的话,连违反治安条例刑事拘留,都可能要了河马的命。
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
退掉了门面房,退掉了住房,河马和温情带着混混,离开了小镇,去了涟海市。
新的买卖,河马考虑了一夜就做出了决定,干速递。
最基本的考虑就是不能再做街面的小买卖,省得受当地人的欺负,要办小公司。
以前住地下室的时候,楼上一层都是小公司,其中就有速递公司。
速递公司就是雇一帮农民孩子,专门雇没有文凭、没有技术的新进城的农村孩子,干本城速递。
他们带着小红帽,或者小黄帽,骑自行车从甲公司取一份文件,或者价值较低的小礼品,送到乙公司去,每单收十块钱。
办这个公司投资很小,租间房子,安上电话,就在小报上花几百块钱打广告,有要送件的拨来电话,设一个调度接听电话并作记录,然后给速递员派活儿,就这么简单。
温情支持河马搞这个,并且,她愿意干调度,接电话,派活儿。
温情带来了温柔当初留给她的一个化名存折,里边有五万块钱。
本钱增大了,河马就更有信心。
他们雇了五个小伙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农村孩子,大连、普兰店一带的人,来涟海市打工不长时间就把城里路线很快都摸熟了,工资也低,三百块钱基本工资,其它计件提成,多送多挣。
一个月下来,活儿就忙不过来了,又增招十个速递员。
一切顺利,利润很不错。
要是世界上的事情都如此简单,那么就写本生意经算了,没有校旱这回事,但是,赔货、抢单,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麻烦不断。
河马没有想到,这样一间小小的速递公司,会让河马因为解决赔件纠纷认识了那么多大公司的高层主管,也因为与别的速递公司激烈地竞争而不断扩大自己的队伍而形成了一种势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注定河马就不会走正道了。
不知不觉,河马就又重新走入了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