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师父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又神秘。
我眉头一皱,“可是,我记得你说过,邪煞害人是不会跟人照面的…”
电话里,师父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如果被邪煞所害的人,没有因为横来灾祸死去,那么,邪煞可能就会现身出来…”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眼前忽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师父说,王会计既然知道自己阳寿将近,那么,在剩余的25天里,他一定在想尽千方百计寻找躲避即将到来的劫难的方法,结果,他的确找到了。可是,对于冲煞的人来说,只有将邪煞除掉,才能彻底免灾。王会计没有除掉邪煞,虽然他逃过劫难,但那邪煞是不会允许他活着的,因此便现身出来了…
“冷儿…”
“嗯?”
“我想…”师父说,“你所在的那砖窑厂,就是王会计躲灾的地方。你在那砖窑厂里仔细寻找一下,王会计可能埋有什么东西…”
挂掉电话以后,我冲吴老板道,“走,我师父说,王会计死之前可能在砖窑厂里埋了东西。”
来到外面,只见雨馨和晨星正蹲在一棵树底下不知正聊些什么。见我们出来,急忙双双起身。吴老板找来四把铁锨,我们这里戳一下,那里掘一下,足足搜寻了一两个小时,一无所获,主要是因为厂院太大了。
凉风四起,吹的厂院西南角的乱草‘哗哗’摇摆,眼看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不知道草窝里那‘怪脸’到时候还会不会出现,我决定等到天黑看看。至于寻找王会计埋在厂院里的东西,只有等到明天多叫些人手了。
雨馨和晨星一东一西,还在弓腰寻找着。想到烟囱上的惊魂一幕,等下天一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我急忙冲两人喊道,“过来了你俩,先别找了!”
晨星转身朝我走来,雨馨回头看了我一眼,一撩头发,继续寻找着。
我心说,这个倔丫头…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叫她时,晨星朝她走了过去。
“雨馨,走了…”晨星的声音被风远远的送过来。
雨馨‘嗯’了一声正要起身,突然‘咦’了一下子,随后叫道,“快来,这里埋有东西!…”
我和吴老板急忙跑过去,只见西墙边,雨馨铲过的那地方,露着一小截烧的焦黑的木板。挖松以后,我用力一拔便拔了出来。
这木板大约七八厘米宽,两尺多长,质地坚实,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做的。表层除了被烧的焦黑以外,正反两面都刻有一种像符咒一样的东西,符咒的外围,则刻着一个个的‘火’字…师父说的没错,这厂院里的确埋有东西。西方是兑位,五行属金,火克金,王会计把一块用火烧过,并且刻有‘火’字以及符咒的木板埋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应该跟他躲避劫难有关…
“小师父,老王干嘛往我厂里埋个这鬼东西,他是不是要害我?”吴老板问。
“不是,他是借用你的砖窑厂躲劫。”
“躲劫?”
我点点头,目光落向远处的南墙,“如果我料的不错,南墙那里肯定也埋有木板…”
果不其然,我们沿着南墙没铲几下,便铲到一块木板。挖出来一看,只见这块木板似乎在水里面泡过,为了防止水分散失,外面裹着一层塑料布,木板正反两面,符咒的外围刻着一个个的‘水’字,南是离位,五行属火,水克火…
接下来,我们在北墙和东墙边又挖出来两块木板。钉埋在北墙边的木板裹着一层硬泥,抠去泥痂,只见木板上刻着一个个的土字,北是坎位,五行属水,土克水。而钉埋在东墙边的木板上,则涂着一层金米分,刻着一个个的‘金’字,因为东是震位,五行属木,金克木…
虽然我看不懂这些木板上所刻的符咒,但我已经大体猜测出王会计往砖窑厂钉这些木板的用意了…世间万物,无非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构成。王会计知道自己将死,但他不知道自己将死于什么方式,火烧?土埋?水溺?…为了躲避劫难,他用这砖窑厂作为自己的避难所,把金木水火土五行全部镇克住,这么一来,只要不出窑厂,他就可以躲过劫难。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煞费苦心,的确躲过了劫难,但是,却把令他冲煞撞劫的那邪煞给‘逼’了出来,最终他还是死了…
看这情形,砖窑厂之所以‘闹鬼’,可能跟五行被镇克住,气场失衡有关…现在,只剩下砖窑厂的中央位了。目测来看,砖窑厂的中央位是那根烟囱,这就是说,在那烟囱底下肯定也埋有一块木板,上面除了符咒以外,还刻有一个个的‘木’字,因为,中央位五行属土,木克土…
我们来到烟囱底下,天已经开始黑了,抬头朝上方望去,圆滚滚的烟囱壁看起来十分光滑,像一根青色的冰柱子。
围着烟囱铲没几下,便铲到了东西,我探手往土里一摸,果然便是一块木板,随着用力往上拔,木板缓缓的被我拔了出来。我料的没错,这快木板上刻着一个个的‘木’字,忽然,我发现木板下面一节的颜色有些不大对。用手摸了一下,一种像灰一样的东西沾在了我手上…
“阿冷,怎么了?”雨馨问。
我把手放到鼻端嗅了嗅,说,“这土里还有东西…”
我抄起铁锨便挖,挖着挖着,感觉‘咯噔’一下子挖到东西了。我让晨星用手机帮我照着,拨开浮土,一个黑黑的骨灰坛显露了出来…
骨灰坛的坛口是用一块厚实的泡沫给堵住的。泡沫的正中隐约有道缝隙。看情形,这块木板原本是穿过泡沫,插在骨灰坛里的。
“我操,怎么会有这个玩意儿?”吴老板叫道。
我小心翼翼把骨灰坛捧出来,掏出小刀,抠了十几下才抠出堵住坛口的泡沫。手伸进坛子里摸,我摸出一张折叠起来的黄纸。
打开一看,只见黄纸上用朱砂写着一种符咒,此外,还写有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从八字来看,这人年命五行属火。用八字推算出年龄,吴老板说,跟王会计同岁。看样子,纸上所写的应该就是王会计生辰八字。他干嘛要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放进骨灰坛子里,这里面的骨灰又是谁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和雨馨在烟囱上会遇到‘鬼梯’了,因为烟囱底下埋着这么个东西…
我们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钟,也没见草窝里那‘怪脸’。破除厂院里的‘五行阵’,挖出烟囱底下的骨灰坛以后,我认为砖窑厂里不会再闹鬼,帮那吴老板选了个黄道吉日,告诉他说到时候做做法事就可以开工。
在我和晨星先前到过的那镇上吃过晚饭,几人便分别而去。临走时,我们一直将雨馨送到车上。系好安全带,雨馨冲晨星点头致意,看向我时,目光里闪过一丝苦涩,强颜一笑,发动车,绝尘而去…
“你和雨馨在外面聊了些什么?”我问。
“你感觉呢?”
“这我哪儿知道?”我耸了耸肩膀。
“当然聊你这家伙了。”
我心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表面却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聊我?”
“对呀。”
“聊我什么?”
“不告诉你…”晨星妩媚一笑。
………………
回到凤阳镇,我把那黄纸交给了师父。师父对着灯看了好一会儿。
“师父,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问。
“借寿用的。”
“借…借寿?”
“对,王会计被人给耍了。他冲撞到了邪煞,但本来不会这么快就死的。所谓阳寿将尽,所谓25天,是有人告诉他的。他遵照那人的指示行事,结果提前早死,而他剩余的阳寿,却被对方给借走了…”
☆、第十八章 借寿
我听的眼睛都直了,照师父这么说,砖窑厂死的这王会计根本不会什么奇门方术,他之所以知道自己阳寿将尽,是有人告诉他的。先前我还挺奇怪,一个窑厂小小的会计,怎么会懂奇门遁甲这种高大上的东西…
一说高大上,我不由想到高家村死的那高老三的儿子,那人的名字就叫‘高大上’,然后我又想到老狐,心里一痛,急忙岔开思维…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王会计是被人耍弄,往砖窑厂里钉那五块木板的?”我问。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师父抖了抖手里的黄纸,“如果他懂得方术的话,不会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放入骨灰坛里,埋在砖窑厂的正中,以至于阳寿被借走。”
“阳寿这种东西,也可以借的么?”我问。
“正常人的阳寿,别人是借不走的。”师父说,“特殊情况除外。”
“特殊情况?比如…像王会计这样冲撞到邪煞的人,阳寿是不是就可以借?”
“没错。”师父点头说,“这就是特殊情况。冲撞到邪煞的人,无论生病亦或遭遇横来灾祸,归根结底,都是要折寿。之所以折寿,是因为被邪煞侵吞了寿数。而邪煞之所以害人,原因就在于此,它们靠借用阳人的寿数而存活…打个比方,比如,一个人的阳寿原本是80年,他在30岁的时候,冲撞到了邪煞,阳寿被邪煞借走了45年,这就是说,当他活到35岁那年的时候,会因为阳寿耗尽而死去。这么一来,问题就出来了,如果他还没活到35岁,只活到32岁,就被邪煞给害死了,会怎么样呢?”
“会怎么样呢…”我喃喃道,忽然眼前一亮,“这么一来,是不是就是说,他所剩余的那3年阳寿,既不属于他,也不属于那邪煞?!”
师父微微一笑,赞许的点点头,“没错,先前我对你说过,邪煞害人只能害一次。意思就是说,邪煞只能从一个人身上借一次阳寿,没法借第二次。刚才我们打比方的这人,寿数是80年,被邪煞借走了45年,原本该活到35岁。邪煞虽然能够提前三年在他32岁时将他给害死,但却没法借走他所剩余的3年阳寿。这样一来,3年阳寿就被浪费了。而如果,有懂得方术的人,施以借寿之法,那么,当这人死后,他所剩余的那3年阳寿就会被借走…”
师父讲的这些听起来似乎有点复杂,其实很容易解释。打个比方,比如你是一个开蛋糕店的人,这天来了个订蛋糕的,谈好要多大尺寸的蛋糕,结果你给做大了。这人来拿蛋糕的时候,硬要你把大的那一圈切掉,他才肯要。你一边切,心里一边骂,妈蛋,这种傻逼都有,做大了也嫌弃…在愤怒的驱使下,你也脑抽筋,心说,操,你不要,老子也不要。随手一甩,把多出的那一圈蛋糕甩了出去,刚好砸在一个乞丐的头上。乞丐大乐,心说,嘿,天上掉蛋糕给我…
那王会计,就好比这开蛋糕店的,邪煞,就好比订蛋糕的,而指使王会计在砖窑厂里‘避劫’的那人,就好比这乞丐…
“师父,阳寿借走,是不是可以移在自己身上?”我问。
“按说是不可以的。”师父说,“世间方术,无论正邪,都讲求主客关系。比如我们的奇门,如果肆意帮人篡改命格,荣旺别人运程的同时,会伤到自己…施术借寿的人,是没法将借来的寿数移在自己身上的,只能移到别人身上…冷儿我问你,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
“最值钱的东西…”我挠了挠头,“当然是性命喽,人生短短几十年,就算有再多钱,哪天命没了,一点用也没有。”
“没错。”师父点点头。
“我明白了。”我一拍大腿,“师父的意思是说,这人之所以费尽心机,借走王会计剩余的阳寿,是为了卖给别人,对不对?”
“没错。”师父说,“对于有钱人来说,如果能让他们多活一年,哪怕花再多的钱,他们也乐意。”
“那…那骨灰坛里的骨灰会是谁的?”
“我想…”师父说,“应该是花钱买阳寿的那人的至亲的骨灰,比如他的父母,或者儿女的骨灰。因为有血缘关系,所以,用来作为借寿的媒介…”
“居然有人用借寿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来获取巨额利润…”我‘哼’了一声说,“师父,我们一定要查出这人是谁!”
“嗯。”师父点头道,“能买的起阳寿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人,不是高官,就是富商。如果要查的话,就从那骨灰坛着手,看看是谁家的。”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心里忽然产生一个疑问,“师父,既然这王会计是受人指使的,那么,王会计死后,按照正常人的心理,指使他的那人应该会把砖窑厂里钉埋的木板全部挖出来毁去才对,以绝后患。就算他不毁去,找他买阳寿的那人也会跟他索要自己至亲的骨灰坛,可是,这么些天过去了,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行动?”
“这也正是我所想不通的。”师父说,“我想,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阻碍的事,被牵绊住了…说不定…”师父顿了一顿,“跟小晴父亲再次折寿有关…”
师父这么一提,我才想起还有小晴父亲这么一出。
“小晴父亲也冲煞了,现在二次折寿,莫非,他也是被人算计,别人要借他剩余的寿数?”
说完以后,我才感觉这样似乎说不过去。那老爷子本来就剩下没多少阳寿了,还不够塞牙缝儿呢,借去干嘛?…不过也说不定,对于贪欲心强烈的人来说,随便一点残渣渣也是好的…这时候,我又想到那王会计死了以后附在黄老板身上,去见小晴父亲的事。脑海中不禁浮现两人当时在公园里的对话…小晴父亲见来的是死鬼王会计,哆哩哆嗦问,兄弟,你这是咋啦,咋挂啦?王会计说,唉,老哥哥,别提了,我特么被人给耍了,剩下的阳寿也被别人给借走了。小晴父亲说,兄弟,你咋这么苦逼?可不是么,王会计说,同是天涯苦逼人,老哥哥,我过来除了跟你道别以外,还有就是要告诉你,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兄弟我先走一步,到下面等你去了啊…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冷儿。”
“嗯?”我回过神,“怎么了师父,你有没有把握救那老爷子?”
“到时再看吧,我会尽力而为的。”师父看了看表,“时候已经不早了,你跟星儿都累坏了,等下先早点休息吧,咦?星儿呢?”
我都没注意晨星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笑了笑说,“应该回房了吧,估计早就睡着了…”
我话没落音,晨星的声音就从门外传进来,“阿冷,帮我开门。”
开门一看,只见晨星脸蛋冻的红扑扑的,手上却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师父,阿冷,吃宵夜了。”晨星笑了笑说。
晨星做的面条相当好吃,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见我吃的香甜,晨星看起来满足而又开心,嘴角挂着笑意,静静的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眨着美丽的眼睛,默默看着我。吃饱喝足以后,我抢着把碗洗了,然后将晨星送回卧房。
见我‘砰’一下把门带住,晨星不由一怔,“你这家伙,你该不会…”
“该不会怎样?”我坏坏一笑。
“该不会…”晨星脸一红,低声说,“该不会跟我一起睡吧…”
我笑而不答,朝屋子四处望了望,笑道,“我的星大美女住进来以后,这屋子就是不一样,话说,我还真想住进来。”
晨星轻轻推了我一下。
“行了,说正经的。”我正色道,“晨星,我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想给雨馨打个电话,征询下你的意见。”
晨星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傻乎乎的,你要打就打呗,干嘛还要问我?出去打吧…”