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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我看着萧恪下了车,心里忐忑不安,他现在虽然举止如常,但是我仍然非常不放心。萧恪的母亲看到萧恪神色举止正常的和她打招呼,大大松了一口气,满脸喜气道:“你病好了?我就说么,我们阿恪福气大,没那么容易被小人打垮……”萧恪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脸色,只听到萧恪的母亲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你爸爸那边,我已经主动和他离了婚,那些事情,妈妈真的不知道……你爸爸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家庭十分负责,一定是外边的那小贱人撺掇才做的……我找了人,去把她家砸了个稀巴烂给你出了这口气……”
    我冷笑,还以为他们真的有多深的感情呢,果然萧仪才被刑拘没几天,她就急不可耐地离了婚,之前任由萧恪怎么劝都不离婚,还不就是贪图地位利益,这么多年来,她倒是一如既往,从不改变,几十年保持庸俗势利人设不动摇。
    完全不知道这样的夫妻是怎么生下萧恪这样的彬彬君子而且竟然没有长歪……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孩子面前一直扮演着好人,严谨古板伪君子的父亲,琐碎的白莲花母亲,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的确是爱着萧恪的,所以形象崩塌的时候,萧恪才那样痛苦。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述说着委屈不耐,萧仪被刑拘后受到的冷脸讥嘲,娘家人的不理解:“你舅母居然就在饭桌上奚落我,你外公外婆居然还帮着她!那边我是住不下了!阿恪你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个细心人照顾,不如还是妈妈过来照顾你?”
    萧恪淡淡道:“不用,有萧芜在,你不是和他不和么?住一起不合适。”
    萧母一噎,看了看车里,又笑着对萧恪道:“那孩子挺不错的,我听说一直照顾着你,妈妈不是受人蒙蔽么,以为他谋害你的财产,才对他态度不好,现在正好给我个机会好好和他和缓和缓,都是一家人不是?你到底抚养他长这么大,我是把他当孙儿看待的,这不是当时心急你的病么。”
    萧恪又问了句:“现在医生说我还是有暴力倾向,建议我还是不要和家人居住,你确定要和我住么?我怕我控制不住伤了你。”
    萧母脸上迟疑了一下,忽然咬牙道:“萧芜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可是你的妈妈啊,为了孩子牺牲些,有什么关系?”
    萧恪忽然低低笑了声,说了句:“你当时不是也赞成把我送去美国的精神病院么?”
    萧母语塞,过了一会儿笑道:“是萧芜说的么?这孩子对我们误会很深啊,当时你父亲说要送到那里去才有最好的治疗条件啊,我是打算陪你一起在美国治疗的!”
    萧恪摇了摇头:“不是他说的,他一句你们的不是都没有说过,是我记起来的……在杂乱可怕的亮光和声音中,依然记得,全身被紧紧束缚着,面前晃动的是惊恐和害怕的扭曲的面容,耳边是哭泣声和咒骂声,琐碎的讨论着怎么把我远远送去美国精神病院的决定……以及,从始至终,连一个拥抱都不敢给我的妈妈。”
    我吃了一惊,我从来不知道萧恪居然记起来他神智昏乱时候的记忆,他不是完全失去神智的么?
    萧母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当时的状况非常的混乱,大吼大叫,你记错了……”
    萧恪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道:“你不想在外公家住,就自己选个地方在外头住好了,我每个月会拨给你赡养费,你有事可以联系温雪。”
    萧母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这是不肯再见我了?我是被蒙在鼓里的!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不能为了这些就怪我!我也不是圣人,谁能做到在精神病面前一点都不害怕!”
    萧恪打开了车门,没有回头,我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很是悲伤:“你做不到,只是因为爱自己更多一些,这的确也没什么错,但是为着不拖累你,还是请你好好保重吧。”
    他关了车门,司机将车开进了铁门里,铁门缓缓关上了,我看到萧母还是站在那里不动,萧恪再也没有看她,我忽然伸手去抱着他,他转过脸来看我,神情却已平静下来,他对我笑了笑:“我没事的,有人爱我远胜于血缘亲人,失去他们,我并不觉得遗憾。”
    ☆、第87章
    过了几天体检报告终于出来,所有项目都正常,只是血色素有点低,医生建议补血,一些指标不够好,常见的亚健康状态而已,并没有大问题。
    我松了口气,因为萧恪这些日子实在太在意我了,把我当成瓷人儿一样,现在体检报告证实我没问题,他应该也不会再那么紧张了。
    结果萧恪却看着报告皱了眉头:“指标和以前差太远了,你肯定又没好好吃饭。”
    我有点心虚,萧恪病着,没人管我,我也没什么食欲,加上事多,吃饭上我的确不够留心。
    萧恪把报告收了:“公司的事让凌修向我报告,你休养一段时间。”
    我有些担心,他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放心,我没什么问题了。”
    他发话我不敢不听,他果然接手了工作,却没有和从前一样工作狂,而是大刀阔斧地砍掉了一些没什么盈利的项目,将人员汇拢,逐步精简,我有些心虚,萧恪的公司在我手里几乎没什么发展,还出让了一些利润给萧仪的政敌,萧恪却不以为然,完全没有为这说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缩减了公司的规模,他解释:“以前需要兼顾各方利益,现在顾虑少点。再说,我从前花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在家族责任上,我现在觉得我的半生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爱人在一起,享受人生。”
    我看着他有些激动,要知道想要改变萧恪太难了。他看我忽然一笑:“再说你吃得也不多,怎么都养得起你,别担心。”我刚要瞪他,他却忽然自语,“对了,还有孩子要养。”他忽然皱眉:“按时间算应该有结果了啊。怎么回事?”
    我迟疑了一会儿解释:“你病着的时候,代孕机构有答复找到了合适人选,我考虑了下还是觉得不要了。”
    萧恪一怔,没说话,脸上之前的喜意已消失无踪,我赶紧道:“就是当时觉得麻烦,现在咱们好不容易两人在一起,等以后闲下来了再说好了,我觉得现在也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萧恪不再说话,我心里暗自着急,怕他又要在意自己的病,他之前就一直很强迫自己好起来,不肯拖累我,现在知道了当初我为了他的病不要孩子,只怕又会影响他的心情。可是现在真不能要孩子,萧恪的情况还没稳定,我不能分神。我连忙说别的话分他的心:“六月二十五我要去学校参加学位授予仪式,你去看吗?
    萧恪点了点头,我问一边说些别的话把事情给岔过去了。
    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我被萧恪养得白白胖胖,气色红润。
    而我的硕士学位授予仪式也要举行了。
    这一日萧恪换了一身正装去出席我的学位授予典礼。
    校园里美好极了,到处都是身披黑袍的男男女女们四处拍照,我虽然是重过学生时代,依然被氛围影响得有些激动。
    授予典礼的时候,下头观礼的黑压压的,有师弟师妹们和一些家长,我参加完典礼后被几个相熟的同学拉去拍照,又遇上了贺云,他笑着和我说话:“我好像刚才看到萧总?还真难得,他看上去恢复得不错,你们一贯深居简出的,今儿能见到挺意外的。”
    我点头一边四处张望想找到萧恪,贺云笑道:“有个事儿说给你笑笑,前儿萧总那外头的私生弟弟找上我,说想要卖掉手上的天阳股份和房子,我糊涂笑着推了,只说手上没那么多钱,后来打听了下他找了不少人呢,谁不知道这是老萧恢复了,腾出手来清理家务事呢,哪里敢接这麻烦事。”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贺云却是拉着我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事才放了我。我下来便去问保镖萧恪去哪儿了,如今即使是萧仪已经被拘,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保镖告诉我萧恪看了一会儿就去树林那儿坐了,因为大礼堂有点气闷。有人跟着他的,我才放了下心,脱了学位袍就跑去了树林,才跑过去就看到几个保镖严阵以待,我一愣,便看到萧恒站在那儿和萧恪在说话:“爸爸现在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只要打点好,还是有机会出来的。”
    萧恪淡淡道:“那个不关我的事,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都是不知哪里来的别有用心的人骗钱的法子。”
    萧恒脸上失望:“爸爸就是有不是,也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坐牢,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是爸爸从前的属下在替他活动,需要经费。”
    萧恪却看到我对我点了点头问:“不拍照了?”
    萧恒转过头看我,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我视而不见,笑盈盈问他:“我听说你要卖手里的股份?我们全收了,你卖给我们吧。”
    他一愣,脸上掠过一丝狼狈,我继续追问:“我很有诚意的,价格好商量。房子也一起买了。”
    萧恒不理我,转过脸对萧恪继续道:“希望你再慎重考虑。”
    萧恪连理都懒得理他,拉了我的手就走,我转过脸看他还在那里一副神伤,幸灾乐祸的嘲笑他:“千万要记得卖给我啊,没有萧仪,你可别太潦倒了,我知道你不是寄生虫,萧仪留给你们的东西别留着,赶紧的,倾家荡产去救他呀,我相信你一定能白手起家的,我拭目以待呀。”
    回到车上我回味他的表情,心里感觉着实出了一口恶气,萧恪看我一眼,淡淡道:“生意场上一般对失败者不要趁火打劫,别人会将失败的怒气发泄在你身上,有害无益。出言讥诮落魄者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更不像你的风格,他惹恼你了?”
    我冷笑:“他说我是寄生虫,只会依赖你,我倒要看他怎么自力更生。”
    萧恪诧异:“你很在意?”
    我却新仇旧恨涌上来:“股份要卖还不容易吗?他就是故意找我们认识的人卖,故意让你觉得他在倾家荡产救老父,我倒要看他到底舍不舍得真的做这个孝子。”
    萧恪紧了紧在我腰上的手,挑了我的下巴就吻,一个吻结束后,才道:“不相干的人,理他做什么。”
    我冷哼了声:“今天本来是高兴的日子,他偏要出来搅局添恶心,叫我怎么能不生气。”
    他失笑:“那你应该觉得扬眉吐气,大仇得报,生气什么。”
    正说着,车子停了下来,萧恪推门下车,我下车一看,是学校湖边的大树,树上开着一树白花翩翩,湖水涟漪,风里有花香,这儿却是当年我们俩第一次定情的地方。
    萧恪如今衣履笔挺,脸上已有了风霜的痕迹,站在那里看我的眼睛,却依然如同当年那十八岁的少年一样,明亮灼然,笔挺身影仿佛和过去那沉稳少年重合。
    我脸有点热,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萧恪摸了摸我的脸,轻声道:“我们结婚吧。”
    我一愣:“啊?”
    萧恪失笑,低了低头开始吻我。
    仿佛时间根本没有过去,两个少年在树下本来是在聊天,却忽然不知为何双眼对视后被彼此所吸引,一个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啊?”
    同样是这样的吻,开始是轻柔而带着试探,之后是越来越用力的拥抱和唇舌交缠,紧贴的胸膛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脏剧跳,同样巨大的幸福感和充盈在胸中的情感激荡,时光仿佛被定格,一切都回到开始,仿佛什么都没有开始,又仿佛已经历过长长的一生,生死病老,别离与重逢,相濡以沫患难与共我们早已拥有彼此,萧恪抱着我,热气拂在耳边:“我爱你观生。”
    时光奇异的交错,诺言在耳边响起:
    “我们在一起吧,请让我照顾你。”
    “我们结婚吧,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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